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今日再结合陈砚的话一听就明白了,昨晚那位张大人是为了阻拦陈大人。
如此一想,度云初对贸易岛之策的信任又加了一成。
“西洋商人只需等在远处的南潭岛,在锦州得了船引的商人就会将一船船的货物运去与他们交易,他们又为何要多耗费人力物力,亲自跑到贸易岛来?”
度云初问得虽随意,然二人都知道这是今日最重要的问题了。
若无法吸引西洋商人上岛,前面的一切设想就是镜花水月,毫无意义。
陈砚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当着度云初的面将其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白色的瓷瓶子与一些或方或圆的用鲜艳精致纸张包裹的东西。
陈砚对其做了个请的手势,度云初不再客气,上前一步,先扒了那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手心。
手心处是一个个稀碎的透明的碎粒,宛如那最纯净的白玉,有着莹莹白光。
“这便是鼎鼎有名的松奉第一糖?”
度云初询问间,撵了几粒送去嘴里。
糖粒的甜腻瞬间在舌尖绽放,让他微微点头。
在京城时,他家中就买了不少这松奉白糖,此时他手中正是这白糖毫无杂质的甜味。
“度少以为此糖能否吸引那些西洋商人来贸易岛?”
陈砚笑着问道。
度云初感叹:“如此纯净的白糖实属罕见,西洋商人只要能运回西洋各国,必会被人抢夺。只可惜,能达到如此纯度的白糖不易得,量太少,吸引力便不够。”
“松奉如今每日能产出上万斤此糖,吸引西洋商人前来,暂时应该是够的。”
陈砚此话一出,度云初再维持不住自己的温和,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如此纯度的白糖,怎可能每日都能出产上万斤?!”
白糖价格高昂,就是因为白糖极难获得。
市面上的白糖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白糖多进入皇宫与权贵之家,就连度云初这等钱庄少东家也极少能吃到。
陈砚拿给他的白糖,其纯度已经超过了上等白糖,其产量若真能达到日万斤,整个大梁的白糖便要大跌。
“我松奉已建了白糖厂,雇了大量工匠生产此糖,若度少有疑问,不妨与本官一同前往松奉,亲眼看看那白糖的生产。”
度云初一顿,无奈摇摇头:“下个月的船引拍卖在即,在下不可离开锦州。”
陈砚笑道:“不知度少是为了吞并八大家,还是为了在远洋贸易上分一杯羹?”
度云初笑着问陈砚:“陈大人希望是哪种?”
“无论哪一种,都不需度少一直待在锦州。”
陈砚坐到凳子上,身体往后一靠,看向度云初:“八大家底蕴深厚,即便如此陷入困局,想要被彻底拖垮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度少离开一个月,对他们的局势没有太大改变;若度少是为了参与远洋贸易,不如放弃此处的船引拍卖,直接与本官前往松奉。”
度云初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桌子上的贸易岛图。
那张图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让他根本无法拒绝陈砚。
起先是胡阁老给度家带信,要让度家为八大家拍船引设一些障碍。
度云初与他爹商议一番,却觉得此次是插手远洋贸易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远洋贸易这块肉肥得流油,以前有徐鸿渐把持,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
如今却能借着胡阁老的指示,顺理成章地来南方横插一脚。若次辅大人不满,想要为难于大隆钱庄,也有胡阁老帮着抵挡。
胡阁老虽将徐门接手,可手上的势力实在不够。
大隆钱庄就是胡益极大的一个筹码,大可利用朝廷找钱庄借银子时进行运作,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
朝廷这些年一直是寅吃卯粮,几乎年年要找各大钱庄借银子过年,这也导致钱庄的分量日趋扩大。
大隆钱庄虽依附于胡阁老,胡阁老又如何不是仰仗大隆钱庄?
总不能为了胡阁老一句话,就将银子大把往外撒,总要在此事中得些好处,才不负商人本性。
况且,度运初已是而立之年,该逐步从他爹手中接班了。
正如外界传言,度云初虽一直在钱庄办事,然始终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无法压住大隆钱庄的一众老掌柜。
因此,此次东南之行,对度云初而言意义重大。
“度少上个月拍了两份船引,却因没有货物,致使船引过期,白白损失七十万两。这个月度少损失的或许就不止七十万两。”
陈砚敛了笑意:“近二百万两的损失,度少却依旧无货物,无法做远洋贸易。即便勉强买了些货物来,如此高昂的船引也只会让度少亏本。到时候,度少的处境也就和八大家一样,持续损失,直到一方支撑不住。而这代价,无人能说得清究竟会是多少。”
度云初的心一直往下沉,仿佛没有底。
“贸易岛则不同,度少只需一百万两,就能租下最好区域铺子的二十年,多少货物都可往铺子里摆,哪怕只是普通布匹,只要卖得足够多,照样能赚钱。度少是商人,这笔账想来比本官更会算!”
陈砚的话语极诱惑。
度云初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陈砚说服了。
第472章 锦州行7
就在度云初要开口之际,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旋即就响起下人恭敬的禀告:“府衙派人来了。”
度云初对陈砚一拱手:“陈大人稍等。”
陈砚颔首,瞧着度云初离去,心中暗道可惜。
那敲门的人若再晚来一会儿,度云初已经答应他了。
此时被这么一耽搁,度云初就会冷静下来,到时候就又要摇摆。
这张润杰速度是真快啊……
陈砚缓缓将画卷起来,又慢慢放回圆筒里,起身走出房间。
外面守着的度家的下人见状赶忙迎上去,恭敬道:“少爷很快回来,还请大人稍加等候。”
陈砚将圆筒递给一旁的陈茂,对度家的下人道:“少东家既有事要忙,本官就不叨扰了,锦州城内还有不少商人需得见,耽误不得。”
他身负松奉这个通商口岸,巴巴在此等候度云初一个商人,就落了下乘,到时候再想谈判就被动了。
度少能为了锦州府衙的人让他陈砚等着,他陈砚就能找其他商贾,让他度少等着。
锦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贾可不少。
陈砚领着陈茂等人顺着楼梯往下,陈茂凑近陈砚,小声问道:“砚老爷,如今我们怎么办?”
陈砚脚步一顿,扭头看去,就见陈茂脸上尽是担忧,其他护卫也是垂头丧气。
这些护卫怕是以为他这个当大官的一来锦州城,就有许多商户要上来巴结,不成想连着两日受挫。
陈砚笑道:“昨晚跑了半夜,如今该饿了,咱们先去吃早饭。”
陈茂错愕:“您不去见商贾了?”
再不弄到银子,贸易岛就要停工了。
“事再急也得先填饱肚子,走,咱找家铺子吃早饭去!”
陈砚仿佛丝毫没受影响,一步步往楼梯下走去,用木板做成的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他这气势让陈茂等人大为安心。
砚老爷必定有办法办成此事!
如此一想,众人便一扫颓势,跟着陈砚就走出了客栈。
到了一个地方,如何判断哪家食肆最好吃?
陈砚的办法极简单——扎堆。
陈砚在街上走了一圈,就领着陈茂等人来到了一家挤满人的食肆前。
食肆的伙计一瞧见这排场,就知陈砚的来头绝不小,自是不敢怠慢,很快就在人群涌动的食肆里帮陈砚收拾出六张桌子,热腾腾的包子点心等被恭敬地端上来,摆满桌子。
护卫们盯着那些制作精巧的点心直咽口水,身子却坐得笔直,直到陈砚动了筷子,并让他们吃后,他们才纷纷拿起筷子,朝着那些个糕点毫不留情地扫荡起来。
对于在陈家湾长大的护卫们而言,连饭都吃不饱,这些个糕点更是见都没见过,自是吃得十分满足。
他们饭量大,只要上一盘点心,由陈茂先给陈砚夹了两个,剩余的立刻就能被一扫而空,不少人甚至举着空筷子等着,时不时就要催这食肆的伙计。
若换了其他客人,伙计压根不会理。
等不及?去别家吧。
可他们这架势摆明了来头不小,伙计只能赔着笑脸应着,再去催厨房。
热气腾腾的厨房众人忙得脚不沾地,大堂里吵吵嚷嚷,全是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其中就有不少人议论着昨晚锦州的衙役们在锦州城跑来跑去之事,有人猜测是进贼了,有人猜是为了护送八大家运货,毕竟新的船引拍卖就要来了。
待到新食客进来,又有了新的消息:府衙贴出告示,下个月的船引拍卖明日就在锦州府衙内举行,此次的船引从十份提高到三十份。
此消息一出,食客们彻底激动起来,纷纷议论起八大家此次能拍到多少船引,又能卖出多少货。
陈砚静静听着,心中明白这是张润杰对他的反击。
将船引拍卖提前,就是为了防止他将其他商贾拉走。
锦州城开海之策的限制,主要是船引数量。
从十份提高到三十份,明显能帮八大家多运货物出去,以缓解八大家的囤货危机,以防八大家倒向他陈砚。
一方是能立刻出海卖货,一方还未建设,选哪个也就容易了。
单单是上个月,张润杰拍卖船引就已经将朝廷规定的三年三百万的额度给赚够了,此次就算放出太多船引,导致船引卖不出高价,张润杰也不在意。
陈砚拉不到货,贸易岛起不来,锦州城的开海口就能安安稳稳赚钱,至少是张润杰任期内安安心心赚钱,三年足够张润杰攒够政绩。
因此,张润杰在锦州这三年,必定不会让松奉出头。
其实也不需三年,只需熬到年底,他陈砚交不上银子,那些他得罪的京官们就会趁机对他出手。
以前就算弹劾他的奏章堆成山,有永安帝力保,他陈砚也能安然无事。
如今却不同了,一份关键的奏疏就可能要了他陈砚的命。
正因此,陈砚此次回了松奉后并没有此前那般张扬,安安静静地建设贸易岛,只是这手头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让他不得不来锦州。
而来了锦州拉人,注定就要得罪张润杰,此后锦州和松奉要较劲了。
陈砚此刻对“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深有感触。
感慨完,该争陈砚是绝不会含糊的。
张润杰的开海之策确实能在短期内为朝廷赚钱,可弊端实在太明显。
头一个就是体量太小,能做的也不过是赚些船引的钱,很难放开大规模进行海上贸易。
第二个是无法让大梁看到外面的世界,并倒逼整个国家的工业、武器、商业等各方面进行改革的。
所以张润杰成不了陈砚的战友,从某种程度上说,张润杰是陈砚的政治对手。
不过从十份船引强行增加到三十份船引,水师的压力骤增、许多商人的策略会被打破,容易引起一系列反应……
看来他陈砚要在锦州城多待几日了。
待众护卫吃得肚子圆鼓鼓,高高兴兴走出食肆,陈砚对陈茂道:“派两人尽快赶到松奉,让墨竹轩的孟老爷尽快将东西送到锦州。”
陈茂当街点出两名护卫,并给了几块碎银子。
这一日,船引拍卖的消息在锦州城内四处宣传时,陈砚在福来客栈的三楼睡了一整天。
期间大隆钱庄的度云初前来拜访,陈砚避而不见。
第473章 锦州行8
四月二十五,锦州府衙门口再次被大大小小的商贾围满了。
张润杰穿上绯色官服,神情一片肃穆。
与之相比,旁边须发全白的一位老者则是面露担忧:“东翁,贸然增加船引,这拍卖的价格必然大降,且每份船引能分配的护送炮船太少,若遇上海寇……”
张润杰打断那老者的絮叨:“若不增加船引,八大家能拍到手的船引不够,货物堆压严重,一旦前往松奉的贸易岛,让陈砚将贸易岛盘活,锦州城的开海口就名存实亡了。”
“贸易岛若果真如此容易盘活,陈砚又何须来锦州寻商贾?”
老者神情凝重:“听闻陈砚回了松奉后就一直在花钱修建贸易岛,那般大的阵仗,所需花销必然不少,他只是松奉知府,又能调动多少资金?能支持到现今已是令人惊叹,他怕是早就山穷水尽。”
张润杰目光微凝,缓缓坐下的,静静听着老者的规劝。
“如今东翁与那陈砚正是角力之时,莫要看陈砚花样百出,实则始终是冒大险,莫说他一个知府,即便首辅大人想要如他设想那般建设整个贸易岛,也是妄想。如今东翁占上风,只需稳住,陈砚想要后来者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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