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陈得寿跪着求了他大哥一天一夜,大哥依旧无动于衷。
从此,陈得寿从一个文人变成了庄稼汉。
吃不饱穿不暖,起早贪黑。
若不是他娘卢氏护着,他的日子更难。
柳氏进门不久有了身子,他便要柳氏在家歇着,大哥大嫂就没个好脸色。
柳氏不想受这个气,日日跟着他下地干活,便是他再这么小心护着,柳氏还是里摔倒见了血。
若不是碰巧遇上一个厉害的稳婆刚帮周夫人接生完孩子,他媳妇孩子都保不住。
也因着那次生孩子,他媳妇身子损伤得厉害,往后不能再生。
他一直把那孩子当成宝贝捧着养了六年,临到六岁才得知不是自己亲儿子,等陈砚被换回来,他看着白白胖胖的亲儿子,仿佛在看小时候的自己。
他当即红了眼圈,却不肯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就匆匆拿了镰刀下田干活。
如今再让他看着儿子走他的老路,他又哪里愿意。
“你也想送阿砚去读书?”
柳氏语气有些急促。
陈砚也紧紧盯着他爹。
屋子里静谧下来。
良久,才响起陈得寿的轻声:“唯有读书方可不受风吹日晒之苦。”
陈砚心头一震。
原来不需他做那么多,他爹娘就已经有将他托举上去的想法。
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哑着嗓子说了句:“大伯大娘不愿意让我读书。”
陈得寿眼神挣扎。
柳氏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供,孩子他爹,咱自个儿过日子吧!”
“娘还在不好分家。”
陈得寿有些蔫儿。
想到真心待自家的婆母,柳氏也蔫儿了。
说到底,陈得福和陈得寿都是卢氏的儿子,卢氏自是想让儿子们和和睦睦。
陈砚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精光。
看来想分家,还是要先搞定老太太。
想到老太太就想到瓦罐里藏着的鸡蛋,想到鸡蛋,陈砚就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耳边突然响起“咕噜”声,陈砚捂着肚子,迎上他娘心疼的目光,然后就听到柳氏的肚子也发出“咕噜”声。
柳氏尴尬地捂着肚子时,陈得寿肚子也叫唤起来。
屋子里一家三口饿得大眼瞪小眼。
“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陈得寿憨憨地道。
柳氏嗔了他一眼:“咱大人饿点没事,孩子正长身子,总不能也饿着。”
“煮鸡蛋吃吧。”
陈砚越过两人,爬到瓦罐前就要开盖子。
柳氏跟着下床帮他。
本想着煮个鸡蛋给陈砚补补就成,哪儿想陈砚直接抓了六个鸡蛋,非要给爹娘也补补。
柳氏和陈得寿自是不愿,陈砚一句“你们要是倒了,我就跟爹一样没人护着了”瞬间让两个大人情绪翻涌。
今儿必须吃鸡蛋补补!
家里养了那么多鸡,他们吃几个鸡蛋怎么了。
柳氏心里憋着气,去厨房把六个鸡蛋都煮了,一家三口一人两个鸡蛋。
陈得寿把两个鸡蛋给妻儿,却被柳氏白了一眼:“你要是累垮了,儿子可就走你老路了。”
他便浑身一个哆嗦,犹犹豫豫地把两个鸡蛋都吃了。
一家三口这晚一起做了家贼。
第8章 进县城
最先发现他们偷吃鸡蛋的是卢氏。
每天卢氏偷了鸡蛋来就要数一遍,今儿个一打开盖子就察觉鸡蛋少了很多。
她惊疑不定地将鸡蛋数了一遍又一遍,没错,鸡蛋少了。
卢氏惊出一身汗,先怀疑大房是不是发现了,又觉得若是大房,肯定一个鸡蛋也不留,还要大闹一场。
总不能是三房两口子偷吃,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陈砚。
卢氏撩起眼皮盯着陈砚,就见陈砚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昨晚吃的。”
卢氏迈着干瘦的剪刀腿冲到陈砚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那是给你攒的媳妇本,你还敢偷吃?!”
陈砚疼得直抽冷气,头便往卢氏手上凑,想给耳朵减压。
这老太太看着一把年纪了,怎么手劲这么大!
显然卢氏没想放过他,手上力度加大,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还偷不偷吃了?”
陈砚赶忙讨饶:“昨晚我就喝了一碗米汤,都没看到几粒米,我太饿了奶,我爹娘也饿得睡不着,我们一起吃的。”
想到三儿子,卢氏手上的力道一松,旋即便是深深叹口气。
别的穷苦人家虽也是人拉犁,到底是兄弟几个轮换着来,她的三儿命苦,一个人拉犁。
一旁的陈砚捂着两边耳朵,偷偷打量卢氏一眼,见她愁得眉毛都打结了,就知道怎么对付老太太。
陈砚往老太太身边挪了挪,小声道:“奶,我爹两边肩膀一块好皮都没有了,昨晚腿抽筋得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身子怕是熬不住。”
卢氏苍老的面皮抖了抖,语气带了深深的怨气:“农忙正是要命的时候,每顿喝完清粥谁受得住!”
“所以阿奶,我们要想法子挣钱帮我爹娘补身子。”
陈砚将早就准备好的三张画拿出来:“咱把我的画卖出去就有钱了。”
从动笔开始他就想好了,必须要有个人带他去县城。
他的年纪太小,一个人去县城不现实。
他爹娘要忙着田地里的活儿,根本顾不上他,大房是肯定不会考虑的,全家就只剩卢氏了。
从鸡蛋的事他就能看出卢氏偏心三房,只要做适当引导,也可成为他一大助力。
卢氏嗤笑一声:“你能画什么好画。”
“阿奶你太小瞧我了,我可是举人老爷养大的,也是他教我画的画,十里八乡都没比我画得更好的,不信您看看。”
扯大旗的作用是显著的,一听到周老爷的名讳,卢氏就信了三分。
那可是举人老爷,是文曲星下凡。
卢氏凑过去一看,脸上便是藏不住的喜意。
这画好看呐,人是人,树是树的,还有屋子呐。
举人老爷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能耐!
再被陈砚画个大饼,卢氏收拾好东西,带着陈砚就往县城去了。
陈家湾离县城并不远,走路也就半个时辰能到,村口偶有牛车经过,只要一人付一个铜板,就能坐着牛车去县城。
平日里大房的陈得福和陈青闱就是坐牛车来回,一天四个铜板。
大房能坐牛车,可不代表卢氏和陈砚能坐。
在卢氏心里,有这个钱不如买点肉回来炖了给一家子补补身子。
陈砚也就只能跟着卢氏出了村子,沿着一条小路拐到大路,再往西走了两刻钟后,远远的能看到奉县巍峨的城墙。
待祖孙俩走到城门口时,已经过了午时。
因着是农忙时节,进城的人很少,守城的衙役们颇为懒散。
见卢氏提着篮子过来,一名年纪不大的衙役将两人拦住。
“想要进城,每人交一文钱。”
陈砚头一回来县城,不知道原来进城还要钱,便指着自己:“我是孩子也要交钱吗?”
差役瞥他一眼:“你不是人?”
陈砚很无语。
进城都要钱,谁还敢进城?
哦,陈得福和陈青闱每天都要进出县城。
两个人一天就是两文,加上车费,那就是六文,去掉休沐日,一个月二十七天就要花一百六十二文。
大房的花销真是高得离谱。
卢氏搂紧陈砚的肩膀,陪着笑脸道:“差爷,老婆子孤身孙子来卖鸡蛋,就是想换口吃的,身上也没银钱,您看能不能用鸡蛋抵?”
年轻差役皱眉:“这进城钱又不是我收着,你给鸡蛋我怎么向上头交差?”
卢氏笑得越发讨好,从篮子里摸出三个鸡蛋塞进年轻差役手里,目露恳求:“您行行好吧?”
年轻差役扫了眼祖孙俩的穿着,又瞥了眼卢氏篮子里剩余的十一个鸡蛋,便知两人是真没钱,就放两人进了城。
卢氏一边走一边心疼她的鸡蛋。
“三个鸡蛋能换三文钱,今儿你的画要是卖不出去,我就把你屁股揍开花!”
陈砚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屁股,顿觉压力山大。
卢氏是将家里藏起来的鸡蛋都带来县城了,自是要去换成钱。
县城的菜市在西边,而书坊在北边。
陈砚是想去北市多找几家书坊看看,可卢氏要先去卖鸡蛋,为了自己耳朵不受累,陈砚只能跟着卢氏先去了西边的菜市。
说是菜市,其实就是乡下的农户们挑着自家种的菜摆在路边卖,虽有一条街,实际农家种的菜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
上午的菜新鲜,那些大户家的管事都会一早来挑新鲜菜买回去。到了下午,菜都被晒蔫儿了,价钱就要跌下去,县城普通人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买便宜菜。
卢氏和陈砚虽然下午才到,菜市里的人并不少,整条街都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
卢氏把篮子放下,揭开盖在上面的一小块布,露出里面的鸡蛋,就给了陈砚一个眼神,陈砚张口就喊:“鸡蛋,新鲜的鸡蛋!”
进城要交钱,来卖菜的人自是不会带家里孩子过来,也因此,陈砚稚嫩的声音在嘈杂的菜市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没多久就有个老婆子挎着篮子过来。
一看才十一个鸡蛋,那老婆子就“啧啧”两声:“你们祖孙俩花两文钱进城,就卖这么几个蛋,真是有钱烧得慌。”
陈砚就感觉身后多了道火辣辣的目光,脊背却升起一股寒气。
今儿这画要是卖不出去,他怕是要完了。
第9章 卖画
卢氏叹口气,就跟那老婆子道:“农忙累人呐,我就想着来县城买点肉回去给家里人补补,也就是这两天攒了几个蛋拿来卖了,没指望挣钱。”
那婆子一听是这两天才下的新鲜蛋,当即全买下来了。
卢氏将十一个铜板数了两遍,确认没错后装进一块有两个补丁的洗得发白的钱袋子里,又塞进怀里,用苍老的手压紧,这才喜滋滋地带着陈砚去北市。
与西市比起来,北市就要清幽许多。
北市除了书坊书肆外,还有好几个书院,陈青闱所在的鹿鸣书院也在北市。
这里的铺子都是前面是卖书的书肆,后院就是印书的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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