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何人?灵台方寸关门弟子 第92章

作者:小蟑螂七岁了

  那老僧与年轻僧人皆是面色一变,未曾料到,这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竟有这般沛然莫御的威势。

  二人不敢怠慢,一左一右,各自掣出一柄戒刀,一串念珠,佛光乍现,结成法阵,将陆凡这雷霆一击堪堪挡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气浪四卷,将周遭的尸身与断壁残垣都掀飞了出去。

  陆凡身形一滞,被那佛光震得气血翻涌。

  而那两位僧人,亦是各自退了三步,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再也挂不住了。

  “好厉害的道门玄功!”年轻僧人惊呼出声,“师父,此子邪性的很!”

  那老僧的面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小子,当真是个怪胎!

  一身法力精纯浩瀚,竟似是得了哪位大能的真传,可这运用的法门,却粗陋得如同三岁孩童,处处都是破绽。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这等无上妙法,能由自己师徒二人得了去......

  老法师心中念头电转,手上攻势却缓了三分。

  他一边催动念珠大阵,将陆凡困在其中,一边扬声说道:“施主,且慢动手。”

  “贫僧观你所学,乃是玄门正宗,其中更有大道真意流转,实乃三界罕见的无上法门。”

  “只是你未经指点,不得其法,一身宝山而不知如何取用,岂不可惜?”

  “贫僧看你也是个可造之材,不忍见你这等明珠暗投。”

  “你若肯将这功法来历,原原本本地说与我等知晓,再将那修行法门默写出来,交由贫僧。贫僧便可做主,不但放你与你父母离去,更可以我佛门无上智慧,为你剖析此法精要,指点你修行。”

  “如此一来,你既能保全性命,又能得大道真传,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陆凡闻言,身处那金光大阵之中,却是气得笑了。

  他不是三岁的孩童,自然听得出这言语之中的虚伪。

  交出功法,他们便会放过自己?

  只怕自己前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后脚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等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哈哈哈......”陆凡放声大笑,“老和尚,你这算盘打得真是精啊。图穷匕见,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只是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陆凡了。我便是今日死在此处,也断不会将仙人所授之法,交与你这等披着袈裟的豺狼!”

  “冥顽不灵!”

  老僧被他说中心事,脸上最后的伪装也撕了下去,面容变得狰狞可怖。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怪贫僧手下无情了!徒儿,动手!拿下他,莫要伤了他的神魂,贫僧要亲自搜魂,将那神仙妙法一字不差地取出来!”

  话音一落,二人身形再动,再无半分留手。

  ......

  斩仙台上,忽地便是一静。

  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方才还因燃灯古佛那番大慈悲之论而陷入思索的众仙,此刻脸上神情各异,却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那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佛门众人,尤其是燃灯古佛的身上。

  这一下,比直接出言讥讽,还要叫人难堪百倍。

  方才那番言语犹在耳边。

  说什么断其魔根,救万民于水火,乃是顾全三界的大慈悲。

  说什么不为财,不为名,只为度化这魔头。

  言犹在耳,镜中那两位大慈悲的化身,便已是图穷匕见,露出了那贪婪的嘴脸。

  这等手段,比之魔道又有什么分别?

  先前的一切言辞,都成了笑话。

  佛门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净念菩萨,方才挺直的腰杆,不知不觉又塌了下去,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叫旁人看不见自己。

  燃灯古佛立在莲台之上,面色如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却终是起了几分波澜。

  他心中只觉得有一股火气,自心底缓缓升起,却又发作不得。

  他只觉得今日出门,定是未曾看黄历。

  这一场公审,从头至尾,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桩桩件件,似乎都在与他作对。

  前脚他刚刚将那两个僧人塑造成了为三界除魔,不惜背负恶名的高僧大德,后脚这二人便当着三界众仙的面,贪图起了人家的功法,连搜魂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装都不装一下的么?

  便是当真起了贪念,好歹也该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将人拿住之后,再徐徐图之。

  哪有这般赤裸裸,当场便要强取豪夺的?

  燃灯心中清楚,镜中那二人,不过是当年西牛贺州苦行僧中,不起眼的两个。

  莫说罗汉果位,便是修成正果,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们自然算不到,自己当年的一言一行,会在千万年之后,被这三生镜照彻,公之于众。

  可这道理,他明白,旁人却不会体谅。

  众人看到的,只是佛门言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暗自运了口气,心中念头急转。

  莫非是贫僧道行将满,准圣之境已至瓶颈,将要勘破那最后一步,故而天道降下劫数,来乱我心境不成?

  否则,何以如此之巧,何以如此之不顺?

  他定了定神,知晓此刻万万不能沉默。

  越是这等境地,越是要说。

  不但要说,还要说得滴水不漏,将这即将倾覆的局面,重新给扳回来。

  “阿——弥——陀——佛——”

  待到众仙的目光再次汇聚,他才缓缓开口。

  “诸位仙友,见此情景,想必心中都有计较。”

  他先是淡淡一句,不辩解,也不回避。

  “然则,以今日之准绳,去量度封神之时的人心,未免有些刻舟求剑了。”

  此言一出,不少仙官都是一愣。

  只听燃灯古佛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诸位莫要忘了,那是何等样的一个年岁?三教佥押封神榜,杀劫临头,仙人亦难自保。圣人尚有火气,门下弟子更是人人自危。”

  “那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上至仙神,下至凡人,心中那根弦,都是紧紧地绷着。”

  “为了争一线生机,为了夺一件法宝,为了保一脉道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道门弟子,为了一件护身之宝,便可反目成仇,不念同门之谊,此等事,难道少么?”

  “阐截二教,本出同源,皆是玄门正宗,只因道统之争,理念之别,便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万仙阵中,碧游宫中,多少同道,应劫上榜,化为飞灰?”

  “那时的同门之情,同道之谊,又值几何?”

  “便是那凡间的君臣,亦是纲常倒悬。”

  “君不君,臣不臣,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为了一己之私,骨肉相向,此等事,在那朝歌城中,难道还少见了么?”

第133章 永远都差了一步

  “那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时代。谁的法宝更利,谁的拳头更硬,谁便占着道理。所谓的是非对错,早已被那冲天的杀伐之气,熏得模糊不清了。”

  “在那等大势之下,人心浮动,人人自危。便是方外之人,亦难免为外物所染,为贪念所惑。”

  “镜中二人,道行浅薄,根基不稳,见那无上妙法,一时动了凡心,想要据为己有,固然是他们的不是,是他们心性修为不够。”

  “可将此心,放于那整个杀劫弥漫,道德沦丧的洪流之中,却也并非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了。不过是那浊浪滔天的大海之中,多了两朵不起眼的浪花罢了。”

  燃灯这番话,偷换了概念,将一个具体的,个人的贪婪行径,归结于整个时代的道德败坏。

  虽是强辩,却也叫人一时难以反驳。

  因为他说的,确是实情。

  封神大劫之时,莫说是寻常修士,便是那些金仙,大罗,又有几个是手上干干净净,心中一尘不染的?

  燃灯见众仙神色微动,知晓火候已到,话锋再转,声音陡然拔高。

  “正因世道崩坏至此,人心沉沦如斯,方才显出我佛门东渡,普度众生之必要!”

  “那时的三界,缺的不是神通,不是法宝,缺的是规矩,是能约束人心的法度!”

  “我佛门东渡,所传的,非是争强斗狠之术,而是教人放下屠刀,明心见性,知因果,畏报应的无上妙法!”

  “镜中二人之行,恰恰证明了,即便是修行之人,若无佛法约束,心中贪嗔痴三毒一起,与那凡夫俗子,亦无甚区别,同样会为了一点私欲,做出强取豪夺之事。”

  “这,正是我佛门誓要度化之根源!”

  “他们之过,是小过。而我佛门要纠正的,是那整个时代的滔天大错!”

  “以一人之过,映衬时代之殇,更显我佛门之慈悲宏愿。贫僧今日观此镜,非但不觉羞惭,反倒是愈发坚定了我佛门当年普度东土之决心。”

  “此二人之心,固然有瑕。然我佛门之愿,却是一心为公,为三界计,为苍生计。”

  “这一点,天地可鉴,万古不易!”

  一番话说完,燃灯古佛宝相庄严,垂目低眉,再次宣了声佛号。

  斩仙台上,又是一片静默。

  众仙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同一个念头。

  这佛门之人,当真是好一张嘴。

  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

  明明是自家门人起了贪念,行那强盗之事,到了他口中,竟成了反证佛法之必要,彰显佛门之宏愿的论据。

  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着实叫人叹为观止。

  只是,众人心中虽这般想,却也无人再出言反驳了。

  一来,是觉得与这等人辩经,实是自讨苦吃。

  二来,他那番话,虽是强词夺理,可那时代之殇的帽子一扣下来,却也将阐截二教,乃至天庭的不少仙官,都囊括了进去。

  谁又敢说,自己在封神大劫之时,便当真是个清白无瑕的?

  再揪着不放,便是将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

  佛光大盛,梵音禅唱之声响彻夜空,两道身影朝着陆凡猛扑而来。

  陆凡心中一沉,只得强提法力,与二人缠斗在一处。

  可他正如那老僧所言,空有通天修为,却无半点对敌的章法与经验。

  他一身法力,十成里倒有八成都耗费在了无用的地方。

  不过十数个回合,他便已是险象环生,身上被那戒刀与念珠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血汩汩流出,将他本就被血浸透的衣衫,染得愈发深沉。

  他被那老僧一禅杖扫中胸口,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一截断墙之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咳......咳咳......”

  胸口传来的剧痛,叫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瞬间,无边的恨意涌上了陆凡的心头。

  他恨眼前这两个貌似慈悲,实则豺狼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