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42章

作者:江河大爷

  科举向来是国之大事,如今竟闹到这般地步,于国可是大事!

  “不过几日,这消息怎就传得满京城尽知了?”

  永安帝恼恨。

  虽是问话,他心中却是有谱的。

  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能让此事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京城。

  此消息传出去还不够,需得有人煽风点火。

  读书人最喜针砭时弊,一旦坐在一处,必要高谈阔论一番,以显示自己见识广博,只要稍加煽动,立刻便化身斗士。

  可此时说这些已然无用,只得先想办法解决此事。

  此事自是要落到首辅焦志行身上。

  焦志行急匆匆赶来,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道:“臣以为,需先规劝那些举子们离开,否则形势只会越来越差。”

  永安帝道:“天寒,若冻死几个举子,此事便越发不可收拾了。”

  焦志行也知此事紧急,立刻派国子监祭酒朱登科前往规劝。

  朱登科才名扬天下,受到诸多学子的敬重,加之他管着国子监,又是焦志行的同乡,此事交给他再适合不过。

  朱登科匆匆赶到贡院门口,就见数百人,身穿厚袄子,拿了毛毯垫在地上面对贡院而坐,还有人陆续赶来。

  那些书生各个怒气冲冲,神情坚定,仿若誓死无悔。

  一瞧见众人的神色,朱登科便不敢言辞过激,只得好说歹说,让众人先行归家。

  “此事朝堂还未有定论,各位大人与圣上定会有妥善处置,本官也会将你等想法禀告圣上,陛下定有圣裁。你等在此受冻也无济于事,不若先行归家等消息。”

  祭酒大人如此恳切,有些举子意动。

  人群中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如今朝政崩坏,我等若不加以阻止,真不知我大梁要落到何等地步!”

  “我等均有报国之心,如今正是我等舍生取义之时,怎可畏惧严寒?”

  “陈砚为了一己之私,倒行逆施,竟要违背祖训,我等必要教教他何为读书人的骨气!”

  “今日便是冻死在此地,我等也绝不会让朝廷开海!”

  几番激荡之语过后,原本快被朱祭酒劝动的举子们再次坚定决心。

  冻死是小,失节是大。

  他们甚至还逼问朱祭酒,究竟支不支持开海,弄得朱祭酒哑口无言。

  眼看他们要闹腾起来,朱祭酒只得留下一些人看着,自己赶紧去找焦志行禀告。

  才到半路,就被手下找来,说是国子监的学生罢课了,纷纷围在国子监门口大骂陈砚不顾纲常,要动国之根基。

  朱祭酒一个头两个大。

  国子监可是他管着的,一旦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一着急,声音便也带了急切:“让王司业先行安抚啊!”

  那人提醒道:“祭酒大人,王大人已升任礼部右侍郎了。”

  自王申任国子监司业后,朱登科发觉其实在能干,便渐渐将国子监之事都交到他身上,自己混起了日子。

  闲散多年,今日突然忙得屁股生烟,连王申高升都给忘了。

  此时才意识到,国子监这一摊子事都落到他自个儿头上了,朱登科整个人晕乎乎的。

  再想逃避,事儿总归要干。

  他压下心中急躁,吩咐下属道:“往常都是博士给学生们上课,学生们对博士敬重有加,你快些回去,让博士们稳住学生,切莫让他们闹事。待本官回禀首辅大人,再想应对之策!”

  下属应下,急忙忙往国子监赶。

  朱登科的轿子急匆匆往宫内赶,他坐在轿子里却是抱紧了头,感慨:“这叫什么事!”

  待他去值房找到焦志行,禀告此事后,便道:“焦阁老,下官的国子监也乱起来了,实在无力分心再管贡院那一摊子事。”

  此事涉及的可是整个大梁最优秀的一批举子,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名声尽毁。

  朱登科本就不想沾染此事,因首辅大人亲自下令,他不得不走一趟,如今连国子监都乱了,他不肯再多背锅了。

  焦志行压下心中的不满,挥挥手让其撤退。

  连国子监都闹起来了,若再不加以制止,怕是要蔓延到整个大梁的学院,到那时,莫说提议开海的陈砚,凡是赞同此事者,都要名声尽毁,他这个新任首辅怕是也当到头了。

第399章 舆论汹涌2

  朱登科是靠不住了,焦志行又派了两名门生前去处理此事,谁料竟惹恼了那些举子,竟将那两名官员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至此,焦志行就知此事谁沾谁惹一身骚。

  到了此时,焦志行才深觉当首辅之难。

  天子有意开海,群臣誓死反抗开海,他这个首辅是如何表态都不对。

  开海一事既是陈砚提起,焦志行便想去请陈砚来商讨一番。

  谁知派出去的人空着手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陈府被士子们围了,他们根本进不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入反抗的士子越来越多,除了贡院外,六部门口也开始出现静坐的士子们,竟在六部衙门口拦截官员。

  不少六部官员不止不呵斥他们,竟在被拦住后大骂陈砚违背祖制,动摇国本。

  凡有官员如此表态,立刻被士子们叫好夸赞。

  若有官员不愿表态,立刻便被士子们归入陈砚一派,被大声责问。

  往常,士子们对官员们多是逢迎巴结,以期能得到赏识,入了官场后有背景靠山,能受到提拔。

  可在此时,他们这些士子变了。

  他们不再是为了个人荣辱,是为了大梁。

  他们此乃忠义之举,又何惧那些官员?

  如此浩浩荡荡之举,将永安帝逼得忧思难眠,将焦志行喊到近前询问事情进展。

  焦志行这些日子比永安帝还焦躁,不到十日,他鬓角已全白了。

  “那些举子越聚越多,且情绪越发激荡,如今不止京城内,就连京郊几家书院的学生也进了京,如此下去,必要蔓延全国。”

  此乃焦志行上任后决定干的头一件事,没想到自己还未动手,就已引起如此大的动荡。

  此刻的焦志行无比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表态完全支持开海,否则他已身败名裂了。

  永安帝双手背于身后,在暖阁内来回踱步,整个人已不复往常的内敛。

  “就不能找些名家大儒,规劝他们?”

  焦志行嘴里全是苦味:“臣已派人去请京城与京郊的几位大儒,他们均不愿出头,还道此乃气节,他们身为先生,更该赞扬,而非阻拦。”

  “他们是正义之师,朕便是那要亡国的昏君?”

  永安帝大怒。

  焦志行也是心力交瘁。

  当初徐鸿渐在时,天下无不唾其玩弄权术,把持朝政。他焦志行是敢于对抗奸臣的正义之辈,只需振臂一呼,就能得到天下士子的支持。

  可此次,他成了奸臣,竟站在了正义的对面。

  如此转变,实在让焦志行手足无措。

  “他们既然不敢散,就派兵将他们都抓了,朕倒要看看他们的骨头能有多硬!”

  焦志行心惊,赶忙劝阻:“万万不可啊陛下!这些士子乃是我大梁的未来,往后的国之栋梁都要从他们之中选出,既不能伤他们,更不能寒天下士子的心!”

  此乃其一,还有另外一层缘由,焦志行给隐了下来。

  一旦动手,就是得罪天下读书人。

  须知,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天下读书人。

  否则不止他焦志行要被千秋万代唾骂,就连永安帝也要被骂成昏君,往后再无法翻身。

  就因这些个读书人打不得又骂不得,才让事情棘手。

  永安帝满腔怒火难以发泄,只得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

  “陈砚人呢?”

  焦志行答道:“被士子们围在家中出不来了。”

  永安帝深吸口气,转头对小心候在一旁的汪如海道:“派人将他夺出来,带进宫见朕!”

  汪如海应了声,便下去安排。

  很快,北镇抚司五十人的队伍朝着槐林胡同而去。

  最里头的一间宅子前后围满了长衫书生。

  宅院门上有不少雪印子,该是被人用雪球砸过留下的印记。

  还有书生在门口大骂陈砚枉读圣贤书,不忠不孝等。

  陈砚卷着本书在屋内边烤火边看,丝毫不在意外面的咒骂。

  杨夫子难得的拿出戒尺,往周既白的背后抽了一下,严厉道:“静心。”

  一向专心苦读的周既白却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悲愤道:“怀远的名声已彻底坏了,此生再无法在官场上寸进,我读这书又有何用?”

  屋外已经被人围着连续骂了五日,他的内心就煎熬了整整五日。

  他更不服气。

  明明陈砚是为了大梁提议开海,明明陈砚为大梁做了那么多事,是真正的能臣、干臣,可他得到的,却是那些士子们无休止的辱骂。

  倾尽所有为国为民者,不该受世人崇敬,不该被士子们膜拜,并奉为一辈子追逐的目标吗?

  为什么反倒要承受这些?

  周既白为陈砚不值。

  杨夫子这几日内心也极煎熬,可他并不赞同周既白荒废学业。

  “纵使你不读书,又能做什么?”

  杨夫子少见的严厉起来:“你不过是在荒废光阴,却无所作为!春闱在即,怎可荒废光阴?!”

  周既白是个极刻苦的学生,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杨夫子总忍不住想要他多歇歇,对他从未如此严厉呵斥过,可是此刻,杨夫子必要展示夫子的威严,将其拉回来。

  “既白……”

  陈砚刚一开口,杨夫子就打断他:“你莫要开口!”

  话都要说出口了,被夫子这么一呵斥,陈砚又默默给咽了回去。

  杨夫子揭开棉被,站到地上,双眼盯着愤恨不甘的周既白,道:“你如今能做的,唯有静下心好生读书,中会试后入官场,一步步脚踏实地往上攀爬,待你爬到一定高度,为怀远正名!”

  周既白死死咬着牙,鼻头酸胀得厉害。

  他双眼含泪,急促的呼吸将他的内心暴露无疑。

  前些日子,陈砚才与他大谈开海的理想,他犹记得陈砚的义无反顾,还有那浑身的斗志。

  可是这几日,陈砚的仕途便尽毁了。

  是陈砚不努力吗?

  不,陈砚一直在拼尽全力往前冲,连中三元,不到十七岁就升任四品,整个大梁都没能与他匹敌之人。

  他一心为公,却落得如此下场。

  周既白又想到自己的爹周荣,当初游学后回乡,领着他与陈砚一同坐在院子里,在满天繁星的照耀下,他爹与他们讲着游学时的所见所闻,讲着老农的赋税,讲灾民们卖儿卖女的凄惨。

  当时他爹便道,当官者该为百姓多办实事。

  这样满腔斗志的人,中了进士踏入官场,还未正式授官衔,就牵连进废太子案,险些丧命,仕途尽毁。

  同样的事,他的至亲经历了两次。

  周既白的信念在这几日尽数崩塌。

  “纵使我能入朝为官,也不过陷入朝堂无止尽的争斗中,何时才能办成事?”

  他几尽颤抖地将这些话尽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