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17章

作者:江河大爷

  高二公子将鱼食放到石桌上,又端起茶杯,这就是要送客了。

  陈砚当没看见,继续道:“一旦腐烂开始,就会散发气味,引得虫蚁径相围过来啃噬,到时莫说坏了的根须,就是好的根须也会被啃食殆尽。”

  高二公子的手一顿,茶杯顺势放回了桌上,面上多了几分郑重。

  “大树根须已有腐烂之相,要是不切除,只会引来更多虫蚁。”

  陈砚道:“大树招风,即便不腐烂也会招惹虫蚁觊觎,只有在被盯上时或下药驱虫蚁,或引来鸟啄食,方可保全。”

  高二公子若有所思,片刻后神情缓和:“可曾读了书?”

  “读了四书,也学着做了几篇文章,该择本经了。”陈砚可谓对答如流。

  高二公子笑道:“以你的机智,大可入高氏族学读书。”

  陈砚也跟着笑了:“小子不敢。”

  高氏族学大招生时,他猜想高家是为了将整个平兴县的学生夫子们都打上高家的烙印,从而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哪怕县太爷是对手安插的人,县试能避开高家的人,也无法完全避开跟高家有关的人。

  直到周荣被抓,陈砚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以为这些大家族的手段会如此干净。

  高家明知自己会被攻击,就故意用高氏族学当做破绽露给对手。

  大范围招生招夫子,就是方便对手将人安插进来。

  到时候只要牺牲几个夫子一些学生,就可全身而退。

  手段有用,却很脏。

  高家用的是积攒多年的信誉,也是为了保住一时的荣华,赌上家族的未来。

  若高家真将周荣等人当成弃子,以后哪里还有夫子敢对高家尽忠,又有几个学生敢来高氏族学读书?

  高氏族学没了那些厉害的夫子,没了最有资质又勤奋的学生,光靠高氏子弟想撑住诺大的权势,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二公子笑容凝滞。

  陈砚不再理会,又行了个晚生礼,带着满头大汗的卢氏离开。

  等出了角门,卢氏喘了好几口大气才缓过来,赶忙拉住陈砚问:“咱好不容易见着人了,你怎么一句也不提你堂哥,光跟他说烂树根的事?”

  陈砚回头看向紧闭的角门:“我已经说过了。”

  卢氏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的宝贝金孙什么时候提了科举舞弊的事。

  分明就是在说种树。

  她虽说没怎么种树,可她会种庄稼啊。

  “早知道高二公子喜爱种树,我该好好跟他说说经验,什么时候拔草,生虫子了什么药最管用,我比你可清楚多了。要是高二公子听得高兴了,把你堂哥和周老爷都救回来就好了。”

  陈砚:“……”

  “那高二公子答应救人了不?”

  卢氏又急切追问。

  陈砚顿了下,应道:“他应该是愿意的,可这事由不得他一个人决定。”

  事关高氏一族的生存,必要将此事禀到那位丁忧的高大人面前。

  陈砚本想去府城看看,卢氏却死活不愿意。

  卢氏出的最远门也就是县城,府城那般远,她不敢去,更不敢自个儿带着孩子去。

  陈砚只能回家等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家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陈砚的心始终悬着。

  他头一次感觉到在这个时代权力的重要性。

  没有权,就没有自保能力。

  一个在庄户人家看来是文曲星下凡的举人老爷,轻易就能成为牺牲品。

  可见所谓考上举人后的躺平实在经不起风浪。

  尤其是看到才双十年华的周夫人鬓角已经泛白,他心头更是思绪翻涌。

  高家的消息还没等来,却等来了周氏族人。

  周氏族人乌泱泱冲进老陈家的篱笆院子,竟将篱笆院占了一半。

  他们把门一堵,一声怒吼在院子里响起:“陈砚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邹氏往窗外一看,瞧见乌泱泱的人,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赶忙又缩了回去。

  陈砚出来时,一眼就看到领头拄着拐杖的老头。

  “四叔公怎么来我们陈家了?”

  领头的四叔公拐杖往地上一戳,吹着胡须怒吼:“你姓陈,我姓周,谁是你四叔公?别乱攀关系。”

  陈砚嗤笑一声,再开口就问:“老头,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做什么?”

  那四叔公差点背过气去,他身后的人立刻怒吼:“你竟然对四叔这般不敬,周荣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开口的叫周兴,周荣的堂弟,身形魁梧,怒喝起来很唬人。

  论打嘴皮子,陈砚可不怕:“周荣不会教我带着一帮人去别人家惹事,你们已经混不下去落草为寇,要来我们家抢劫了?”

  周家人惊得都懵了。

  他们就是来要东西的,怎么在这小子嘴里就变成土匪了?

第28章 欺负上门

  “小子,你找打!”

  周兴怒气冲到陈砚面前,伸手就去抓陈砚胸前的衣服,作势要将人提起来。

  陈砚眸光发狠:“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牢底坐穿!”

  周兴后背窜起一股寒气,手又缩了回去。

  等回过神,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唬住,一股难掩的怒火在心底升腾而起,一把将陈砚提到半空,嚣张道:“我就动你了,你能怎么样?”

  在村里,从来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就算是两个村子起了冲突,也是村长们坐下来谈,根本不会告到县衙。

  真要是去了县衙,县太爷只会两边讹钱,谁敢去?

  “以前有周荣在,我让你骑在头上拉屎撒尿,现在周荣自己都是泥菩萨,我看谁能护着你!”

  陈砚静静道:“我师从杨夫子,有两个进士出身的师兄,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拳头硬,还是差役们的刀硬。”

  杨夫子虽不能参加科考,唯收的两名弟子都是二榜进士,多少大家族盯着。

  这也是周荣费尽心思也要让陈砚和周既白两人拜入杨夫子名下的原因。

  今日正好将那两个还没见过面的师兄拿来扯大旗。

  周兴举着陈砚的手一抖,额头就往外冒汗。

  他虽然没读书,可也知道进士比举人还厉害。

  当初周荣考中举人,就连县尊都亲自前来贺喜,从那以后,他们面对周荣总要矮一头。

  现在陈砚竟然还有两个比举人还厉害的进士师兄,这还怎么敢惹?

  周兴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把陈砚放下,冷着脸往四叔公的方向走。

  “你怎么被他一句话就给唬住了?弄他啊!”

  “你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怕?”

  周兴被同族挤兑得恼火,直接反驳:“你们不怕你们去揍他。”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众人哑了火。

  周荣虽不怎么跟他们来往,可大家住在一个村里,周既白出去读书的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周荣是举人,自己不教孩子,却把孩子送出去读书,想来那位夫子比周荣还厉害。

  而陈砚跟着周荣一起生活了六年,周荣一向宠着陈砚,有这种好事肯定不会落下陈砚。

  也是因此,他们丝毫不怀疑周砚所说的有两个进士师兄的事。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当然没必要自找麻烦。

  四叔公见族里的人竟被陈砚给压制住,心里暗骂众人没出息。

  再一看陈砚,正从容地抚平衣服褶皱,他便不喜地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仰头道:“你师兄们再能耐,也不能纵着你抢我们周家的东西。周荣好歹养你一场,你竟然趁着他被抓把他家里的书和银子都搬来,你还算什么读书人?”

  陈砚对四叔公等人极厌恶。

  当年周荣还小时,这些人差点把周荣家抢光。

  如今周荣被抓,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只想抢东西。

  “东西是我爹给我的,以前那些东西是我爹的,现在是我的,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周家的东西?”

  四叔公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分明就是你买通恶仆,将东西搬走,竟还说是周荣分给你。如今被我们识破了,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

  四叔公在族里辈分高,惯会倚老卖老,他说明来意,其他跟着来的人纷纷附和,要陈砚交出东西。

  那呼喊声响彻整个篱笆院,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

  陈砚看着不远处赶来的族人,嘴角一掀,对着四叔公等人吐出两个字:“蠢货!”

  四叔公瞳孔猛地一缩,就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陈家湾二十来个青年汉子或扛着锄头或拿着铁锹冲进院子,将周家一行人给围了起来。

  陈得寿冲到陈砚面前,确认他没事,就将他护到自己身后,再对上周家人,脸色难看至极:“你们这么多人闯进我们家,想抢劫不成?”

  周家众人一噎,只觉得果然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动,连诬赖他们的话都一模一样。

  周兴站了出来,朗声道:“陈砚侵占了我们周举人的银钱和书本,我们来找他拿回去。”

  陈得寿道:“那是周举人给我儿子的东西,跟你们有什么干系。”

  “这些东西应该是我们周氏的!”

  周兴理直气壮,“我们和周荣才是同族,你们陈家湾一个外姓还想抢吗?”

  这话让陈家湾的人火冒三丈。

  周老爷的马车送东西来时,村里不少人看见了的。

  今个儿真要是让周氏的人把东西拿走,以后附近十里八乡谁还把他陈族放在眼里。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道:“别跟他们多话,先揍他们一顿再说。”

  陈氏众人往周氏那些人围去,周兴等人被这股气势也压得互相挨紧了些。

  四叔公朗声怒喝:“慢着!”

  四叔公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们虽说在你们陈族的地盘,可咱们是来拿自个儿的东西,你们也别欺负咱周族没人!”

  周氏出了个周荣,在这十里八乡隐隐有第一氏族的派头,并不是陈氏能比,两个氏族真对上,吃亏的只会是陈氏。

  这个时代,宗族内部无论平时怎么斗,一旦遇到外战,必是上下同心。

  往往两个宗族打起来,也只是一个宗族的人被另一个宗族的人欺负,回族里一诉苦,就能将整个族的人都拉出来为自己出气。

  譬如今日,周氏的人气势汹汹进村被人瞧见,立刻就有村里的孩子跑去田野山村喊人,那些正在地里干活的人扛着手里的家伙什就往老陈家冲。

  陈砚刚要开口,就听赶来的陈族长道:“你们周氏都欺负上门了,还指望我们以礼相待吗?”

  陈砚回头看去,陈族长又领着二十多人往院子里涌。

  本就不大的篱笆院瞬间拥挤不堪,一转身,看到的全是人。

  周氏的人脸色大变。

  此前陈家湾赶来的人虽然比他们多,要是真对上,也不一定就会输。

  这会儿他们四周完全是陈家湾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够让他们难受的了,周氏的人哪里还有之前的气势。

  就连四叔公的声音都小了些,说的也是那些车轱辘话。

  陈族长懒得听,直接问陈砚:“那些书和银子是怎么来的?”

  陈砚朗声道:“周举人分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