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老陈家出了贵子,就是他们整个氏族出了贵子。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是族人守望相助。
如此好事,必要摆宴席,让整个村子都高兴高兴,还要将陈氏的外嫁女们都请回来作客,告诉她们,娘家有人出息了。
这么些年,陈氏嫁出去不少女儿,邻近各个村子都有,陈氏这么一番大动作,附近的村子全知道陈家湾出了位童生。
整个陈家湾忙成一团,陈砚反倒是最闲的一个。
自从那天夜里陈砚说要参加六月的院试后,族长当场命令族人不许打搅陈砚学习。
就连陈得福都被族长亲自警告过。
陈砚闲下来,正好继续画《孟子》。
陈家湾摆了一天的流水席,还请了个戏班子来唱了一天戏,附近各个村子的人来吃完喝完,看场戏再归家。
虽是其他村的人占了便宜,其他村子的人却极羡慕陈家湾的人。
这番热闹结束,陈砚的《孟子》也画完了。
当陈砚将剩余的漫画送给孟永长时,孟永长抱着画简直要哭出来。
“若不是知道你要考府试,我必要去你家打地铺催稿!”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到地上有钱却捡不起来。
孟永长最近一直被这种痛苦包裹。
自从《论语》大卖后,市面上多出不少其他四书五经的漫画,还都卖得不错,不过那些故事编排和画都比陈砚差远了。
有些讲究的人家总来问墨竹轩何时出新漫画,就连孟家其他书肆的掌柜们都是一次次往这边跑,甚至将孟永长围起来哭诉。
孟永长心肝都像有猫在挠,差点把陈砚之前画的那半部《孟子》给提前刊印了。
后来还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生生给忍下了。
陈砚很实在地应道:“你就算去了,我也不会画,还是读书更要紧。”
孟永长虽悲愤无奈,却不觉得陈砚有什么不对。
画画、写小说等终究都是小道,只能维持生活,上不得台面。
只有入仕途方才是上上之选。
陈砚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可见读书的天赋极高,前途无量。
如他孟永长,今年已十二岁了,还未下场县试。
这次孟永长足足给了一百四十两。
陈砚有些诧异。
上册是一百两,给的已经不少,下册虽比上册多些,一百四十两还是很多的。
几年下来,两人相处极好,陈砚也就不客气地问道:“你给我这么多稿费,若书册卖得不够多,怕是还要亏本。”
毕竟市面上已经有了不少《孟子》,跟之前出《论语》时不同了。
孟永长道:“你如今是童生了,身价自是要涨。我读书不如你,可论起做生意,十个你也比不过我,九渊还是抓紧画下一本吧,大梁万千启蒙幼童都在等着你。”
九渊是陈砚的笔名,取自《庄子·列御寇》中“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
正如孟永长所言,他所有的心眼都长在了做生意上。
拿到画后,连夜让工匠雕版,连附近几个县书肆的工匠也被拽过来昼夜不停地印制。
足足印了两千本方才停下,又让人在孟家的各个书肆外头都贴上“历时三年,漫画《论语》作者九渊终将《孟子》漫画完成,墨竹轩已刻印完成。”
这还不够,又用白色的布印上其中一部分内容,往铺子外面一挂,让人随意看。
其他家是有绘制的《孟子》,那就与墨竹轩的比比。
大梁人还未见过有人会将书中内容贴出来,自是要驻足观看。
这一看就停不下来。
尤其是不少书院的学生,往常看《孟子》只觉枯燥乏味,先生便是讲了经义,转头也就忘了,可看到漫画《孟子》,才发觉原来此书的经义如此好记,里面的一个个故事竟丝毫不比那些大热的话本差。
能上书院读书的,多是有些家底子。
手头买书的钱还是有的,当即就有不少书院的学生冲进来买书。
等真正要启蒙的幼童家中长辈来买时,书已经卖光了。
墨竹轩的工匠们被逼得连家都不回,干脆睡在书肆。
其他家书肆眼红墨竹轩的生意,竟跟着出了仿本。
孟永长丝毫不客气,动用孟家的势力将其压下。
随着《孟子》的大卖,“九渊”的名号也随之传开。
先有《论语》,再有《孟子》,简直就是幼童启蒙的良师。
当然,这名头传开时,陈砚三人再次到了东阳府。
院试依旧在东阳府的贡院考,告示在六月中就贴了出来,八月底开考,陈砚和周既白报名后,又被杨夫子特训。
府试考完后,陈砚和周既白在家中休息时,杨夫子已在为两人的院试做准备。
因周荣外出游学还未归家,周夫人并不好为周既白摆酒席。
只是接了陈得寿一家子过来一同吃了顿饭。
这之后,杨夫子就将两人带到了东阳府。
此次他并未住在客栈,而是在偏郊租了一个僻静的农家小院。
府试时险些被算计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宁愿住得远些也要规避麻烦。
院试由朝廷委派的提学官担任主考,而掌管镇江省学政的乃是何若水,在士林中极有威望的大宗师。
第61章 提学官
“何若水乃是永安六年一甲榜眼出身,可谓学富五车,文章享誉士林。”
杨夫子提起何若水时,眼中不乏敬佩。
他第一次看何若水的文章就惊为天人。
得知何若水掌管镇江省学政后,他又将其文章都细细品读了一番,心中的钦佩之意更甚。
陈砚听到“一甲榜眼”时也是深深敬服。
周荣在整个平兴县都是有名的才子了,上一次会试就没中。
而何若水不仅中了会试,还在殿试中夺得第二名,除了状元外,他可以傲视天下士子了。
这含金量实在高。
杨夫子将买的有何若水文章的书集搬出来放在桌子上,仿佛一座小书山。
提学官掌管一省学政,可考核选拔生员,也有权利剥夺犯事生员的功名,于生员们而言,提学官比主政官员更让他们畏惧。
像何若水这等名满天下的大文豪,更是能压得一省才子们抬不起头。
等陈砚翻看了此人的几篇文章后,额头已经隐隐有汗。
他抬起头,看向杨夫子:“我等的文章若是送到他面前,岂不是等于班门弄斧?”
周既白的手心也是泛着湿气,颇为紧张道:“我不想去他面前丢人。”
杨夫子宽慰两人:“他任镇江府提学官已有三年,见过无数考生的文章,自是知晓院试考生的水准,你们也别太忧心。”
提学官三年一任,今年过何若水就要离任。
恰恰是最后一年,就让陈砚赶上了。
若是能中院试,往后他们就可尊何若水一声“座师”,也算不错。
不过这何若水的文章实在豪放潇洒,随手一写就是一篇锦绣文章。
用词华丽,却还能言之有物,读之令人心口情绪激荡。
主考官所做文章多半也能代表个人性情,透着个人喜好。
考生们必是要尽力迎合的。
可这对陈砚来说就是一大挑战。
他的文风淳朴,颇“实”。
也是因此,他的诗赋总是做得不好。
如今要他写这等瑰丽文章,实在艰难。
众人都说小三科中府试最难,可于陈砚而言,院试比府试更难。
与府试疯狂将人刷下不同,院试刷下去的人极少。
譬如此前,整个镇江省不到三千名生员赴乡试。
这也就意味着,院试也会刷下一些人。
若府试第二的陈砚在院试被刷下去,那陈砚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面,更是丢东阳府的脸面,丢王知府的脸面。
周既白拍拍他的肩膀,颇为同情道:“尽力而为便是。”
陈砚拨开他的手,反唇相讥:“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周既白道:“我的文章虽没你立意深,比你的终究是华丽些,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文章,应该不至于被黜落。”
陈砚:“……”
这股憋屈感真让人不喜。
杨夫子道:“既白的文风是有些偏大宗师的文风,这个月多练练。阿砚就莫要变了,按着自己质朴的文风来,再好好精进一番。虽文风不同,大宗师乃是大文豪,文章的好坏还是能分辨的。”
陈砚也觉得这等安排更好。
他之前做出多番努力才能让诗赋能看,一个月内想要将文风彻底改变实在有些艰难。
只要自己的长处足够长,也就能掩盖短处。
不过想要得到文风截然相反的考官赞赏,他的文章必要好到一定程度。
陈砚越发紧迫,鸡鸣而起,背诵数篇大家文章,再做一篇,吃过早饭,又背几篇后,细细琢磨一番,写下一篇文章。午饭后小憩一刻钟,继续背诵文章再写一篇,到了夜间,就是杨夫子点拨他文章中的不足,加以改进。
每每都要改到深夜才睡。
如此坚持一个月,他倒是越发沉迷其中,倒是杨夫子的脑门越发大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吃杨夫子所做饭菜。
其实杨夫子并不会做饭,不过是将买的菜就着米一同下锅煮,往往饭还是夹生的,菜却煮烂了,实在是糟蹋粮食。
此时天已经渐渐热了,杨夫子就会去农家买一些瓜果回来,用冰凉的井水镇一镇,切了给陈砚两人解暑。
提学官掌管一省学政,需巡遍省内各个府州,考核生员,自是被各大家族盯着。
何若水一到东阳,就有不少人家递帖子,他都一概拒了。
此时递帖子,无非就是为了院试。他是学政,理应提高一省文化教育,而非为某些人大开方便之门。
离院试还有些时日,何若水将东阳府各县案首、府试案首的考卷都拿来看了。
当看到高修远的文章时,何若水特意又去查了下,果真是东阳府试案首和平兴县案首,一时冷了脸色。
这等文章,竟能当案首,怕不是高家的人。
这东阳府能有如此全是,又姓高,除了那家人外不做他想。
只是如此案首若果真推去考乡试,可真就是惹人讥笑了。
何若水对东阳府学子不抱什么希望。
朝中臣子虽也会为自家子侄与当地官员打招呼,但还是要脸的,并不强求案首。
如今高家这般行事,就是连脸都不要了,本地的官员们竟就这般屈服了,实在没骨气。
怕不是取中的全是那些大家族之人。
何若水便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顺手拿起手边的《孟子》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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