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这块巨石是县尊大人送来的,字是周荣周老爷亲题的,咱们族里找了族人刻出来,竖在村口,让来来往往的孩子们都看看。”
族长虽极力表现出谦虚,可那语气里的骄傲根本压不住。
他们族里出了位大官,干的全是大事,定是要立碑给他人看。
原本村里人是将石碑放在牌坊之外,后来天子亲赐牌坊,那必然要立在村口。
还有什么比天子手书更荣耀的?
族人就将石碑搬到此处。
只要外人一进村子,就能看到石碑,然后明白他们陈氏一族出了位多么厉害,为大梁做了多少大事,为百姓做了多少实事!
族老们都热切地看着陈砚。
陈砚细细看了石碑片刻,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秦县令道:“秦大人有心了。”
秦县令心中狂喜,只觉自己的用心被陈大人瞧见了,连声道:“三元公不止是陈氏一族的骄傲,更是我平兴县的骄傲。下官身为平兴县的父母官,自是要让三元公的事迹为众人所知。”
其身后的佐贰官们瞧见往常在他们面前沉稳内敛的县尊大人,今日竟如此谦卑恭敬,且好话连连,实在让他们惊讶。
不过他们并不鄙夷,毕竟这对面的乃是三品大员,如何恭维都不为过。
他们更恨自己只是佐贰官,不能在陈大人面前卑躬屈膝。
此时也不过笑着附和县尊大人。
陈砚自是明白他们的心理,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再向秦大人讨要一块石碑,刻我族陈老虎陈千户的事迹。”
秦县令一愣:“陈千户是何人?”
陈砚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陈老虎抬了下巴,笑道:“这位就是陈千户。”
秦县令与一众佐贰官当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如山般壮硕的面阔男子。
此男子肩膀上还坐着个孩童,又一手抱一个,还神态自若,只一看便知不凡。
秦县令当即就朝他拱手:“下官实在不知,还望千户大人恕罪。”
县尊大人一拜,佐贰官们也纷纷跟着拜,内心却是惊颤不已。
陈氏一族,出一位文曲星也就罢了,竟还能出一位武将,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莫不是陈氏一族的祖坟山真如外界传闻,乃是风水宝地?
陈老虎跟着陈砚四处奔走,所见大大小小的官员不少,早学会了官场那一套,知道这秦县令虽嘴上赔罪,实际只是在与他打招呼。
他立刻道:“还未上任,算不得千户,县尊大人切莫多礼。”
族里有人问道:“千户是什么?”
族长激动地瞧着抱着三个孩子的陈老虎道:“是将军,五品官啊!”
族人沸腾了。
陈老虎一个打猎的,跟着砚老爷出去几年,就当将军了!
族人纷纷转头去寻陈老虎的家人,瞧见陈老虎的爹,就高呼:“三叔,你儿子当将军了!你是将军的爹了!”
陈老虎的爹旱烟也不抽了,推开人群就往外挤,陈老虎的娘和媳妇孩子赶忙跟上。
族里人一见他们挤过来,纷纷往旁边让,还有些大声呼喊:“快点的吧,晚了将军大人就跑了。”
旋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因迎接陈砚而庄重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陈老虎的爹一冲到陈老虎面前,就用旱烟杆子抽了陈老虎的后背,笑着哭着骂道:“你爹就知道你这臭小子跟着砚老爷有大出息!”
戏文里的将军,那可是威风得很。
陈老虎被抽得动胳膊紧紧贴着上半身,连脖子都缩起来,瓮声瓮气道:“爹,这么多人在,给儿子留点脸面。”
“爹这是高兴的,臭小子你是将军了!爹就说你不能被困在深山里。”
陈老虎的娘和媳妇则是高兴得哭成泪人。
陈老虎的两个孩子一直被拘束着不能出去,此刻大人们都跑出来了,他们就见不得自己爹抱着其他孩子,当即就去拉那几个同村的玩伴,要他们下来。
陈老虎一弯腰,将三个村里的孩子放下,一手一个就将自己的一儿一女给抱了起来。
两孩子高兴地挥舞着胳膊,高兴道:“我爹是大将军喽!”
小孩子呼喊起来,陈老虎顿觉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恨不能这会儿就与人大战三百回合。
陈老虎一家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族长更是欢喜得连声道:“我陈氏一族有福啊!”
他几乎是冲到陈砚面前,苍老的双手紧紧抓住陈砚,仰起头,盯着陈砚的双眼犹如黑夜中的皓月般明亮,溢满眼眶的泪水则像是璀璨的星河:“阿砚,我们陈氏一族何其有幸,才能出了你这个三元公啊!”
陈老虎的爹也有能耐,凡是去林子里就没空手出来过,依旧一辈子当个猎户。
若没有陈砚帮扶,陈老虎再有本事,如今也跟他爹一样钻林子,又怎能当大将军?
年前,他儿陈知行让人来信回来,要族里做白糖生意,还要走了不少族人。前些日子来信,生意已做得极大,甚至连天子都参与了。
他儿子已然有大出息了。
陈砚不只顾着自己升官,更是给族人谋前程,是以一人之力将整个陈氏一族拖拽着往上爬啊!
陈砚郑重道:“生为陈族子孙,也是我之幸。”
若没陈氏一族的力保,当年高家轻易就能置他于死地。
后来凡是他有需要,族里都是对他予取予求,既有能力,他必然是要回报族里。
族长攥紧了陈砚的手,连连说好。
族老们欣慰得笑出泪来,看向陈砚的目光皆是慈爱。
陈老虎的爹更是冲到陈砚面前跪下,连磕两个响头,陈砚反应过来,赶忙去扶他,他却怎么也不起来,还道:“没有砚老爷就没我儿老虎的今日,老汉我定要给砚老爷磕三个响头!”
陈砚正色道:“叔万万莫要如此行事,老虎兄勇猛无比,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立下赫赫战功,才有了今日,晚辈万万受不得您老如此大礼。”
老汉倔得很:“那也是砚老爷带他出去见世面,才能有这等好机会,这个头我非得磕完。”
一名族老笑道:“这礼阿砚受得。”
其他族老也纷纷点头。
陈砚看向族长,族长却满怀欣慰地看着,显然是不会帮忙。
陈砚就对陈老虎道:“老虎兄,这礼我受不得。”
陈老虎便明了了,放下两个孩子,几步走到他爹背后,双手从老头腋下穿过,粗壮的胳膊一个用力,生生将他爹给抱了起来,往村子里走。
他爹双腿在半空挣扎:“臭小子你放手!你把老子放下来!”
“砚老爷不受你的礼,爹你回家消停吧。”
陈老虎闷声闷气道。
“你还听不听老子的话?”
“爹你老了,我现在听砚老爷的。”
陈老虎应了一句,脚步更快了,陈老虎的娘带着媳妇孩子跟在后边跑。、
村口的族人见陈老虎抱他爹如抱过年要杀的猪一般,不由哈哈大笑。
第435章 归乡4
秦县令等人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不由会心一笑。
族里的宴席是在祠堂门口的平地上摆的,村里不少人一直在备菜炖菜,陈砚等人一回来,那些个菜一盘接着一盘往桌子上端。
陈砚领着爹与秦县令等一众官员由族长作陪坐在主桌,其他人按照辈分依次而坐。
虽还是吃席,陈砚却觉比外面的酒席好吃不少。
顾忌陈砚奔波多日,秦县令等官员简单吃了会儿就告辞了,族长也不许族人给陈砚敬酒,待陈砚一吃饱,就亲自领着族老们将陈砚送到家中。
院子门一关,便将喧闹留在了外边。
“阿砚回来了?”
卢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陈砚脚一转,就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去:“回来了。”
话音落下,人已进了厨房。
厨房依旧是那泥巴垒成的土灶,灶膛里冒着火光,将柳氏的脸映得红彤彤。
灶膛上方垂着一个铁壶,此时壶里正冒着热气,显然是水烧开了。
铁锅上盖着厚重的木锅盖,腾腾热气好似想将锅盖顶起来,锅盖偏偏不愿挪动身子,仿佛跟那热气杠上了。
灶台前,卢氏身上系着蓝色的半身围裙,双手插在围裙外边的大口袋里。
见陈砚进来,她几步迎上来,将陈砚给拽进厨房,顺手就将门给关上,还嘀咕道:“外头风呼呼吹,你站在门口怕要受冻。”
门一关,便显得厨房里暖和了许多。
陈砚笑道:“阿奶,我不冷。”
“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哪能不冷。”
卢氏可不信他这些,将他推到灶膛前,柳氏起身将凳子让出来,二人合力就把陈砚给压着坐下。
灶膛里的热气迎面袭来,让陈砚打了个激灵。
“瞧瞧,都冻得打哆嗦了,还嘴硬。”
卢氏抓着陈砚的手伸到灶膛外头,手心烤一会儿,就将他的手翻转过来,又烤手背。
借着火光,陈砚看到卢氏的手背因苍老而皱巴巴,青筋突起,倒是看得清楚。
许是干的重活太多,双手的骨头极硬,好在这些年没再干重活,手心的老茧都没了,肉便软了些。
“阿奶和娘怎的不去吃饭?”
卢氏硬邦邦道:“都是大老爷们,还有一堆官,咱妇人凑那热闹干什么。”
柳氏揭开沉重的木锅盖,被压制许久的热气终于得了自由,争先恐后往半空飞。
随之而来的,是柳氏带了笑意的声音:“你想吃你奶煮的糙米粥,你奶等不及要回来煮。”
“跟那么些当官的一块儿吃饭,肯定吃不好,我这不是想着先回来煮粥,等你回来就能吃上。”
看着陈砚被火光映红的脸,卢氏浑浊的双眼早已湿润:“这当官也没什么好的,几年都不能回来。”
陈砚搂住卢氏的肩膀,笑道:“阿奶若舍不得孙儿,就与孙儿一块儿去松奉吧。”
又抬眼,看向柳氏:“娘和爹也一同跟我去,就住在府衙。”
柳氏拿着锅铲,往碗里盛粥,闻言猛然抬头:“咱也能同去了?”
“松奉人生地不熟的,连话都听不懂,去了就是哑巴是聋子,不如在村里待着。”
卢氏一口拒绝,旋即又看着陈砚道:“我乖孙是干大事去了,咱不去当拖油瓶。乖孙,你可得好好干,把那些个贪官坏官全给抓喽!”
陈砚无奈笑道:“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贪官哪里抓得尽?
朱元璋都把贪官做成人皮灯笼了,也没法让官员不贪。
“那就慢慢来。”卢氏很是骄傲道:“咱阿砚是个有能耐的,连首辅那么大的官都能收拾了,还能收拾不了底下的小官吗?”
陈砚很惊诧:“阿奶还知道首辅?”
“我以前不知道,就找族长问了,族长说是最大的官。我还让村里读书的孩子给我念石碑上的字了,乖孙你真能耐,比那戏文里的官都厉害!”
卢氏越说越高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柳氏压下心头的失落,将一大碗糙米粥端到陈砚手里,笑道:“这村里、族学到处都是说你的事,我们早听明白了。”
婆媳二人高兴地说着村里种种趣事,比如村里那些个赴考的学子动身前要来陈砚的屋子睡一晚,说是沾沾文气,还有人出高价买陈砚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鞋子,不过柳氏舍不得,给钱也不卖。
陈砚捧着大汤碗,边听边喝粥。
糙米粥煮得很烂,喝到嘴里,好像将那些油腻酒气都给冲淡了,一直热到心里。
他本已吃过饭,此时竟还将一大碗糙米粥全喝完了。
陈砚将乌纱帽取下来,放在大腿上,就跟两人聊起家长里短。
村里谁家添了新丁,谁家又娶媳妇了,哪位老人去了。
聊着聊着,就说到陈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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