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52章

作者:江河大爷

  世人皆知丢掉道德枷锁方才能获得更多利益,可谁也不想自己结交的是背信弃义之辈。

  人性便是这般矛盾与复杂。

  王申又道:“他们虽关在府衙,却是上头下的令,本官也是无可奈何。”

  述说自己无奈的同时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来,也免得埋下祸患。

  陈砚又行了一个学生礼,恭敬道:“学生能送衣物等进去,自是承了座师的恩情,学生铭记于心。学生此番前来,便是特意来感谢座师,顺道给座师送上年礼。”

  王知府并不想牵扯进这等大案里,自是不会吩咐狱卒们如何照料姜氏和周既白。

  不过陈砚主动欠下王申这份人情,王申当然也不会拒绝。

  人情债最是不好还,可也最能拉近关系。

  门生给座师送年礼,在大梁是极寻常之事。

  毕竟占了一份师徒情,谁也挑不出礼来。

  不过文人不可沾染了铜臭之气,什么金银一类是万万不能直接送的,否则就是辱没了文人的气节,与商贾无异。

  这送礼送的是里子和面子。

  去年陈砚送的是家里的熏肉,一来不贵,是学生一家人的心意;这二来,自是表明在王申这位知府的治理下,东阳府百姓安居乐业,可有多余肉用来腌制。

  虽不算贵重,却是送到王申的心坎里。

  听说陈砚又来送年礼,王申倒是颇为好奇:“年礼何在?”

第84章 年礼

  “此年礼需座师自取。”

  这话倒是让王申更好奇了几分。

  他并不认为陈砚会拿他逗乐,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年礼需自取。

  陈砚并不卖关子,而是弯腰恭敬道:“座师在东阳府修水利、剿土匪,功绩卓著,想来任期一到,极有可能入中枢。中枢想再寸进便极难,恩师何不在东阳积攒更多政绩,入中枢时谋得更好位子?”

  地方官员入京,降半级是常事,若在地方上立下大功,平级调入已是极限。

  王申乃是四品,在地方上做出了不小的功绩,应该能平调。

  京城的四品官和地方上不可同日而语。

  可在京中再想往上爬,每一步都极难,每走一步都要受到众多掣肘。

  若是地方上的功绩再大些,到时王申背后的势力再运作一番,或许能有更好的任命。

  就算王申没有家族背景,也会有座师有派系。

  陈砚原本的想法是王申剿一年匪,正好两任结束,按照大梁的规矩该调走。

  如此规定,为的是防官员在本地与乡绅勾结。

  两任结束,王申只剿灭了盘蛇山的土匪,其他地方的匪患还未彻底清除,王申留下来第三任。

  如果中枢没有人帮王申腾挪,以王申一个地方上的四品官员,是左右不了吏部任命的。

  既然是第三任,只剿匪就过于浪费了,大可再攒点政绩。

  王申靠在椅背上,并未开口。

  只要没拒绝,陈砚就继续:“座师修水利是为了民生,剿匪也是为了民生。东阳府已安定,可百姓依旧吃不饱穿不暖,座师何不帮东阳府百姓脱贫?”

  又是询问,陈砚眼角余光始终落在王申脸上,观察着他的神情。

  王申神情并未有丝毫变化,也依旧静默不语。

  陈砚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也就不藏着掖着,一次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想要百姓脱贫,无非两种法子,一是让他们有足够的田地耕种,收更多粮食;二就是在此地建立一个产业,一个举国文明的产业,能让百姓多一个营生。”

  “东阳府的田地多在乡绅地主手中,旁人动不得,这第一条路走不通。如今只剩下第二条,那就是建立一个庞大的产业,能让东阳府许多百姓参与其中的产业。大梁富庶州府,都有其独特之处,譬如永青州的毫笔,南克州的咸鱼等。”

  到了此时,王申终于开口:“大梁以农为本,若人人都去行商,地谁种,粮食哪儿来?”

  若他真鼓励百姓行商,不是政绩,反倒是他的重大过错,言官必会狠狠参他一本。

  到时莫说入中枢,能保住如今的官阶就不错了。

  陈砚道:“东阳府本就有商人,自会售卖,百姓农忙种地,农闲做短工挣工钱,互不妨碍。”

  “商人逐利,想要多赚钱,必会雇佣工人长久干活,不会任由工人回乡种地。”

  王申摇摇头,这陈砚虽有些聪慧,到底年纪太小,将事想得过于简单了。

  陈砚心里终于放松了些。

  王申能如此反驳,就是听进去了他说的那些。

  既如此,只需提出解决办法就是。

  “若真建立产业,大可由官府出面雇佣百姓,再让商人来官府进货拿到别处去卖。府衙赚的银子,能用于东阳府的水利修建等改善民生之事,又可多收商税进献朝廷。如此一来,座师可谓真正的造福一方。”

  王申心中一动,不禁暗暗叫好。

  他怎的就从没想过官府也可做生意?

  若官府主管此事,这上上下下就乱不了。

  百姓能赚些钱过富足日子,府衙也能有银钱,不需再求着那些乡绅掏银子。

  再者,东阳府的税收增加了,必定上达天听。

  只有在天子面前露了脸,往后这派官就是大大的有利。

  就算御史弹劾,那白花花的银子往户部送,弹劾又有何用?

  一切仿佛都是好的,只缺了最重要的:“做何产业?”

  陈砚道:“盘蛇山脉绵延上百里,树木众多,可造纸。”

  一听造纸,王申心头的火仿佛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

  “大梁造纸之地不计其数,如羊脑蹇等上好的纸,有其独特的制作工艺,旁人就算想仿造也造不出来。若是不如这等好纸,只做其他粗糙的纸张,四处都在卖,也赚不了什么钱。”

  若想要如陈砚所言,必要是别处没有,或者极少的产业。

  陈砚道:“不是写字的纸张,是如厕用的草纸。”

  此草纸非考试时用来打草稿的纸张,而是现代的卫生纸。

  来到大梁后,陈砚最不习惯的就是上茅厕没有纸,只能用树叶和土等。

  大梁虽有草纸,价格极其昂贵,哪怕他在周家时也是用不上的。

  他本想用周荣写过字的纸上茅房,哪知周荣发觉后痛心疾首,什么“写过字的纸便沾了文气,哪里能如此作践”之类的。

  陈砚当时就想呵呵,不能糟践纸,所以只能糟践他。

  后来他倒是想过做卫生纸拿去卖,等在大梁待过两年,他立刻将这种心思给按下了,

  他怕刚把卫生纸拿去卖,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屋受尽严刑拷打,遭不住后说出制作方法,第三天就有人在不知名的河里发现一具浮尸。

  没有背景,拿出能赚暴利的东西,无异于找死。

  若是官府来办此事,那就没人敢惹了。

  难不成是想造反?

  这就是有官身的好处。

  “草纸倒是卖的人少,可我等并不知如何做。”

  王申虽是这般说,目光却盯着陈砚。

  既然陈砚敢提出来,该是有所准备。

  不过他并不主动开口。

  一旦陈砚借此让他去救周荣,他便是进退两难了。

  心中正盘算,就见陈砚笑道:“学生此前看过一本古籍里对此有记载,此时正好当年礼送于座师。”

  王申就见陈砚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双手捧着上前两步放到案桌前,又往后退了几步。

  王申垂眸看去,就见纸张上是一个个小格子,格子里画着两人从伐木,到剥树皮、泡树皮的详细步骤,一张看完,他翻开,下一页就是后续步骤,一直到做出草纸。

  就算他一个从未造过纸的人看完也学会了。

  王申将纸张放下,抬头看向陈砚:“你有何条件?”

第85章 年礼2

  陈砚垂眸道:“学生给座师送年礼,岂敢有条件?”

  这下反倒让王申一怔。

  如此宝贵的方子,便是孤本里有记载,那孤本也该是极为难得。

  想来陈砚得之必是千难万难,竟真就轻易给了他?

  王申虽会明哲保身,还是自诩为人清正,就算已经看会,只要陈砚开出的条件他不答应,也不会用这等法子。

  如今陈砚竟说没条件,这倒是让他的心被高高提起,追问道:“你就不想救你的养父?”

  陈砚抬起头,直直看向王申,道:“明知不可为,学生若执意逼迫座师帮忙,又岂是君子所为?学生乃是东阳府人士,必是希望东阳府百姓能安居乐业,也希望座师能步步高升。”

  说完,深深行了一礼,又道:“年礼已送至,学生便不打搅座师了。”

  离去时,还帮着将暖阁的门关好。

  寒风一吹,陈砚更精神了几分。

  暖阁太热,让他出了不少汗,心中也焦躁。

  这冰天雪地倒是让人视野开阔了许多。

  今日王申收了他的年礼,就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以王申的品行,多少是要还点的,至于如何还,何时还,那就不是他能决定。

  若王申看在这个年礼的份上,能让牢里的姜氏和周既白好过点,这个礼就送得值。

  陈砚到门外,陈得寿立马迎上来,担忧问道:“怎么样?”

  陈砚道:“送出去了。”

  陈得寿连连点头:“还好还好。”

  不枉费阿砚蹲在府衙门口,盯着风雪画了半个时辰。

  陈砚又道:“该去拜访大宗师了。”

  风雪正盛,父子俩顶着寒风一路走着,四周空寂无声,陈得寿将衣领往上提了提,这才问陈砚:“那王知府会因为你几张画帮你对付高家?他不怕得罪高家?”

  陈砚吸了吸鼻子,应道:“从他剿匪起,就不怕得罪高家了,至于会不会护着我,那就无人能知了。”

  高家对于他陈砚来说是庞然大物,可对王申来说就不是了。

  若他送出画时提出让王申保护他,王申必会对他心生不满,反倒不会帮忙。

  他什么都不提,王申反倒会念几分情,再想着上回剿匪的主意和此次草纸的主意,对他高看几眼,适时帮他一把。

  不过这些都只是有可能,他并不能断定。

  正因此,他还要再去拜访何若水。

  与王申比起来,何若水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也更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何若水管的是学政,正好管他这个秀才,他也该去拜访。

  何况何若水也是他的座师。

  以他与何若水几次接触来看,何若水颇为理想主义。

  该从学政方面入手。

  当陈砚表明是来送年礼的,门子当即将陈砚请进了衙门。

  陈砚到时,何若水正在看时文集。

  待他进来,何若水开口便问陈砚最近写了什么文章。

  陈砚将文章背出来,何若水指点几句,便道:“不错,比院试时进步不小,你倒是颇为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