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那黄管事只觉脖子凉凉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到刀上,发出“叮”一声响。
声音很微弱,传到黄管事耳朵里却是极响。
黄管事身子僵硬,一动不敢动。
那些护卫一见管事都不开口了,便觉有人扛锅,也就不敢再拿小命冒险。
锦衣卫们将他们赶到路边,按照陈砚的吩咐排成一排双手抱头蹲下。
如此一来,商队就彻底空出来。
陈砚赞赏地看看陆中,心中颇为舒畅。
有陆中在此,办事实在轻松。
果真是一力破百会啊。
陈砚双手负在身后,对那十名衙役道:“给本官好好搜查!”
又转头对那四名民兵道:“你等去盯着他们十人,谁敢偷懒,一旦查出有私盐,按同罪连坐。”
十名衙役惊得浑身冒虚汗,再不敢磨蹭,赶紧前去搜查。
那四名民兵四双眼睛来回巡视,仿佛极期待能抓住衙役们偷懒。
以往他们被衙役们欺负惨了,如今终于有机会对付衙役们,他们便牟足了劲儿。
当衙役们搜到第一辆马车时,便绝望地闭了眼。
民兵却是兴奋地转头呼喊:“大人,此车全是盐!”
陈砚背着手踱步到那辆马车前,让他们将马车上堆放的六个麻布袋子都搬下来。
将袋口解开后,随手抓了一点尝了尝,咸的。
陈砚并不罢休,将那六个麻布袋子都尝了一遍,转头,对着黄管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灯笼光的照射下,陈砚脸上有大片阴影,以至于他这般笑起来很渗人。
黄管事绝望地闭上双眼,心中只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陈砚却不停,指着后面的马车,对衙役们道:“都打开好好查查,看这位黄老爷究竟贩了多少私盐,待回府衙,本官亲自找府台大人为你们请赏。”
同样绝望的表情出现在十名衙役脸上,一瞬间他们就犹如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麻木地将马车里的麻布袋子都搬出来,解开袋口一一查验。
放在马车上面的麻布袋里装的是糖,压在下面的是盐。
即便如此,他们将马车搜完也搜出了十麻布袋盐。
陈砚嘴角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不枉前些日子他与民兵们在各盐商门口整夜蹲守,数他们商队的货物,记载车队出行的日期。
这些盐商为了赚钱连走私都敢干,他就不信他们会放过贩私盐这等暴利之事。
他可是清楚记得去年朝廷只收上去一万两盐税。
百姓扛着脑袋人肉去背盐能卖多少?真正贩卖私盐的大户恰恰是这些盐商。
毕竟想要弄盐引需要交盐税,还得上下打点,哪里比得上私盐暴利?
一袋又一袋盐被翻出来,莫说黄家的护卫们,就连衙役们也是面如死灰。
“谁敢找我黄奇志的麻烦?!”
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陈砚抬头看去,就见一行人急匆匆朝着此地赶来。
领头是两匹马,其后便是一辆挂着两个灯笼的马车,再后面还跟了十来个疾跑的壮年男子。
黄管事死灰般的脸上重新燃起希望,双手紧紧握拳。
只要老爷将这些货物留下,便一切好说。
马车停下后,立刻有一男子趴在地上,极富态的黄奇志黄老爷踩着那人的背下了地,疾步走到身穿官服的陈砚面前。
只瞥了眼被打开的麻布袋,那黄老爷便意味深长道:“陈大人做事该给自己留一线,莫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陈砚疑惑:“敢问黄老爷,哪些是不该得罪的人?”
黄奇志心中恼怒,面上却压抑怒火:“以陈大人的聪慧,该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明面上的人得罪也就得罪了,背地里的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愿闻其详。”
陈砚虚心求教。
黄奇志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将自己憋死。
他压低声音,咬牙道:“前朝就有不少皇帝想要开海,可为何改朝换代了,这海还是开不了?这上头有多少张嘴等着喂?陈大人莫不是以为凭一腔孤勇,就可碰走私一事。莫说是你,就是首辅也不敢碰。”
说完,黄奇志站直了身子,对陈砚拱手道:“今晚之事,你我可当做从未发生。陈大人依旧可当你为国为民的好官,在下依旧是盐商。大人想救济灾民,在下也可尽绵薄之力。”
前世陈砚看到网上有人说,明代几位皇帝都是想开海,触犯了走私集团的利益被弄死了。
今晚这黄奇志所言,好似在佐证背后走私集团的庞大。
陈砚沉默片刻,便笑着摇摇头,再抬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黄老爷以为本官是为了官声?”
黄奇志道:“大人能连中三元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以大人如今的官声,只要好好活着,便是熬也能熬入阁。大好的前程等着大人,大人何必趟这趟浑水?切莫以为得罪了徐首辅,便不怕这天下之事了,谁当首辅于他们而言并不要紧,听不听话才要紧。”
陈砚冷笑:“按照黄老爷的意思,你背后的人想让谁当首辅,谁就能当首辅?”
黄奇志并未直言,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人为国为民之心让在下钦佩,可大人也该知晓,您除了自己,这身后还站着亲眷九族。”
天上有明月,却照不亮这如墨般漆黑的夜。
夜晚的海风吹来,却仿佛是一双大手,要将陈砚推入无尽深渊。
陈砚想到家中那日夜不停干活的爹娘,想到偷藏鸡蛋想为他娶媳妇的奶奶,想到为了他抽生死签的族人。
这是封建王朝,是一个一着不慎就抄家灭族的时代。
他不能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也是家人的,是族人的。
明面上的敌人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背后看不见的敌人。
他不知他们有多少人,更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有多少能量。
他连挥拳都不知朝谁挥,也不知何人何时何地会以何种方式朝他出手,朝他的族人出手。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当年他只是廪生时,高坚与他说到背后的徐首辅时,他害怕了。
今日他已是五品官,黄奇志说起背后走私集团时,他还是害怕。
他爬了这么久,好似离真正的权势依旧遥远,遥远到他连看都看不见。
第266章 本官必杀你!
“陈大人,该放人了。”
黄奇志出声提醒。
陈砚摊开自己的右手,盯着指间厚厚的茧子,再抬头,平静地看向黄奇志:“本官还是生员时,一位叫高坚的致仕高官曾说过与黄老爷一样的话,当时站在他身后的是当今宰辅。”
他这神情让黄奇志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陈大人……”
话未说完,陈砚就举起右手制止他说下去:“本官尚且年幼,面对权势滔天的宰辅十分恐惧,当时就生了退缩之心,不过等本官真正对上徐首辅后就不怕了。”
陈砚深吸口气,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后来那位高坚高大人被抄家,整个高氏一族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本官去年再见他时,他已疯疯癫癫,被村里孩童们欺负。”
直面恐惧是消散恐惧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陈砚将往事如此诉说一番,慌乱的心便彻底镇定下来。
当年面对高坚,他只一人。
而如今的他,身后已有了许多人。
徐首辅再权势滔天又如何,照样也能被赶下首辅之位。
如今他要做的,是将徐鸿渐彻底拉下来。
正如老虎兄所言,官大官小于百姓而言都是官。
于他陈砚而言,幕后之人和首辅徐鸿渐究竟谁势力更大并不重要,反正都比他大。
今日这些人能拿九族威胁他退让,往后就会一次次逼着他退,直到他与他们狼狈为奸。
即便他真屈服于他们的权势投靠他们,也注定会被踩到底。
九族能不能保住,全凭幕后黑手的良心。
那些幕后黑手能将宁淮弄得如此民不聊生,又何来的良心?
与其当那任人宰割的鱼肉,不如以命相搏。
他如何能害怕?
他陈砚身后不止站着九族,还有整个团建村的村民,有松奉那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睛。
他陈砚如何能退,如何敢退?
那些蛆虫终究只能躲在黑暗里,便是这夜再黑,天终究会亮。
他便是身死也要将这些蛆虫一个个抓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让他们再无处躲藏!
陈砚的气势节节攀升,仿若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即将出世,荡平浊气。
黄奇志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急忙呼喊:“陈大人你想干什么?”
陈砚并未应话,双手负在身后,如屹立于风雪中的青松,朗声呼喊:“黄奇志贩卖大量私盐,人赃俱获,将其拿下!”
立刻有两名锦衣卫冲上前,一左一右将黄奇志抓住。
那四位民兵将身上绑着草的草绳解下来往黄奇志身上绑,黄奇志奋力想挣扎,却无法动弹分毫。
他又惊又惧,当即对陈砚怒喊:“陈砚你可知抓我会有什么后果?你只是个地方同知,真以为能捅破天不成?”
陈砚朝着黄奇志走近了几步,静静看着他:“可惜你不是天。”
那黄奇志极力挣扎着仰起头,看向陈砚的目光尽是愤恨:“你治不了我的罪,今晚你怎么抓的我,过几日就要怎么放了我!”
陈砚右手食指指向黄奇志,眼底杀气腾腾:“就冲你今晚所言,本官必杀你!”
闻言,黄奇志仰天大笑:“就凭你?哈哈哈,你杀不了我。陈砚你等着,你会后悔的,很快就会后悔!”
陈砚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陆中不耐烦道:“陆总旗不觉得吵吗?”
陆中几步冲过来,右手捏住黄奇志的下巴一扯,“咔”一声响,黄奇志的下巴便合不上了,他痛得“啊啊”叫。
陈砚双手捂住耳朵,颇为嫌弃道:“还是吵。”
陆中便拔出刀,道:“陈大人莫急,本官这就刺穿他的喉咙,让他再发不了声。”
陈砚制止:“切莫如此,本官往后还要审问他。”
陆中颇为惋惜地将刀收回去,道:“那本官再想其他办法。”
惊恐交加之下,黄奇志双腿发抖,一股温热沿着裤腿流下,骚味飘散开来,众人低头看去,就见他衣衫已湿透了。
众人纷纷大笑,黄奇志只觉脸面尽失,干脆眼一闭晕过去。
陈砚让陆中留了几个人去黄家附近盯着,一旦有黄家人出门找人,便将人绑了。
安排好这些,方才回了自己马车,领着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府城而去。
到府城门口,天已经蒙蒙亮,城门未开,陈砚干脆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城门大开时,陈砚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入了城。
胡德运起床正洗漱,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陈大人抓了许多人回来了。
胡德运将布巾往盆里一丢,笑道:“看来昨晚陈大人收获颇丰,怕是下黄村多数人都抓回来了。”
禀告的衙役点头哈腰地吹捧:“还是大人厉害,陈同知再厉害也得听大人的。”
胡德运扭头看他:“休要胡言,分明是那黄三自行告发族人,与本官有何干系。”
禀告的衙役连连告罪,称是自己胡说八道。
“走,我们迎一迎陈同知。”
接过衙役递来的干布巾擦了手上的水,胡德运抬腿便往衙门口外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有衙役上前禀告陈同知已将人送去府衙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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