作者:江河大爷
以前永安帝需用他来对付徐鸿渐,要打破朝堂僵局,对他颇多照拂,就连首辅都动他不得。
如今徐鸿渐已倒了,就不需一把利刃了。
他因扳倒徐鸿渐得罪了不少人,又因开海一事得罪了半个朝堂。只要牺牲他一个陈砚,就可平息众怒,稳住大臣们,永安帝就可大权独揽,何乐而不为?
陈砚早知孤臣没好下场,却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快得让他寒心。
他进入仕途不足三年,还未正式开海,心中所想更是还未实行,若倒在此处,他实在不甘心。
“依在下看来,事情或还未到如此境地。”
刘子吟刚说完,便是连声咳嗽,手中茶盏一抖,水便撒到被褥中。
陈砚当即将茶盏接过,又拿了新被褥出来给其换上,再将打湿的被褥卷起来,堆放在刘子吟后背,让其靠着。
待刘子吟缓过气来,陈砚恭敬道:“还请先生指点。”
刘子吟将新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双手,这才道:“当今既爱惜名声,就不会在东翁名声大噪之际卸磨杀驴。东翁此番与天下士子辩论,大义传扬四海,正是夺开海之权的大好时机。”
陈砚心静下来后,细细一思索,就发觉自己思之甚过。
或许,他内心深处真正焦虑的,是自己的毫无权势。
若当孤臣,便难以成事。
一次次兵行险招,一次次以命相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没有人能一直赢。
何况他的输赢,全在天子一念之间。
离了天子庇护,他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四品地方官,无力掌管自己的命运,如何能与九卿相抗衡,如何与内阁相抗衡?
唯有自己的权势足够大,才能办成自己想办之事。
依附于帝王,再行那反帝之事,无异于痴人说梦。
“松奉已被肃清,此番若能在此地开海,东翁便可大展拳脚,扎根于松奉,便不再是那无根浮萍。”
刘子吟双眼亮得惊人:“东翁定要争上一争。”
只要想到陈砚所做之事,刘子吟就会精神大振。
陈砚缓缓一笑,道:“既已得罪了半个朝堂,也就不怕再从他们嘴里夺走一块肉。”
这开海之权,他必要争上一个。
不过前提是要拉得一方势力支持。
与科举不同,朝考试针对京中已入仕的臣子,这些人有座师,有同年,有同乡,有种种关系,这就注定结果不会只取决于文章好坏。
焦志行作为首辅,其手下依附之人极多,名额不够分,又如何会帮他?
若他手里还有刘家那些印信,倒是可以逼迫刘守仁选他陈砚。
可惜开海之后,这印信等已送去还给刘守仁。
他虽不舍,也不愿让族人帮他背负巨债。
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的。
胡益更不必提。
剩下的,也唯有永安帝。
说到底,他陈砚还是永安帝的孤臣。
在未摸透永安帝的心思前,陈砚定是不能如以往般直言。
那就只能绕个弯子提醒永安帝。
陈砚便找到陈知行的屋子,直接问道:“这些日子,白糖赚了多少钱?”
陈知行将账册拿出来,用算盘一打,便道:“扣除铺子租金、人员成本,以及运输成本,还剩余一万四千多两。”
第417章 隔阂2
陈砚有些诧异:“这才月余,竟赚了这么多?”
陈知行道:“有圣上与朝中各位大人的称赞,我们松奉的白糖已成为送礼必备之物,加之又要过年了,许多人家都买些糖回家,生意便极好,过了年怕是就没这么好的生意了。”
“只在京城就有如此利润,已很不错了。若再将铺子开满整个大梁,利润只会更高。”
陈砚对此颇满意。
“留下四千两应急,剩余一万两都支给我吧。”
陈知行一惊:“这钱还要圣上的一份,不可随意动。”
“就是要给圣上送去。”
得让天子尝尝甜头,才能把糖生意当回事,更别忘了他陈砚还有大用。
陈知行道:“按照圣上两成份额算,该是两千八百两。”
“两千多两银子太少了,至少一万两。”
两千两和一万两是云泥之别。
“提前将银子分给圣上,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你们再慢慢赚吧。”
陈知行知陈砚必定是有大用,便不再多言,当即数出一万两的银票给陈砚。
做糖生意后每日有大量银子进账,存放多有不便,陈知行便将银子在钱庄里换成银票,此时交给陈砚就方便了。
翌日,陈砚便出了门,
不少盯在陈府门口的士子都瞧见陈砚上马车,当即便四处告知“陈三元活过来了”。
陈砚马车还未到宫门口,永安帝便已得知了此消息。
等陈砚到宫门口,夏春早已等在宫门口迎他。
陈砚笑道:“让夏公公顶着风雪等我,实在是我之过。”
夏春笑道:“分内之事,陈大人何须介怀。圣上早等着了,咱们该快些才是。”
陈砚当即面色一紧,便请夏春在前带路,他极力跟随。
可他到底步子慢,不过一会儿就被夏春拉开了距离。
夏春回头,见陈砚正喘着粗气,走起路来极费劲,心中有数后,又回头去搀扶陈砚,还笑道:“咱家竟把陈大人大病一场之事给忘了,真是罪过。”
“是我这身子不顶事,如今还要劳烦公公扶着,该是我的罪过。”
陈砚的惭愧,让夏春心口暖乎乎的,不免又对陈砚亲近了几分,问起陈砚的身子。
陈砚喘着粗气道:“不瞒公公,我的身子大不如前了,竟连着几日下不得床,这两日好些了,才敢进宫面圣。”
夏春看着陈砚嘴唇无一丝血色,就知他所言非虚,当即宽慰道:“陈大人年纪小,能养回来,咱慢慢走便是。”
陈砚对夏春很是感激,又顺口问起夏春的近况。
“咱家伺候主子,主子日子过得舒坦,咱家就舒坦。”
只一句,陈砚就知圣上的心境。
两人边走边闲聊,待到暖阁,竟已过了半个时辰。
待陈砚进入暖阁,已是气喘吁吁,脸色更寡白。
如此少年,本该意气风发,却落到如此病体,不由让永安帝心中多了份愧疚,便道:“你身子才好些,多歇歇才是。”
陈砚双手撑着地,语气虚弱:“臣不敢劳烦圣上忧虑,既已好了,就该来拜会圣上。”
永安帝见他双手颤抖,显然是跪着颇为费力,就让其起身。
陈砚缓缓站起身后,恭敬道:“启禀陛下,糖铺子在京城已开了一月,臣今日特来给圣上送分红。”
永安帝倒是有些好奇:“朕能分多少银子?”
陈砚窘迫道:“因只在京城开了铺子,所卖银钱不多,扣除种种成本,陛下只能分得一万两。”
听闻一万两,永安帝倒是有些吃惊。
他本就没将这糖生意当回事,虽听闻那糖铺子生意不错,他也并未当回事,当是全了陈砚一片心意,不成想只一个月,竟能分得一万两。
一万两于永安帝而言并不多,换算成一年,就有十二万两的进账,且是每年都有如此之多,那就是一笔不菲的银钱。
“因铺子开得匆忙,如今名声还未彻底打出去,又只在京城开了一间铺子,赚钱少,再过几年,若能将铺子开遍整个大梁,到那时,银钱会多些。”
陈砚说得颇为小心,听在永安帝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一个京城一年就能赚十二万两,放眼整个大梁,一年二十万两怕也是有的。
二十万两,足以让六部尚书为之哭穷了。
自永安帝登基后,一直都是从私库往外掏钱填补窟窿,如今他的私库竟能进账,还是每年大笔银子的进账,这如何能不让永安帝欣喜?
永安帝高兴地让汪如海收了银票,就留陈砚陪他一起用晚膳。
“你大病初愈,该补补身子,羊肉最是温补,今日就吃羊肉暖锅。”
陈砚又要跪下谢恩,却被永安帝制止。
天子一声令下,很快便端来了烧得沸腾的暖锅,内侍在一旁帮着涮羊肉。
永安帝坐下后,转头一看,见陈砚正紧抿着唇,仿佛极力在压制咳嗽。
他道:“坐下,与朕一同用膳。”
陈砚拒绝道:“臣身上有病气,不可染给圣上。”
永安帝自是知晓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黑手毒害。
他派人去查过,种种证据都指向胡益。
胡益分明在得知陈砚中毒当晚,摔了自己极宝贝的茶壶,显然怒极,可见此事绝非他所为。
以胡益之智,也必不会做如此蠢事。
至此,无论是八大家,还是九卿,都牵连甚广,不可再查下去。
在派出去的太医回禀无生命之忧后,永安帝就不再深究,如今见陈砚竟毫无怨言地主动遮掩,永安帝对陈砚就更欣赏了几分。
“那就坐在一旁,与朕分食一锅。”
汪如海从暖锅里捞了满满一碗羊肉,端到陈砚面前,笑道:“陛下赏食,陈大人可要都吃完啊。”
“劳烦内相大人。”
陈砚双手接过碗筷,在永安帝赐座后也只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锦墩上。
永安帝尽数看在眼里,意味深长道:“经此一病,怀远倒是没了以往的毛躁,成长不少。”
陈砚笑道:“过了年,臣就十七了,若还如以往那般莽撞,便愧对圣上的栽培。”
“此次能开海,你立大功,朕却不将开海重担让你担着,心中可对朕有怨气?”
滚烫的热气往上跑,朦胧间叫人看不真切永安帝的神情。
第418章 君臣共食
陈砚捧着的碗抖了起来,眼眶湿润,声音嘶哑道:“臣乃是圣上钦点辛未科状元,陛下赐臣状元及第牌坊,赐臣斗牛服、麒麟服,赐臣荣耀。臣自入翰林,至松奉,再回京,办事鲁莽,屡屡涉险,是君父相护,臣才得以安然无恙,不及弱冠却已官至四品……”
说到此处,陈砚已是泪流满面:“圣上对臣之厚待,臣万死不足以回报,又怎敢对君父有怨气?”
不是没怨气,是不敢有,更是不愿有。
听着陈砚的肺腑之言,又见他委屈地流泪,永安帝那颗帝王心也软了下来,不由好笑道:“分明是有怨气,今日见朕,你已没了往日的自在,这是与朕有了隔阂。”
陈砚起身便跪在永安帝面前,倔强道:“微臣不敢!”
永安帝往常见的臣子,各个老奸巨猾,真真假假叫人难以分辨,而眼前的陈砚,只一句话就叫人看穿了心思,倒让永安帝放松下来。
“既没怨气,便起身坐下安心吃暖锅。”
陈砚恭敬应是,借着起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擦了脸上的泪,才又端起被他放在锦墩上的碗,一小半屁股挨着锦墩而坐。
他虽做得隐蔽,却没逃过永安帝的双眼。
永安帝笑着摇摇头:“你乃是我大梁头一位三元公,不仅才识过人,能力更是出众。你虽入朝不足三年,已帮朕平定宁王叛乱,维护松奉安宁,扳倒权臣,如今又主导开海,凡此种种,均是大功,可见你实有宰辅之才。”
陈砚面上的委屈少了些,还带了几分激动:“为君父分忧,乃是臣子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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