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46章

作者:江河大爷

  待到与他一同前来的周既白、杨夫子等人端了板凳在陈砚身后站定,陈砚才转头对高台底下的士子们朗声道:“今日在此论开海,凡对此有异议者,均可上高台探讨,我陈砚在此恭候各位。”

  此言一出,原本因他的到来而静下来的士子们瞬间炸开了锅。

  陈砚竟当众挑衅天下士子,实在嚣张至极!

  当即便有许多士子朗声道:“我来!”

  高台之下众士子纷纷高呼,推搡着便要上台。

  眼见士子们再次乱起来,陈老虎站起身,顺手便抄起刚刚坐的凳子,虎目盯着下方,以防有漏网之鱼冲上来。

  盛嘉良大惊之下,疾步走到高台下方的空地,对着众人道:“每次只可上一人,凡敢闹事者,我顺天府衙决不姑息!”

  衙役们立刻齐声将盛嘉良的话语大声呼喊传告。

  士子们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虽都想上,然他们也知这是不可能的。

  许得推选出满腹经纶,声望极高者才行。

  当即就有一老者道:“老夫倒想与陈三元辩上一辩。”

  四周的士子们纷纷扭头看去,见竟是汪商瑞汪老,当即大喜道:“有汪老出马,必能马到功成!”

  士子们听到汪大儒的名字,立刻高呼支持。

  “以汪老之才学,必能让陈砚羞愧欲死!”

  在众士子的殷殷期盼之下,汪商瑞缓步从人群中挤出,待走到空地,已是满脸红光。

  众士纷纷鼓掌叫好,汪商瑞气势大增,带着成千上万人的期盼缓步登上台阶,扶着两边的栏杆一步步登上高台。

  陈砚并未起身,只颔首对汪商瑞道:“汪老请。”

  见到陈砚竟稳当当坐着,汪商瑞心中便添了怒气。

  汪商瑞在士子中声望极高,莫说士子对他如何恭敬,纵使偶尔见到朝中高官,也是对他敬重有加,今日竟在陈砚这儿受了冷落,自是不满。

  当即便对陈砚道:“陈三元果真是目中无人,竟连礼之一事都不遵!”

第405章 辩开海2

  陈砚笑容丝毫未变:“不知我何尝失了礼数?”

  汪商端道:“尊师重道,乃是古训,我比你年长,也为师者,既前来,你为何不起身相迎?”

  他只一发难,下方不少士子鼓掌叫好。

  陈砚却是反问:“汪老今日究竟是来与我辩开海,还是来讲学的?若你想讲学,抱歉,我今日并无空闲,还请将机会留给他人。”

  汪商端神情微变。

  若来辩论开海,他与陈砚二人便不存在师生关系,陈砚自是无需起身迎他。

  唯有讲学,他才可被称为师长,可若如此,他就不该出现在高台上。

  只短短一句话,便将他给堵了回去。

  陈三元果然口才了得!

  下方的士子也领悟过来,便知陈三元能舌战百官,其口才绝非普通人可比。

  周既白却是双眼大亮,立刻将早备好的装满墨汁的竹筒拿出来,又拿出毫笔,顶着寒风便记录起来。

  今日怀远必会拿出毕生所学,他定要好好记下,往后反复研读!

  甫一交手就吃了亏的汪商端,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缓缓坐在陈砚对面的蒲团上。

  再看陈砚,眼中战意已无法遏制。

  “《尚书·说命》有云: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何解?”

  陈砚应道:“不效法古训,难长治久安。”

  汪商端又道:“祖宗之法,不可变也。是何出处?”

  陈砚从善如流:“《新唐书·舆服志》。”

  汪商端又问道:“后世有言更祖制者,以奸臣论,出自何处?”

  陈砚依旧对答如流:“《明史·太祖本纪》。”

  “陈三元果然博览群书,不愧是我大梁第一位三元公。”汪商端称赞一句后,话锋陡然一变,大声呵斥道:“既如此,为何还要行那违逆祖制之事?难不成你要当我大梁第一奸臣?”

  那陡然拔高的气势,让得众观战士子热血沸腾,当即大声呼好,那热烈的气氛,仿佛汪商端已全面碾压陈砚,只等陈砚低头认输。

  吕沫潮等士子却是担忧不已,更为陈砚捏把汗。

  祖制不可违啊!

  汪老搬出如此重器,陈三元又该如何应对?

  高台上,杨夫子等人紧紧盯着陈砚。

  这汪商端一来就拿祖制压人,一点不给陈砚喘息之机。可这开海一事,最绕不开的就是祖制。

  陈砚笑着反问:“汪老既为大儒,必是学富五车,怎就忘了《周易.系辞下》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华夏古训多的是各说各话,相互矛盾。

  譬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譬如兔子不吃窝边草,又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等。

  只要书读得多,无理也可辩三分。

  汪商端想要用祖制压他?

  古籍中可有不少违背祖制之语。

  汪商端脸色一变,当即道:“《诗经·大雅》有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陈砚不动如山:“《商君书》有云,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按汪老所言,我等该尊祖制,可夏商周三朝法度都不同,我大梁该遵哪一朝法度?”

  杨夫子激动地一拍大腿,也顾不上冷,直接站起身给陈砚喝彩。

  夏是不是祖制?商是不是祖制?周是不是祖制?

  若尊夏,是不是就未遵守商、周等祖制?

  周既白激动得脸颊通红,手上运笔如飞,恨不能写出残影。

  他就知怀远必早已有应对之语,果然!

  刘子吟目光灼灼,双手紧握成拳,将咳嗽硬生生忍下。

  此时万万不可咳嗽打断东翁思绪。

  因天气寒冷,陈砚本欲让刘子吟在家静养,可刘子吟不愿,并道:“东翁即将奔赴战场,在下身为幕僚,如何能躲藏起来?”

  于是,他拖着病体来了。

  寒风萧瑟,却挡不住他心中的火。

  与他们相比,汪商端则是惊诧与激愤并存。

  他大声道:“太祖圣明,驱除异族,建立万世基业,禁海之规乃太祖所立,你要开海,莫不是要违背太祖?此乃对太祖大不敬!”

  一口气说完,汪商端只觉畅快无比。

  连当今圣上也不敢对太祖不敬,你陈砚敢再提开海,就是对太祖不敬,必定性命不保。

  你陈砚如何应战?

  底下的士子们气血翻涌,攥紧拳头,激动得盯着陈砚。

  到底是汪老,能在陈砚如此诡辩之下,还能出杀招。

  此刻,汪商端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感受到众士子的支持,汪商端气势如虹,对陈砚乘胜追击:“陈三元还要开海吗?”

  陈砚笑容敛去,神情一沉:“我大梁建立之时,北有金虎视眈眈,南有海寇肆略,太祖高瞻远瞩,禁海抵挡倭寇,举国之力退金,护我大梁基业。如今北方已安宁,南方百姓却无田可耕,无地可种,再不开海,只两条路可选,其一,一家老小躺在屋里饿死,其二,落草为寇。”

  陈砚直直盯着汪商端:“汪老以为,他们该如何选?”

  汪商端哪里敢顺着陈砚的话去选,当即就道:“他们可佃大户田地耕种。”

  陈砚嗤笑,眼中尽是对汪商端的鄙夷。

  他再不留情,直接逼问:“你可知松奉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田地?”

  汪商端自是答不出,只得道:“你此言,莫不是说太祖不顾百姓生死?”

  陈砚气势陡然大增,直直冲着汪商端而去,竟让汪商端在寒冬之时,浑身冒热汗。

  “我已说了,如今局势与太祖建立大梁时已截然不同,太祖仁厚,爱民如子,岂会眼睁睁看着海边百姓饿死?”

  冷风一吹,汪商端便觉得后背的汗冷得厉害。

  隐藏在宽袖之下的手用力拧着大腿,试图借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快想出应对之语。

  陈砚并不给他如此机会,气势节节攀升,声音更拔高几分,当着天下士子的面训斥汪商端:“枉你被尊大儒,受天下士子敬仰。我本以为你德高望重,谁料你连圣贤书都未读透,只知照本宣科,不顾百姓死活!”

  汪商端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抬眸看向陈砚,就见陈砚睥睨地看向他,脸上尽是讥讽。

  只这一眼,他就知陈三元今日要毁了他。

  陈砚音量更大:“你若只是士子倒也罢了,可你偏偏当了庐阳书院的山长,将这书院的士子尽数教得只会空谈,丝毫不知什么是民为本。你无知便也罢了,还出来祸害人,若庐阳书院的士子入朝堂空谈误国,你汪商端就是我大梁第一罪人!”

  声音自高台飘向四周,将众士子耳膜震得动荡不止。

  汪商端一下脱力,整个人瘫软下来,心中只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第406章 辩开海3

  看着高台上瘫软下来的汪商端,士子们近乎呆滞。

  汪老博览群书,可谓出口成章,以其才学折服众多士子。

  就因其乃是庐阳书院的山长,无数士子放弃官学也要入庐阳书院。

  那些入了庐阳书院的士子们,更以此为豪,往常面对他人时不免高人一等。

  可是今日,庐阳书院的山长与陈三元公开辩论,举着“祖制”的大旗,竟输了!

  还被陈三元当众批评其空谈误国,这不也意味着庐阳书院不过照本宣科。

  连山长都无治国之才,教导出来的学生又如何能懂治国之道?

  陈三元此一番伤害不可谓不大。

  不少士子此刻竟暗暗庆幸自己非庐阳书院的学生。

  庐阳书院的人又惊又怒,见汪商端久久无法起身,只得匆匆派了两人冲上高台,将汪商端架了下来。

  只是一路走来,面对四周那些复杂的目光,庐阳书院那两名学生根本抬不起头。

  汪商端双腿几乎是被拖在地上,一路挤到人群里。

  一直到庐阳书院众人都围上来,他眼珠子终于能动,旋即便是一声嚎叫:“我庐阳书院,将败于陈砚之手!”

  庐阳书院的士子们再看高台上的陈砚时,双眼已近乎喷火。

  陈三元竟歹毒至此!

  “有才无德,便如此猖狂,今日必要叫他付出代价!”

  一名庐阳书院的士子怒吼一声,便要冲上高台与陈砚辩论,却被兵卒拦住。

  庐阳书院的士子不服气地推搡兵卒,竟引发一阵骚乱。

  盛嘉良眉头紧锁。

  他就知今日必有一番动乱,这般快就开始了!

  不过此事在盛嘉良看来,却非陈砚之过。

  这汪商端一上高台,就以礼压人,但凡陈砚思绪慢些,就要被其压下去,被扣上不知礼数的帽子。

  再搬出后面的祖制大山,可谓一出手就连着两个杀招,且一个比一个狠,换成任何一个人,今日必死无疑。

  如此看来,陈三元实在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