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站在她身旁的,是个只穿了条破裤子的痴傻中年男子,见到人便傻笑。
只到门口,陈砚就闻到一股臭味。
他依旧走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屋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草,杂草旁就是一张破旧的木板床。
木板床旁边就是一个陈旧的灶台,上面尽是灰。
陈砚第一次看到团建村的村民时,他们虽灰头土脸,然还有身衣服蔽体。可眼前的这一家,竟连避体的衣衫都没有。
一个瞎了眼的老人,带着一个痴傻的儿子,所过的日子已一目了然。
那黄福生是这一家唯一的希望,若黄福生被抓,这两人也要跟着一同去了。
陈砚沉默着退了出来,那股恶臭依旧在鼻尖萦绕。
他转头问那位老人:“老伯,黄福生家可有田地?”
老人叹口气:“没了,黄福生他爹死的时候就把最后一块地给卖了。”
没有田地没有进项,一家子如何生活?
家中一老一痴傻都需人照料,黄福生就连海寇都当不了。
陈砚临走,衣袖被人抓住,他回头,就见那瞎了眼的老妇人已跪在地上,含糊着苦求:“大人放了我儿吧,我儿命苦哇!”
陈砚的心犹如被扎了下,却不可做任何承诺,只能抽出衣袖继续向下一家走去。
身后的声声哭求格外刺耳,让陈砚的步子迈得大了些。
另外两家也没抓到人,三家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穷。
陈砚等人被迎进族长家,族长断了一条腿,只能拄着木棍。
一行人进门时,族长一家端出了一碗碗掺杂着糠的杂粮粥。
衙役们一瞧见便想发怒,可瞧见陈大人端着碗喝完,他们便不敢开口,只是这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的。
陈砚道了谢,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待人走后,族长媳妇收拾碗筷时,在桌子上发现了碎银子,便是一声惊呼。
当天夜里,族长便得到消息,另外三家也都找到了碎银子。
族长热泪盈眶:“好官呐!”
衙役们本想在村里将就着住一夜,明儿一早再回城。
这大晚上赶路危险,万一碰上蛇虫鼠蚁,咬了都不知往哪儿去治。
再者,大晚上城门都关了,他们只能在城门外等着,根本进不去。
有陆中等锦衣卫在,他们又不敢多话,只能闭上嘴跟着。
月光下,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四周静得出奇,衙役们只能听到自己肚子的“呱呱”声。
走着走着,他们便发觉不对。
府城该往东边走,可这马车是往北走的。
衙役们想要询问,一对上陆中暴躁的脸,疑问又咽了回去。
府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跟着陈大人出来的,陈大人应该不会胆大到将他们给杀了吧?
如此一想,他们也就镇定下来,跟着陈砚的马车一路弯弯绕绕走着。
马车里的陈砚闭目养神,由着陆中赶车。
刚刚在下黄村看到的一切总在他眼前晃,让他极沉闷。
马车一路向北,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的陆中开口:“大人,到了。”
陈砚撩开车帘下了车,看向不远处打着灯笼的车队,呼出一口浊气:“咱也该动动手了。”
总被人牵着鼻子走实在难受,现在也该换他们难受了。
陆中刚要喊人,却被陈砚制止。
“我们有更好用的人。”陈砚转头,对不明所以的十名衙役道:“看到不远处那车队了吗?去拦住。”
众衙役看着不远处的车队,脸色微变。
那车队上点着的灯笼写着大大的“黄”字。
方脸衙役捂着胸口道:“大人,那是黄奇志黄老爷的队伍,黄老爷乃是本地有名的盐商,卖的是官盐,我等查的是私盐。”
陈砚瞥向他:“不查一查怎么知道是官盐还是私盐?”
另一名衙役忍不住道:“黄老爷有盐引。”
大梁朝想要卖官盐,必要有盐引。
而能弄来盐引成盐商者,背后必定有大靠山,不是他们这些衙役可招惹的。
陈砚今晚心情不佳,并不与他们废话,转头对陆中道:“谁不去,陆总旗可随意处置,本官绝不阻挠。”
陆中当即拔刀,怒声道:“谁敢抗命,格杀勿论!”
那刀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让十名衙役脖颈发凉。想到陆中此前动手的狠辣,他们迟疑着上前。
陈砚大手一挥,瞬间变得激情澎湃:“跟本官去查私盐!”
说完大步流星迎着那队伍而去。
那些衙役们就被锦衣卫们围着如同被赶上架的鸭子,忐忑地跟着陈砚拦住车队的去路。
旋即便听陈砚一声高呼:“本官乃是松奉同知陈砚,奉知府胡德运之令前来查私盐,所有人双手抱头站到左侧,谁敢乱动,以贩卖私盐论,就地处决!”
那车队一听“陈砚”大名,各个心肝儿颤。
那尊瘟神又找上门来了!
第264章 黄老爷的麻烦是非找不可了
商队里一中年男子惊慌失色地喊来一手下,急忙道:“快回去给老爷报信,快!”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拉起缰绳,转身往不远处的大宅院纵马而去。
陈砚并不理会,指挥着锦衣卫和衙役们将商队的前后路一堵,这商队就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商队的护卫们见此,“锵锵锵”拔刀,仿若下一刻就要与衙役们拼杀。
那中年管事急忙呼喊:“都住手!”
衙役也就罢了,这锦衣卫可不是好惹的,真要将这些人给伤了,麻烦就大了。
制止了自己人,中年管事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陈砚面前,对着陈砚拱手作揖,脸上堆满笑:“小的姓黄,是黄奇志黄老爷手下的管事,领着商队出行,还请陈大人行个方便。”
说完,抽出一叠银票往前跨一步,就往陈砚手里塞。
陈砚接过银票,往半空一举,朗声道:“竟敢公然贿赂朝廷命官,来人,将他绑了!”
立刻有一名锦衣卫上前,将那黄管事押住。
那黄管事往常出行总是会上下打点,那些找麻烦的人看在银钱的份上也会给他行方便,他是万万没料到这陈大人竟会来这么一手,立马急了:“大人,小的乃是黄家的商队,是有盐引的,您平白无故污蔑我等贩私盐,就不怕上头怪罪吗?”
陈砚“哦”一声,侧头看向他:“盐引何在?”
黄管事底气十足地让锦衣卫放开他,那锦衣卫看向陈砚,见陈砚点了头,方才松了手。
黄管事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鹿皮制成的袋子,解开后从里面拿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板,再解开便是丝绢袋子,最后才拿出一张“引纸”,捧向陈砚面前:“大人请看。”
陈砚接过引纸,一看便是大引。
大梁的盐引分大引和小引,大引为四百斤,小引为两百斤,引纸上已在盐场被“截角”,也就是剪去一角,这是为了防止盐引反复支盐。
而引纸上写有“黄奇志”的大名,表明此盐乃是官盐。
拿出引纸的黄管事底气很足:“我们老爷是登记在册的盐商,是交了盐税的,陈大人查私盐怕是找错人了。”
他本不想惹陈砚,可事情既到了头上,再收敛就跌了主家的脸面,那只能硬气起来。
若这位陈大人再要查什么私盐,就不占理了。
到时老爷找人弹劾陈大人一番,这位陈大人就吃不了兜着走。
“盐引上是四百斤,本官看你如此多车子,怕远远不止运送四百斤盐吧?”
陈砚眸光往前看去,整个车队光是马车就有五六辆,还有不少人推着的独轮车。
那黄管事应道:“我等商队出行,除了卖盐外还有糖,再加之众人沿途吃饭所需粮食等,这商队也就长了。”
陈砚眉头一挑:“黄老爷竟还卖糖?”
“我们老爷祖上便是靠卖糖起家,莫说胡知府,就是布政使大人都喜爱我们黄家的糖。”
黄管事双手抱住,朝着右手边一拱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豪,自是也多了几分警告。
老爷背后是有人的,莫要以为你一个同知管私盐就能随意查到黄家身上。
此言一出,衙役们个个噤若寒蝉,恨不能挡住自己的脸,以免被黄家下人们记住,以后报复他们。
陈砚摩挲起衣角,心中琢磨上了。
糖是好东西啊,看来别人的麻烦可以不找,黄老爷的麻烦是非找不可了。
见他不吭声,黄管事以为陈砚被唬住,松了口气,当即道:“既是误会,大人只需将盐引还给小的就是,小的便不妨碍大人执行公务了。”
陈砚瞥向他:“谁说是误会?本官接到告发,你们黄家运的盐,远远多于盐引上标准的盐,本官特意冲着你黄家来的。”
那黄管事脸色大变,当即怒声道:“何人胡乱告发?”
陈砚仰头大声道:“莫要再躲了,都出来吧。”
路两边的草地动了动,从不同方位出来四团黑影,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那四人头上戴着草环,背后背着杂草衣服,往草地一趴,除非站在面前,否则谁也瞧不出来。
黄管事心头发慌,只觉大事不好,心中盼望老爷能快快赶来。
果不其然,陈砚开口就问其中一人:“是不是你们告发的黄家贩卖私盐?”
那年轻小伙子愣了下,疑惑地看着陈砚,他没有告发啊。
不是大人让他们每晚在此蹲守,盯着黄家的商队,数清楚有多少马车多少独轮车,还不能让黄家人发现吗?
旁边一个机灵些的男子赶忙道:“大人,是小的告发黄家贩卖私盐!”
黄管事大怒,指着那机灵的男子怒道:“你可知诬告贩卖私盐会仗一百流放三千里?!”
那机灵男子朗声道:“若我诬告,流放三千里就是。”
另外两人也附和:“我们也告发黄家贩卖私盐,若为诬告,甘愿受罚!”
黄管事被气得险些捶胸口。
他怎么忘了这群人穷得都要活不下去了,当了民兵才能从陈大人手里拿饷银,为了陈大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怕流放?
陈砚道:“是不是诬告,一查就知。”
黄管事大惊,怒喝道:“大人手里还拿着黄家的盐引,官盐归都转运盐使司管辖,陈大人这是越权!”
陈砚无奈道:“胡知府下令,凡是接到告发,我必要领人搜查,上命难为,黄管事就莫要为难本官了。”
黄管事的肺都要气炸了,当即就要让护卫们反抗。
这车队是万万不能让陈砚搜查的,否则事儿就大了。
谁知陈砚朗声怒喝:“锦衣卫办案,谁敢阻拦?”
得到此话,陆中顿时拔刀,指向那些护卫,呵斥道:“本官乃是北镇抚司总旗陆中,谁敢妨碍本官办案,锦衣卫必将你们追查到底!”
那些护卫抓着刀的手便抖了抖,互相对视着晃了晃身子。
陆中转头又对手下道:“凡敢还手者格杀勿论!”
众锦衣卫齐声高呼:“是!”
响声将黄家那些护卫惊得耳膜嗡嗡响,心底就生出寒意。
可想到自己的饭碗,便咬咬牙想着要不要赌一把。
谁知那陆中几步冲到黄管事面前,刀往其脖子上一放,怒声道:“本官的刀不长眼,敢动一下,便只有抹脖子的份。”
第265章 看不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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