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高家如今被架在火上烤,怕是正愁火气没处消,这时候出头,太危险。
“学生就算后退,高家也不会对学生手下留情。”
陈砚声音稚嫩,却极坚定。
想要指望敌人放过自己,那就是白日做梦。
不如趁着大好时机,尽力削弱敌人的势力,才是真正的保全自己。
杨夫子沉默了。
那名叫暖烟的女子府试当日污蔑陈砚,还有那支刻字的毫笔,再加上只一半瓦的号舍,还有衙役手里的刀……
但凡陈砚行差就错一步,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杨夫子虽会教书育人,于这等争斗之事还是有所欠缺。
只是想到自己的学生要跟高家那等庞然大物对上,杨夫子的头就痒得厉害。
眼前有道影子飘飘扬扬下来,杨夫子定睛一看,桌上又多了几根落发。
杨夫子心痛不已,摆摆手:“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已经将人得罪了,也不怕多得罪一遭。”
周既白目光灼灼:“陈砚,你准备怎么办?”
陈砚笑得意味深长:“我被人污蔑,险些毁了名声,当然要报官。”
府试都考完了,也放榜了,他腾出手来了。
再拖下去,那女子要多吃不少口粮。
都是要花钱的!
杨夫子嘴唇微动,终究还是没开口。
他虽想教导两人君子所行,可如今被高家步步紧逼,若真遵君子之仪,实在难以招架。
好在弟子们还小,不知那暖烟的凄美,否则怕是要被拘住了。
第54章 祸水东引
高修远的书童看到自家少爷是案首后,便欢天喜地地冲回高家报喜。
一进高家的大门,书童就一路高呼:“中了!七少爷是案首!”
整个高家宅院瞬间喜气腾腾,小厮丫鬟们互相奔走相告。
等书童跑到高修远面前时,高修远已是得意洋洋:“本少果然才学不凡,那些参加府试的考生也不过如此。”
书童赶紧吹捧:“少爷文采过人,这案首自是手到擒来。”
高修远被捧得高兴了,下巴高高扬起,拿着两个鼻孔对着书童:“陈砚中了吗?”
书童笑得谄媚:“他就算中了,也比不过少爷您,您可是案首。”
一听陈砚中了,高修远的脸瞬间垮下来:“他都能中?多少名?”
书童迟疑着没答话,高修远就恼怒起来:“本少问你话,你听不到?”
书童只得低着头,小心翼翼道:“他是第二名,比您差远了。”
一听到“第二名”,高修远浑身难受得厉害。
县试陈砚的名字就在他名字旁边,到了府试,陈砚的名字还在他的名字旁边。
他贵为高家的七少爷,三岁就由名师启蒙,至今已经读了十多年书,就连高家所藏的各种孤本他也看了不少。
而那陈砚,不过农家子弟,虽启蒙早,然一直到六岁才正式有夫子,至今不过三年,凭什么能考到府试第二?
高修远不服气,匆匆越过书童,冲去书房找他二哥。
此次高二公子送高修远来考府试,便趁机将高家在府城的产业都查看一番,再去各家走动。
高修远冲进书房,急切道:“二哥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为何那陈砚还能在府试中排第二?”
二公子正看账册,闻言头也不抬,只道:“连敲门的规矩都不知道了?”
高修远只得退出去,敲了门,等他二哥让他进去,他才又恢复了此前的气恼。
“我们高家连一个陈砚都拦不住吗?”
话音刚落,高修远就瞧见他二哥看向他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
高修远脸色惨白,所有的话尽数咽下。
他哪里知道,恰恰是这句话戳中了他二哥的痛处。
以高家的势力,二公子早在放榜前就知道陈砚是第二名,更知道高修远为案首。
县试时,高修远为案首就已经引起不少士子的不满,府试就该避其锋芒,只要中了也就是了。
他与府城衙门里的人打招呼也是让高修远中就行,如今成了府案首,必定有更多人不服,若此事闹大,对他爹回朝廷是大大的不利。
而他爹三年丁忧快到了,正是紧要关头,根本不能出现岔子。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不该中的陈砚竟排第二。
他交代的两件事,竟没一件办好的。
这背后的含义,是不是高家对东阳府的影响已经大大减小。
与陈砚中府试这等小事比起来,失去对东阳府的掌控才是真正让高家不安。
今日二公子连垂钓都不去,专心在家中清理账册,也梳理一番高家的关系网,高修远就这般闯了进来,能得好脸色才是怪事。
“你是府案首,照样压过他。”
二公子压着怒火说了句。
高修远见他二哥又恢复了平静,以为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便气道:“王申根本不把我们高家放在眼里!”
二公子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你觉得该如何?”
“把王申赶出东阳府,再将陈砚的功名革除!”
高修远几乎是毫不犹豫。
二公子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莫说一府之尊,就连一县之尊如今也不能完全被掌控在高家手里。
三年时间足以让高家被排出中枢,再加上当年他爹已有了失势的苗头,更是让得魑魅魍魉都敢对他们高家呲牙。
就连一个小小的士子,一个还在考童生试的士子都敢跟他高家斗。
如陈砚所言,若不将啃噬树根的蝼蚁灭一波,就会引来更多虫蚁,盯着大树啃噬,只会灭亡更快。
二公子冷笑:“王申以为将你点为案首,我们高家就能由着他就陈砚点为第二,这实在是痴心妄想。”
高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自是无法随意将四品知府给升官抬走,那就只有毁了。
“二哥要怎么做?”
高修远兴奋问道。
二公子靠到椅背上,眼底全是阴霾。
“陈砚县试还是五十名,这才不足两个月,为何就能中府试第二?那些学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士子如何能没有想法?”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高修远的案首,他便要祸水东引。
当有人闹得狠了,众人都去议论陈砚,又有几人会在意案首?
高修远大喜:“还是二哥厉害,就要将陈砚拉下来!”
最好是连同王申这个知府一同收拾了。
二公子冷冷扫向高修远:“此事你莫要插手,若叫我知道你传出去, 必要给你好看。”
高修远兴奋点头至极,一名小厮慌张着跑了进来:“二公子不好了,陈砚把我们高家给告了!”
二公子愣了下:“什么?”
小厮是一路跑过来,这会儿正大喘气,旁边的高修远一脚将其踢翻在地:“问你话,聋了?”
小厮一个“骨碌”翻身起来,不敢再耽搁,赶忙道:“陈砚将一名叫暖烟的女子送去府衙报官,那暖烟听说要坐牢,就供出是有高家的下人指使,这会儿府衙来人了,要领高管事去问话。”
高管事乃是高管家的长子。一直在二公子手底下办事,一旦牵扯进去,不知道还会抖出多少事来。
二公子再坐不住,立刻高呼:“备车,去府衙!”
高家马车一路狂奔到府衙,二公子一下车就见府衙大门早围满了人,其中不少身穿士子衫。
高家小厮们赶忙将人挤开,让二公子能进大堂。
待进去一看,陈砚正背脊挺直地站在大堂,在他左边的是十指早已红肿不堪的女子,在他右边的则是高管事。
将目光移回中间的陈砚身上时,就见陈砚朝他点点头。
二公子暗暗磨牙,自是不会搭理陈砚。
陈砚心想,这高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竟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瞧瞧他这个小小的童生,即便跟高家对簿公堂,也热情打招呼。
这话要是让二公子听到,怕是要气得当场晕过去。
二公子既然来了,王知府必定要在公堂上给其安排个座椅。
刚坐下,二公子就道:“今日刚放榜,陈小公子就报官,怕不是仗着刚得的童生功名在此随意攀咬?”
第55章 拉下来
跪在公堂上的高管事仿佛那仗人势的狗,当即就叫嚣起来:“他定是不服我高家的七公子得了案首,压他一头,他就随意找个女子来攀咬于我。我从未见过这女子,还请大人明鉴!”
当日他找到这名女子,并未有其他人在场,谁能作证?
二公子亲自到场,难不成知府敢对他屈打成招?
如今想要脱困,只有一条路——死不认账。
他是高家的人,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王知府低头,笑着问二公子:“此事牵扯到高家,不知二公子可有什么说的?”
这二公子虽是白身,代表的却是高家的脸面,必要高家拿出个说法来。
二公子道:“此事但凭大人审理,若真是我高家下人所为,我高家必不轻饶。”
高家不轻饶,那就是官府不可随意处置了。
王知府心中有数,便想小事化了。
连着多日劳累,今日放榜,王知府本以为可歇息,不成想陈砚前来报官。
府衙也并非日日都审案,多是受了状词再在特定日子统一审理。
今日却不同,陈砚已是童生,也算是半只脚步入功名路,再加上他名气极大,身后跟着不少前来一观究竟的士子,王知府迫于形势,也就开了堂。
这一开堂就不得了,那女子受刑后竟招出了高家。
当时王知府就想,这个陈砚真能捅娄子。
不到十天,先是大闹考场,放榜日又逼着他对上高家。
王知府后悔了,当初就该将这混小子给黜落了,狠狠灭了他的威风!
如今已经放榜,来不及了,只能受着。
他对上陈砚,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只要陈砚没别的人证物证,这事他就可推说只凭一女子证言,并不可定罪,将高家从此事上摘出去。
谁知陈砚道:“大人,学生有话要说。”
一听这声“学生”,王知府的牙有些酸。
作为府试主考,王知府就是陈砚的座师。
他真想对陈砚说一句:不求你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只要往后做了什么错事不将为师供出来就行了。
心中如何想,面上还是要问:“何话?”
陈砚看向二公子,道:“高家二公子高明远乃是一介白身,为何能坐于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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