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他知道,自己不可畏难。
这条路,他必须走通。
今日的徐鸿渐又教会他一个道理: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制度,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拼尽全力,一步步往上爬,待到大权独揽那一日,才有改变的希望。
而如今,徐鸿渐主动给他找了个最好的掩饰,他从善如流就是。
徐鸿渐瞳孔猛地一缩,苍老的手捏紧了龙头拐杖,以至整只手都在抖。
“若无老夫极力周旋,国库何来的银子?若无……”
“一旦开海,国库必定充盈,也无需你再假意支撑!”
陈砚打断他,气势节节攀升:“但凡你心中对百姓有一丝怜悯,就不会行那屠村之事!但凡你有一丝身为大梁首辅的觉悟,就不会任由整个宁淮的百姓失田失地,以至要骨肉相残。宁淮乃是你的祖籍所在,那些被你们士族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是你的父老乡亲!你大捞特捞银子时,可曾听到老者的恸哭?又可曾听到婴孩的绝望悲啼?”
徐鸿渐撑着拐杖站起身,与陈砚成对峙之势:“我等谁人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莫不是唯有你陈砚是忠臣?”
陈砚平视眼前的徐鸿渐。
眼前的人太老了,老到整个人都萎缩了。
陈砚坦然道:“既为官员,就该为民谋利。我陈砚做这些,不过为百姓争口饭吃。我陈砚自六岁读书,便牢记四个字,以民为本。徐大人骂我陈砚是异类,可我陈砚是在为国库挣银子,为我大梁续命,你徐鸿渐不过是士族掏空大梁的保护伞,你徐鸿渐才是那个最该被绞杀的人!”
徐鸿渐气得将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捣向地上的石砖上,双眼已毫不掩饰对陈砚的恨意。
“妄言!你陈砚妄言!”
已气到极致,那拐杖却始终未往陈砚身上砸去。
陈砚不顾其被自己点燃的满腔怒火,朝着徐鸿渐一拱手,朗声道:“你我道不同,便不相与谋,下官告退。”
转身,大跨步朝外走去,因走得太快,那衣摆随之翻飞。
打开紧闭之门,大步跨过门槛,正面对上围在外面的徐门众人。
陈砚并不理会他们,只对守在门口的陈老虎道:“走!”
连廊两边站满了人,陈砚提着官服,一步一步坚定而从容地朝着门外走去,那气势,竟将身后壮硕高大的陈老虎都给压了下去。
这等气势,名为“官威”。
陈砚官威,竟丝毫不比当初身为首辅的徐鸿渐弱。
徐家众人无一人敢上前,只能任由陈砚大步离去。
第397章 封赏
出了徐府的大门,陈砚长长舒了口气。
陈老虎见他神采飞扬,与前些日子的苦闷截然不同,便问他:“砚老爷高兴了?”
陈砚转过头,笑着对陈老虎道:“老虎兄,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原本还有些犹豫,今日见徐鸿渐这一面,陈砚彻底摒弃一切妄想,坚定了前方的路。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该感谢徐鸿渐推了他一把。
大业未成,怎敢懈怠?
“回家,好好休养一番,蓄力干大事!”
焦志行这位新首辅再不烧第一把火,热灶都该冷了。
开海,事不宜迟。
待马车离去,徐府中走出一小厮,不久后皇宫内的天子就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听完。
永安帝歪在椅子上,不辨喜怒道:“终究还是年轻了,该磨一磨性子。”
汪如海恭敬道:“虽是璞玉,也需主子细细雕琢。”
永安帝坐直身子,道:“传旨,陈砚于宁王平乱一事立有大功,擢升其为松奉知府,加三品资治尹,赏斗牛服,封其祖母四品恭人,升其父为五品奉议大夫,其母为五品宜人,另赐陈氏一族恩荣状元及第牌坊,特恩萌陈氏一名子弟入国子监。”
如此一连串的赏赐,让得汪如海都暗暗吃惊。
三品资治尹虽是虚衔,却也远非普通人能得。
一个地方官员,却能为祖上两代人挣得诰命,还恩泽家族,又赐斗牛服,足可见圣眷浓重。
汪如海心思一转,便已有了宣旨的人选。
圣旨在当天夜里就到了槐林胡同。
夏春宣完旨意,陈砚接过圣旨,高声谢恩。
夏春将陈砚虚扶一下,陈砚起身后,身后一同跪着的杨夫子等人纷纷起身。
“恭贺陈大人,短短一年连升两级!如此多的封赏,咱家还是头一回见到。”
陈砚捧着圣旨,感动道:“皇仁渥泽。”
旋即笑着对夏春道:“劳烦夏公公跑一趟,还请留此饮杯茶。”
“陈大人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天色已黑,咱家还得赶着回去当差,着实不可久留。封赏的圣旨不日就会从京城出发,前往平兴县。”
陈砚便不为难,又塞给夏春一个金锭,道:“既如此,本官就不强留公公了。”
纵使夏春因汪如海的关系,在司礼监有几分脸面,也难收到金子,再想到干爹的叮嘱,夏春对陈砚越发亲热。
陈砚一向会奉承人,二人你来我往,便犹如多年好友。
若非急着回宫,夏春恨不能与陈砚共饮三百杯。
陈砚将夏春送到门口,看到马车远去后,憋了许久的周既白与杨夫子等人才高兴地围了上来,将那圣旨看了又看。
胡德运羡慕道:“虽是四品官,却是三品官的待遇,加之斗牛服,可真是了不得。”
不到二十的四品官,传出去都吓人。
周既白欣喜道:“阿砚你真厉害,竟为爹娘和阿奶都挣到诰命与封赏了!”
待到陈族的牌坊架起来,是整个陈族的荣光,且还恩萌陈族子弟,这是恩泽整个陈族了。
陈砚笑道:“被他们托举那么多年,终于对他们有回报了。周家爹娘,就只能等既白你来请赏了。”
周既白郑重道:“定不负众望!”
杨夫子高兴之余,非要去炒几个菜,又让周既白去铺子将陈知行喊回来,顺道买了两坛好酒。
一群人吃喝到半夜,除了陈砚这个酒坛子与没喝酒的刘子吟外,只有陈老虎一人还呆呆坐着,其余人全醉得不省人事。
陈砚一个个将他们背到炕上,炕睡不下后,就往旁边的屋子送。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是谁的屋子了,只挑近的地方堆放。
等忙完,陈砚一屁股瘫坐在火炉旁便不愿意动了。
刘子吟给他倒了碗热水后,坐到他身旁,连着咳了好几声,陈砚就又将那碗热水递到刘子吟的手上,逼着刘子吟喝了两口才缓过来。
“天子任命已下,东翁该上疏开海了。”
刘子吟双手捧着滚烫的碗,便觉浑身暖和了些。
自徐鸿渐退下来后,朝堂动荡,相关人员该贬的贬,该杀的杀,有功之人该赏的赏,只有陈砚的奖赏迟迟未下来,应该是天子正在多番考虑。
如今已然定了,依旧是在松奉。
以陈砚所立大功,调回京去要紧衙门任四品官都可。
永安帝让其继续留在松奉,就是为开海做准备。
只升两级,对陈砚实在不公,天子便附加了许多赏赐用以弥补。
陈砚笑道:“刘先生以为此次开海可会顺利?”
刘子吟每日在心中反复琢磨此事,此时被问及,立刻应道:“东翁虽做了许多准备,然想顺利开海必定不易。单是胡益等人,就会尽力阻拦东翁。”
今日见徐鸿渐后,陈砚一直处于亢奋之中,闻言,他眼中闪过一抹斗志:“那就与他们碰一碰,看看究竟是他们道高一尺,还是我们魔高一丈!”
净手,焚香。
点灯,研墨。
陈砚大马金刀坐于桌前,闭目静思。
烛火在昏暗中跳动着,驱散了整室的黑暗。
片刻后,陈砚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提笔,一个个端正的字从笔尖倾泻而出。
整篇一气呵成。
待写完,将其递给坐在一旁磨墨的刘子吟。
刘子吟看完,笑道:“东翁此疏必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陈砚反问:“一字不改?”
刘子吟沉静的双眼深处,仿佛有熊熊烈火要冲破束缚窜出,他道:“一字不改。”
翌日一早,陈砚亲自将奏本送往通政使司。
从这一日开始,朝堂新一轮争斗就此展开。
奏本如烧得正旺的油,一路从通政使司烧到内阁。
刚入阁的胡益因此事在内阁公然反对首辅焦志行,竟在早朝时,公然将此事挑明。
一时间,朝堂众多臣子大怒。
“祖制怎可废?”
“陈砚要数典忘祖不成?”
朝堂之上,群情激愤,纷纷大骂陈砚。
更有年迈言官当即就往柱子撞,王申裴筠等人去拽去拦,那些言官极力挣脱,双方竟动起手来,还边打边骂。
刘守仁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仿若置身事外。
第398章 舆论汹涌
白发苍苍的都察院右都御史韩镇文瘫坐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及至痛心处,他仰起头高声道:“这是要动我大梁根基啊!太祖,臣子们无用啊!”
那些打闹的官员闻言悲从心起,也顾不得撞柱子,一个个往地上一坐便嚎啕大哭。
整个大殿哭声一片,仿若有亡国之相。
如此大阵仗,就连永安帝也无法保持镇定。
上次暖阁哭谏,百官是胁迫天子,永安帝被激起怒火,与他们相抗衡。
可这次,这些老臣是在哭太祖,哭大梁。他们哭的是忠义,哭的是气节。
永安帝怕了。
哪怕内阁三人与六部堂官都如柱子般立于堂上,他依旧怕了。
他们这一哭,永安帝再坚持开海,就是不敬太祖,不尊祖训,一旦往后有天灾人祸,便都会算到永安帝头上。
他再不敢多留,丢下一句“退朝”后便落荒而逃。
即便他离去,大殿上依旧哭声不断。
永安帝心惊肉跳。
他早知开海会遇到众臣子阻拦,也知陈砚为此在京城跑了多少趟。原以为陈砚“说服”了焦志行与刘守仁,加之六部九卿不出手,此事便算定下了,即便有阻碍,也可压下去。
他万万没料到群情如此激愤,朝中大臣竟不发一言只顾痛哭。
永安帝焦躁难安之下,只得先将事拖上一拖。
不过数日,又一不好的消息传入宫中。
赴京赶考的举子们纷纷前往贡院门口静坐,竟要罢考来年的会试。
过了年就是春闱,因担心路上有耽误,大多数举子会提前出发,早早就来京城寻一落脚之处,一来是提前适应京城的气候,二来也是为了多多结交好友。
即便考不中,若结交的友人能中,便是有了一份人脉,往后也可有个照拂。
因此,京城已经有不少来自各地的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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