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元将军摇摇头:“夏虫不可语冰,龙君和龙王,是截然两种存在,武圣和武仙,亦是两种迥异境界,拿大顺、北庭、南疆而言,你是不是以为,彼此皆有熔炉对峙,方才维持平衡?”
“不是?”
“是也不是,能大幅影响局势的,是熔炉,但得是新晋熔炉!”
“何意?”梁渠听不太明白,“老将军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
“你修行至今,当知晓‘本’之一说,明白境界越高,对武者自身有作用的宝植越少,你如今再吃寻常宝植,有作用吗?”
“没有。”
抛去水泽精华,梁渠如今吃牛角鲳和寻常草鱼没两样。
“本”,类似于莫氏硬度,硬度太大,金刚石无法留下划痕,对其产生影响。
说起来,元将军的修行模式倒和他类似,靠自身神通,使得普通寿宝一样有作用,只是效率上不如他。
“正因如此,到熔炉武仙之境,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对他们产生‘影响’的事物。
宝植?再厉害的宝植入肚,同你家里吃的米面粮没两样,无非口味差距。
宝矿?武圣大多自炼玄兵,遑论熔炉,再厉害的矿石打造出的神兵利器无法加身。
能伤到熔炉的利器,只有熔炉自己炼养的仙兵。
外物尽皆无用,凡此种种之下,熔炉的存在状态,接近于‘无欲望’,你们人族把熔炉唤作武仙,一来是尊称,二来熔炉状态,几同仙人相当,飘飘欲仙。”
“老将军,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趣?”梁渠开玩笑。
“哈哈,你小子,好大的器量!常人哪会有如此念头。
不过,这样的修行的确无趣,所以老夫是说‘接近无欲望’,熔炉的五味还在,酸甜苦咸肥,吃什么都一样,但好吃不好吃有区别,坐看世间前进,创造出更多美味,不失为一种乐趣。
新晋熔炉,往往喜欢大刀阔斧的改造,然时间一久,几百年、上千年,熔炉会逐渐对许多事物不太在意。最典型的,王朝地盘,占据再多也无用,因为世上没有资源能帮助到他们,他们去到哪里,都和自己家一样,人人敬畏。”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数千年绝非空活。
元将军的诉说,给梁渠打开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一种截然不同的思维视角。
“之所以新晋熔炉对格局影响大,往往是因为受子孙影响,受自身惯性影响。
待子孙繁衍出十几代,冒出来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亲人’时,当意识到外物无用时,对世界的干预便会开始减少,王朝格局影响的关键,重落到夭龙身上。
昔日龙君喜欢同人族商贸,不是因为对自己有利,纯属喜欢人族制造的新物件,乐在其中;东海鲸皇,酷爱云游,亦是乐在其中,故而老夫昔日送上一株异色宝树,龙君会赏赐精血,祂喜欢新奇。”
仙啊。
自由自在,又不是无欲无求。
真正的潇洒,大自在!
梁渠心向往之。
“故而,蛟龙真成龙君,前期确会耀武扬威,大不了我去求求西龟王,西龟王同朝廷交好,再请动你大顺熔炉同蛟龙一谈便是,如此蛟龙便奈何不得,老夫捱个几百上千年,捱到蛟龙不在意,万事大吉!”
捱个几百上千年……
长寿种果真厉害。
“熔炉……那么好请么?”
“难也不难,熔炉活得太久,反而有个别喜欢主持‘公道’,不爱外头打得生灵涂炭,当然,你得先有关系,老夫和西龟怎么都是同族,说的上话。”
“为什么?”梁渠不太理解。
“老夫常想,同人不喜欢待在密闭幽暗,无法交流的环境一个道理吧?
当然,一句话,老夫不是熔炉,具体如何,或许似是而非。”老乌龟盯住寿虫血茧,淌出口水。
梁渠无语,伸手一抛,将寿宝给它。
“嘿,老夫可没答应啊!是你自己要给的。”老龟着急忙慌地收起来,塞进山洞。
“没事,慢慢来,回头见。”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梁渠觉得老乌龟说的很可能是事实。
他上过学,且成绩不错。
物质决定意识。
当物质极大丰富,反而会促进精神状态、道德水平的发展。
熔炉的强大,变相实现了这种极大丰富,除非天生坏种,可天生坏种修行到这个地步不太可能。
社会是集体的存在方式,集体无法容忍不稳定,会进行“排异”,总会在某个时机把坏种“排异掉”。
梁渠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猴群尾勾尾,垂条摇摆,泪洒大江。
时虫钻出山洞,探头探脑,正欲出来。
哗啦。
梁渠杀一个回马枪,半凫水中:“别教时虫折腾我的猴子猴孙,差不多得了。”
“知道知道,改天说它。”
“行。”
猴群泪崩。
半晌。
老乌龟捻动寿宝,喜不自禁,见时虫龟缩,招招爪子:“出来吧,人都跑远了。”
时虫大喜,跳出洞穴,抬起节肢,正要使唤猴王传菜。
猴王抱臂,傲立山巅。
梁府。
梁渠沐浴斜阳,钻出池塘,拨开碧眼螺和荷叶。
龙娥英坐于亭中关心:“元将军答应了么?”
“没有,它让我回家洗洗抱着你睡。”梁渠老实巴交。
“那怎办?”
“不听老龟言,吃亏在眼前,先听它劝,回头再去劝它。”
一声轻呼,梁渠将龙娥英拦腰抱起。
困觉!
大河狸正刻画图纸,呲开闪亮门牙,瞅一眼天上夕阳,默算丙火时日,拍动扁尾巴,略显兴奋。
快了快了,再有几天丙火日,又有暑假。
巴适~
天气炎炎,长气即将现世。
淮东、鉴水有条不紊地派遣船只,蛙族亦挑选出族中好手,赶往鉴水。
第1076章 无冕之王,乙木长气(5k4,二合一)
铛铛铛。
铜锣敲响。
惊飞桅杆水鸟。
淮东河泊所吏员肩披夜色,手持短椎,踩踏跳板,挨个告知东临新吏:“冉大人吩咐,教兄弟们晚上小心些,别把锚沉水,沉了水,需遣两人守夜!灶房备有宵夜,一人两个包子,子时后领,清楚明白?”
“清楚明白!”
“不是,兄台,啥玩意不沉水?船锚?”东临新吏不解,“这锚装船上,拿来看的啊?”
淮东老吏懒得同新人多话解释:“衙门派你来干活的,不是来吃空饷的,教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横竖让你小心就小心,埠头上有桩子,实在不行,多系两根麻绳上去。”
“行吧。”
东临河泊所没什么经验,从用完晚饭的惫惰中启动,拖拖拉拉,有的更是挥挥手,示意待会干,有经验的淮东老吏已经早早把船锚收起,仿佛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大锚触之即化。
不出意外。
入夜。
空荡荡的铁链滴落清水,破碎月光。
“哎呦我日,我锚呢?我那么大个锚哪去了?刚刚还沉水里的!”东临新吏转起绞盘,跌倒在地大嚎。
“天杀的,谁偷我锚?谁偷我锚?”
一把战船大锚纯铁制造,价值不菲,上官特意吩咐下意外丢失,足以在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淮东老吏哈哈大笑。
“让你早收不听,磨磨蹭蹭!倒霉了吧?少说赔两个月俸!”
“后生,记个教训吧!”
“前几天没事啊。”
“废话,此一时彼一时,前几天它们没来啊。”
“谁?”
“咕噜噜。”
一串波纹一冲一突,乘迎月光离去。
鉴水东域。
水藻丛中,气泡幽幽,蛙游击肩扛大锚,训练蛙族飞锚,见麾下儿郎们武器换新,满意点头。
天水朝露时拾来的船锚,如今不少锈迹斑斑,好用不好看,正好来鉴水,换一批新货,蹼感火热,正该大力操练族蛙!
河泊所的梁大人真是仗义,都把东西沉水里,任蛙取用,无愧它们蛙族之友!
改天需请阿肥吃顿好的。
便是大锚上的锁链有些难缠。
境界低的小蛙要费些力才能扯断,倒能理解,估计是害怕旁妖来偷,亦是一种考验,扯不断铁索的蛙,没资格扛锚!
七月,春天出的嫩芽颜色渐深。
“牌子做好没有?没有木牌,一律不许登船。”
“拿到牌的自行保管,狩虎、狼烟、奔马各不相同,认牌不认人,责任自负。”
“别想着造假,牌子是灵纹木的!”
根据老蛤蟆提供的位置,河泊所和蛙族水上水下同时开始清场。
鉴水不少本地乡豪闻风而动,意图前来分上一杯羹,观摩天地异象,无奈全不够格,他们必须前往东临河泊所交一份船票钱,登河泊所的船,私自前往者,一次警告,二次驱赶,三次击沉。
倘若长气为哪个臻象家族独吞,旁人联合,且能斗上一斗,官府……
鉴水出长气。
不仅鼓了“少数人”的腰包,更缓解河泊所财政的燃眉之急。
梁渠靠本事寻来的位置,取一部分船票费,反过来补贴河泊所,举朝廷大旗,不能说一心为公,简直是大公无私!
统统给他交船票!
偷渡的一律沉江喂鱼!
“七月一十一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被抓被打,勿谓言之不预!”
吏员用毛刷往墙上刷浆糊。
天气晴朗,俄而便干。
“怪不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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