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136章

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的声音里带了誓死的决绝:“朝廷派你冯勇镇守一方,你不思报效朝廷,竟为了抢夺救灾银粮,领着将士们来杀我大梁百姓,杀朝廷命官,你就是我大梁的罪人!今日本官已手写五十份绝命书,交由团建村村民保管,一旦你攻上来,他们就会四散逃往山中,有本事你的兵将他们全部杀光,否则,只要有一人逃出去,你的罪行必将公布天下,你冯勇就是谋逆,必要载入史册,千秋万代受人唾骂!”

  冯勇脑子“嗡”的变成一片空白,双眼直勾勾盯着半山腰那看不清的人脸。

  “谋逆”、“载入史册”“罪人”等词一个又一个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旁的胡德运见他被陈砚吓住,急得赶忙提醒:“他就是耍嘴皮子,你有上千将士,只要能彻底灭口,根本不会有他说的那些事。此时万万不可畏惧,否则前方等待我等的只有身死!”

  杀陈砚最好的时机就在此刻,万万不可让他缓过劲来。

  胡德运已经在陈砚手下吃了好几次亏,深知陈砚那张嘴的厉害,按照他的想法,就不能让那陈砚开口。

  再让陈砚说下去,军心必被动摇!

  “不能再等了,先杀了陈砚,再对付那些灾民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冯千户动手吧!”

  冯勇本就已经胆寒,耳边又一直响着胡德运的催促,他又惊又慌,声音高亢:“胡德运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就算是五百多头猪,想要杀死也不是一时之事,但凡有一人逃出去,你我九族不保!”

  胡德运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料到冯勇竟会在此时将他也暴露出来。

  心中惶恐至极,竟腿脚发软,不敢再多言。

  领兵私自杀害朝廷命官,就可视为谋逆。

  自古谋逆只有两条路:成功与失败。

  成功了,那就是坐拥天下,子孙后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大多数都是失败,抄家灭族。

  他冯勇靠什么成功?

  难不成靠手里这一千多个将士?

  他冯勇此前就算要杀陈砚,找的借口都是陈砚畏罪自尽,断然不敢真上禀自己杀了朝廷命官。

  即便要动手,也是宣告这些灾民乃是海寇,更是安将士们的心,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可他这理由在陈砚这番操作下直接宣告无效。

  南山虽无参天大树,植被也不够茂盛,到底是一座山,几百人钻进去,他的一千多人根本不可能全部抓住。

  到时候陈砚的绝笔宣告天下,他冯勇必死无疑。

  惊恐之下冯勇也不管不顾了:“你胡德运以为催老子干这事,你就可安全退走。让老子拿全族的命保你?做梦!要死咱一起死!看你还敢不敢催老子动手!”

  原本嚣张的冯勇此刻却犹如受惊的老鼠,可谓横冲直撞,也不管撞到的究竟是敌是友。

  胡德运整个人都麻了。

  他本想藏于冯勇之后,如今却是彻底暴露了。

  一旦不能在一瞬间杀死那些灾民,他胡德运的九族也要跟着丧命!

  可今日要是放过陈砚,此地走私一事迟早会被揭穿,到时候他还是没有好下场。

  胡德运怎么也想不通,本该是陈砚的绝境,如今竟变成了他们的绝境。

  难道此局无解了吗?

  胡德运脑子飞速旋转起来,猛地想到什么,他神情一松。

  不,还有办法。

  “蝼蚁尚且畏死,何况是活生生的人。陈砚既然拼尽全力冲向南山,为的就是活命,此时做所不过是虚张声势。还有那些灾民,那些灾民就是想保陈砚,与你们拼死相斗尚有希望保住陈砚,一旦逃走,陈砚必死无疑,他们不敢跑。”

  起先胡德运说起来还有些犹豫,到后面可谓越说越坚定。

  如此想来,陈砚此举实在不堪一击。

  “冯千户,动手吧,若错过今日,你我怕是只能落得身死下场。”

  胡德运终究还是劝起了冯勇。

  冯勇本以为胡德运是想催着他弄死陈砚,就算后面真的被揭发,也是他冯勇出事,胡德运可保平安。

  如今他已经当众喊出胡德运的名字,陈砚和那些灾民应该都听到了,胡德运已经暴露了,竟然还催他动手,可见在胡德运心里动手才是保命之法。

  再一想,胡德运所说颇有道理。

  陈砚此人最会虚张声势,此前还说什么要上疏请罪,逼得他让陈砚将那些倭寇挂在城墙上,自己这个千户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后来就再没听闻此事,十有八九是这陈砚根本没有上疏。

  今日又来这一招,为的就是再把他吓退。

  此次他必不会上陈砚的当!

  冯勇沉下心,朗声道:“传令,叛贼陈砚罪大恶极,凡是斩杀陈砚者,赏银百两!”

第223章 撤退

  此令一出,将士们士气大增。

  百两赏银,谁能不心动?!

  立刻就有将士朝着南山冲去,灾民们见此,纷纷朝着陈砚冲来,陈砚转身对灾民们怒喝:“谁敢过来,本官即刻死于你们面前!”

  陈砚举起手中的箭,对准自己的脖子。

  那箭尖已贴上脖子,只要一用力,脆弱的脖颈就会被戳穿。

  灾民们悲愤至极,却不敢靠近。

  村长李满福冲到灾民最前面,悲切呼喊:“陈大人您不能有事啊!我们能护住您的,您这等好官活着才能救我松奉百姓!”

  李满福头受了伤,陈知行来后就在山上找了几味草药捣碎帮他敷在伤口,又用布条一层层包好,此时的他比往常多了几分狼狈。

  再加上焦急与悲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力之感。

  那些将士就要来了,陈大人还一人站在前面,岂不是……岂不是轻易就会被杀?

  陈砚脖颈青筋暴起,几乎是拼尽全力咆哮:“跑!都给我跑!今日就以我陈砚的头颅来揭穿此地黑暗,你们必要将我陈砚的清白公布天下,让天下人都看清真相,让陛下看清真相!冯勇该死,胡德运该死!”

  待到最后一句喊完,陈砚的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却让不少灾民热泪盈眶。

  如此好官,如此爱民如子的好官,今日竟要在此地身死!

  他们如何能忍?

  他们如何能甘心?!

  他们想要以死相护,可那位陈大人却拼尽全力对他们嘶吼:“难道你们要我白死,要我背上通倭的污名被千秋万代唾骂吗?!”

  这一句话让灾民们彻底泪奔。

  众人咬牙,透过泪眼死死看了陈砚最后一眼,转身朝着背后的深狂奔。

  男女老少拼尽全力狂奔。

  只要冲进树林,就多一分逃脱的机会。

  只要能冲出南山,冲进相隔不远的山脉,他们就有可能活下去。

  陈大人以死保住自己的名节,他们必不能让冯勇等人给污了。

  只要有一人能逃出去,陈大人就不会白死,松奉的百姓就不用再过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近六百人转身那一刻,冯勇眼睛瞪圆,瞳孔猛缩,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的心狂猛地跳动,仿佛在为这些人的远逃而颤抖。

  胡德运错了。

  他也赌错了。

  陈砚不怕死,而给陈砚陪葬的,将会是整个松奉上下官员,以及他冯勇的九族。

  冯勇咆哮:“别杀陈砚!”

  在他喊话的瞬间,跑得最快的士兵已经冲到陈砚背后不足五丈的位置。

  冯勇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睛里只余那士兵高高举起的刀。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支箭带着破风声稳稳插入那名举刀的士兵眉心,那士兵俯冲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狂喜尚未褪去,整个人就滑了下去。

  当那士兵身死的一刻,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席卷向冯勇。

  身边突然传来“咚”一声响,冯勇下意识看去,就见站在他身边的胡德运晕倒在地。

  冯勇却顾不得胡德运,转头就对那些还在冲的士兵高呼:“撤退!立刻撤退!”

  那些士兵的冲击是有惯性的,后面的还在往前冲,前面的一旦停下来就只能被踩踏至死。

  而前面的士兵也停不下来,第二波冲上来的两人已经快要能摸到陈砚的衣服。

  又是两支箭射来,两人顺势倒下。

  可惜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冲过来,单靠一把弓根本不可能抵挡。

  就在此时,一个壮硕的身躯拽着正熊熊燃烧的铁链从屋子冲到陈砚身边,铁链放下,一扫过去,半山腰响起无数凄厉的惨叫。

  那些被铁链烧到的士兵犹如一道道火球从山上滚下去,后面的士兵们闪躲不及,被烧着的不计其数。

  陈老虎并不停止,两只手抓住那铁链,犹如荡秋千一般将那着火的铁链放在半空荡漾,将企图从两边爬上来的士兵们尽数扫落。

  整个半山仿若一片火海,仿若是人间地狱。

  那些落在后面的士兵们本就犹豫不敢对老弱妇孺动手,此刻见到前面那等惨状,便不敢再向前,而是转身后逃。

  早被吓破胆的士兵们见有人逃走,也转身逃跑,一时间那些没被烧着的将士们纷纷后逃。

  原本还庆幸的冯勇,此刻却因过于惊骇长而失了声,只能僵硬地坐在马背上。

  往日高高在上的千户大人早已被此情此景吓破了胆。

  他只得呆呆看着半山腰的陈砚转过身,正对着他。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陈砚在笑。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

  陈砚站得高,离他远,他不可能看清陈砚的脸。

  可他就是觉得陈砚在笑。

  他领着上千人来抓陈砚,却被陈砚逼退了。

  而逼退这些将士的,只有一人,一条烧得正旺的铁链。

  熊熊燃烧的铁链照亮了半边天,也烧毁了冯勇的胆气。

  哪怕有那条铁链,想要杀死陈砚也简单,只需多些弓箭射过去就可。

  但是冯勇不敢对陈砚动手,只要陈砚不死,他就不是造反。

  九族的命全系于陈砚一人之身,他只能败退。

  至于那些逃走的将士,更是早已被吓破胆,斗志全无。

  冯勇嘀咕道:“撤……”

  旋即仿若突然回过神,连声道:“撤!都撤!”

  拽紧缰绳,转身要走,又想到胡德运还躺在地上,他恼怒得一马鞭甩到胡德运身上,剧烈的疼痛将胡德运惊醒,正要哀嚎,冯勇就咆哮道:“滚!”

  那冯勇此刻宛如杀神,胡德运吃了亏也不敢在此时触霉头,当即连滚带爬地进了马车,催促车夫赶紧走。

  至此,冯勇对陈砚的第一次围剿以冯勇惨败告终。

  待到冯勇等人走远,陈砚迈着早已累得麻木的腿走到陈老虎面前,将手里那支汗津津的箭递过去。

  陈老虎一接手,发现那支箭湿哒哒的,诧异看向陈砚:“砚老爷还会害怕?”

  陈砚只想说一句废话,他刚刚可是差点把命丢了。

  话还未出口,就听陈老虎道:“都多少回了,砚老爷还没习惯?”

  陈砚:“……”

  再看陈老虎,只是额头有些汗,神态竟一片从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陈砚不禁对他很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