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段融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萧玉摇了摇头。虽然那物什,一见便不是凡物,但萧玉并不识得。
段融道:“此物乃是饮露蝉。”
萧玉闻言,眼神疑惑地看着段融。段融随即将此物的来历以及神妙,向萧玉说了一遍。
“此物竟能挡下洞冥境强者的三次攻击?!”萧玉听了,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这么一件小小的东西,竟然这般利害。
“不错!”段融道:“此物上我原本的印记,我已经抹掉了。现在我助你炼化此物。”
“炼化?!”萧玉眼眸流动,问道:“夫君要将此物赠于妾身!?”
段融道:“是。青竹她已经是气旋境强者,而且修为一日强过一日。她既是吕氏血脉,又有个洞冥境的父亲。她们母子的安全,我并不担心。倒是你,万一有变,为夫得给你留下一道保命的手段。”
萧玉怔怔地看着段融,心头热流涌动,眼角不觉有泪水滑落,她匍匐在床榻之上,想要向段融施礼,但想起离别在即,再见无日,一抹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但萧玉只哭了一会儿,便忍了下去,重新坐好。她知道段融说得在理,她修为低微,万一有变,她要有手段能保护谦儿。
萧玉抹掉眼角的泪痕,看着段融,道:“请夫君教我。”
“好。”段融轻吐一字,指尖便点在萧玉的眉心,随即一滴精血便从萧玉的眉心处渗出。
那滴精血从萧玉眉心脱落,滴在了段融手中的饮露蝉上,慢慢渗入其中。
如此三次,那饮露蝉之上已经泛出了淡淡的血痕,而萧玉的脸色也已经有些许苍白。
段融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饮露蝉挂在了萧玉的脖子上,说道:“尝试一下。能不能感应到和饮露蝉的那种神魂联系……”
饮露蝉贴着胸口处的肌肤,传来一阵微凉,萧玉神魂一动,饮露蝉之上随即光华浮动,她的脸色一喜,道:“有!夫君,能感应到。”
段融点了点头,接着便仔细地给萧玉讲述了饮露蝉动用的细节,以及如何以精血浸养来强化神魂联系,确认萧玉完全明白后,段融的身影忽然就如鬼魅消失,下一刻,就已经站到了房间中央的地方。
萧玉愕然一愣,段融已经看着她说道:“萧玉,离别伤感,就此别过。为夫走了。”
段融说完,房间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萧玉瘫坐在床上,要不是胸口处的饮露蝉传来一丝微凉,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罢了。
“夫君……”
良久后,萧玉的情绪也有些平复过来,她看着摇篮里熟睡的谦儿,喃喃道:“夫君放心,妾身一定会护好谦儿的。”
神云府向南近百里,有一条漳水,浩渺东流,此水颇为深阔,向来有鱼盐航运之利。沿此水,乘船而下,向东的第一座府城,就是临漳府。
这临漳府因为有水利之便,又距离神云府不远,故而颇为富庶,人口也繁盛。
城东郊外二十多里的官道上,此时却有一个青衫身影,缓步而行。
路上间或有马车粼粼走过,扬起一阵尘土。那身影恍若未觉一般,只是自顾走着,细看这下,此人虽满脸尘土,但双目炯炯四望,丰神内敛。
这人正是沿着漳水,坐船而来的段融。他不久前在码头下了船,便沿着官道准备往临漳府城走去。
走着走着,段融忽然目色一动,因为他看到路边不远处的一座颇为青翠苍幽的山峰。远处深山的林叶掩映中,竟露出了庙宇的一角来。
深山藏古寺,段融顿时就升起了游玩的心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近午时,他若这般沿着山路走到那深山的古寺去,只怕就已经天晚了,今日可就入不了城了。
这次出来游历天下,段融决定以凡心入世,以他的修为,那古寺虽藏于深山,但目之所及,倏忽便至,但他还是决定一步一步走过去。
所谓格物以寻找媒介,便在于这沿途的凡心。
段融思及此处,便拐下了官道,穿过野地,往那座青翠苍幽的山峰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山路崎岖,他便找来了一根粗壮的枯树枝拄着,踩着嶙峋的青石,攀登而上。
蹬到半山腰处,段融的周身已经热乎了起来,额头泌出了细汗。他未用任何修为,完全是肌肉力量。
蹬得有些累了,他便坐在一块有些硌屁股的大青石上,微微喘口气,坐在那里,向下看去,只见山谷之间,郁郁葱葱,景色颇为秀丽。
“造化钟神秀啊!”段融感叹了一声,便起身继续攀登。
这次,他沿途再未歇息片刻,竟是一口气走到了那座寺庙的地方。
走到了才知道,不过是一座不大的野庙,里面住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庙里香火凄冷,段融便叹了口气,拐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卯时,过了多久天就要擦黑了。这野庙虽小,到底可以栖身。但段融还是决定从山的另一面走下山去。
若是赶天黑没走到山下,他就在半山腰找一个树,凑合睡一夜就是。
段融如是想着,便从山的另一面,踩着山石而下,他走了一会儿发觉这边的山峰,竟是还有一条蜿蜒而下的山路。
看来,这边才是上下山的地方,他之前是瞎摸的,就从另一面爬上来了。
段融沿着山路而下,顿觉轻松了不少,便把拄着的枯树枝也扔掉了,脚步轻松、凉风习习,沿途的风景更是秀丽异常,段融一时饱览胜景。
他就这般走着,拐过了前面的山路的一方大石,就忽然瞅见大石后面的山路不远处,正迎面走上来三道身影。
那三人皆长得凶神恶煞,肩上扛着明晃晃的大刀。
段融向下,他们向上。
三人看到段融,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脸喜色。
这三人是附近劫道的山匪,他们也是外地通缉,几日前才逃到此地,盘踞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山里。
这几日劫了几次道,所获甚少。这日,也是从那座山头看到了这山上的野庙的一角。
其中一人便出主意说,那座庙宇若是香火旺盛的话,应该很肥,既然劫道几日就收获甚少,不如去那座庙里踩踩点,若是头肥羊,宰杀了岂不痛快?!
另外两人闻言,也是一拍即合,三人便沿着山路上来。沿途一个香客也没看到,半山腰处三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偏偏这时候就刚好遇到了下山而来的段融。
第676章 五通神庙
段融刚走出大石,就看见了三丈开外的那三个匪徒。三人扛在肩头的明晃晃的大刀闪着耀眼、冷冽的光。段融不过微微一愣,便转过身去,绕回了大石后面。
那三个匪徒,原本是劫道的,此时在这荒山野岭陡然遇到一人,哪里就肯放过,立马奔过大石,要劫掠段融。
段融走回大石后面,只是缓步走到了山路旁,身形一抖,一道法则之力,便在其周身围绕,顷刻间,他竟化身为一棵颇为苍幽的松树。
那三个匪徒,捉着明晃晃的大刀奔过大石,打眼一看,只见山野苍茫间一条山路崎岖而上,哪里还有人影呢?
三人俱是一怔,其中一人身形一纵,便上了身侧的大石,抬眸四望,另一个走到山路旁,向山谷中望去。
两人一番探查,都走到了一个彪形大汉的身侧,说道:“大哥,四处都不见人。”
那彪形大汉瞳孔微缩,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他们三人奔过来不过一息间罢了,那人竟然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莫不是在这荒野间,还碰到真气境的高手了吗?就算是真气境高手,也不可能一眨眼间,在这辽阔的山野间,就不见踪迹了啊!
其中一人向彪形大汉,说道:“大哥,我们怕不是碰到了山魈了吧?要不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那庙不劫也罢?”
彪形大汉瞪了他一眼,道:“瞅你那小鸡子胆。哪他妈有山魈?都跑到这儿了,怎么着也得上去看看。”
三人随即便沿着山路而去。
待三人走远,在大石不远处路旁的那棵有些扎眼的松树,忽然便一阵抖动模糊,随即便现出了段融的身影来。
其实,这种以法则之力幻化的障眼法,只对洞冥境以下的修士有作用,若是同为洞冥境的修士,一眼就能窥破。
因为那幻化之相,处处都是法则之力的细微涌动。
段融站在大石旁,看着山路远处三个匪徒身影,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要去山顶劫掠那座小庙。
他方从那小庙出来,自然是知道那小庙的情况的,可谓香火惨淡,而且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和尚住在那里。那三个家伙上去,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他们没劫到东西,那住在庙里的老和尚怕是要遭罪了,不过这事和段融无关。他是出来游历天下,历事练心的,不是来管闲事的。
九州大地,这种蟊贼可谓多如牛毛一般,他哪里管得过来呢?
段融原本是准备这般闲步下山的,但现在此处颇有些麻烦,那些盗匪劫掠过后,只怕还要从这山路逃窜,他思及此处,眉心红光陡然一闪,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山脚下的野地里。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葱郁的山峰,便向不远处的官道走去,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还是在傍晚擦黑时,进了临漳府城。
临漳府繁华,虽是南城,街市人烟之阜盛也远超一般之地。
此时,天刚擦黑,临街的铺面就都已经掌灯。
段融连坐了数日的船,晃晃悠悠地一直没睡好,一入城中,便准备找间客栈好好歇息一晚。
他沿街走了一段,便已经看到一间外面挂着酱色旗帜的客栈,灯光昏暗中,他也没看清那客栈的名字,只打眼一看,觉得门面装璜的还不错,便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柜台后面,一个面皮蜡黄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对着账目扒拉算盘呢。
那人原本正在算账,见门口处有人影闪进来,立马就笑着站了起来,客气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一边问候,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已经上下地打量起来段融。
开店的吃得是四方生意,见得多了,什么来路的人,一打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借着灯光略一打量,那掌柜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他素来知道江湖多异士,故而开门迎客,从来不敢看不起任何人。
但眼前之人,一身青衫,满脸尘土,衣袖上还有草屑露水,显然是落拓之人,但他却面容恬静,眼神丰润内敛,甚至隐隐有一丝出尘之意。
那掌柜的一时看不清进门之人的来路,不由地态度更是恭敬了。
段融笑道:“途径此地,想歇歇脚,劳烦店家给开一间上房。”
掌柜的笑道:“好说。请问客官,可还要吃食吗?”
段融道:“随便弄些下酒菜,清淡些就好。”
段融说着,便往身上一摸,不由目色一动,他身上压根没带银钱。他摸了摸腰间,抬起头来,看着那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不由尴尬一笑。
那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看段融的表情,就知道是没带钱的主儿,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段融说道:“店家你稍等片刻。”他说着,便转身出了客栈。
那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只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段融不会再进来了,许是半路上给人摸走了钱袋也不一定呢。毕竟江湖混杂啊。
段融走到客栈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一看,就弯腰在门口的地上捡起了几粒石子,而后他便转身又进了客栈。
那掌柜的一见段融又进来了,脸色不由微微一怔,段融淡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在柜台上轻轻一拍,笑道:“按刚才说的,劳烦店家给安排一下。”
那掌柜的低头看去,只见柜台上是几粒碎银子,虽然琐碎,但成色颇足。那掌柜的顿时满脸堆笑,一边拿了小秤称着,一边吆喝伙计给段融安排饭食。
掌柜的称好了银两钱数,在账册上做了登记,然后亲领着段融往二楼的一间上房去了。
段融在那间客栈盘桓了数日,直将临漳府逛了个遍,方才离开……
转眼已经一年过去了,段融在附近府县游历,虽然媒介尚未找到,但心境却是越来越平顺了。毕竟楚秋山格物格了百十年还没找到媒介呢,可见这事急不得。
先要有颗凡心,再慢慢寻觅吧。
临漳府的黄陂县,乃是临漳东南的一隅小县,段融已经在此地盘桓了一月有余,这半年来,他游历各地,一直扮作算命先生的模样。
弄一块破布,绣了铁口直断四个大字,随便弄了根竹竿撑着,又弄了一个摇铃,边走边摇,加上他衣衫落拓,面容恬静,倒真有几分出尘之意,偶尔的时候,生意竟还不错呢。
段融有时闲逛,有时也在街边出摊,他旁边就是个卖字画,代写书信的穷酸书生,两人有时也乱侃些不着边际的事。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很好,段融便又来出摊了。
他缓步走到了那穷酸书生的摊位旁,从临街的一户人家的后院墙头上,把他那根竹竿抽了下来。
将那块绣了铁口直断的破布撑开,往竹竿上一挂,将撑开的破布靠在土墙上,自己则在旁边搬了个木桩子坐下,将一块绣了八卦的破布,在面前一铺,四块石头压角,一支摇铃镇中,抄起手来,就坐等生意上门了。
那穷酸书生一见他那模样,便不由笑道:“我说,老姜啊。”
段融一直告诉这书生,他叫姜青玉,那是渊阳府贤古县人士,半生漂泊,落拓至此。
“你这多几日没出摊了?是躺在家里喝西北风啊?”
段融闻言,耷拉着眼皮瞄了他一眼,道:“前几日,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的,怎么出摊?”
那穷酸书生笑道:“你个臭算命的,怎么比大爷还架子大啊!?刮风不出摊,下雨不出摊,一年到头就窝家里躺尸啊?”
段融笑道:“你倒是天天出摊,还不是臭卖字的?”
两人多日相邻,早已经熟悉,那书生听了也不生气,只笑道:“我是没你潇洒啊!”
段融道:“这几日你都在这,这街市上可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我要会说那玩意,我就去茶馆里说书去了,还在这受风吹日晒的。”那书生用舌头舔了舔毛笔尖的毛,呸了一口,说道:“不过,前两天,南城有座五通神的神庙,刚刚落成。这庙还是县尊亲自找城中大户募资落成的呢。”
“五通神庙!?”段融闻言眉头不由一挑。
“是啊。”那书生漫不经心地答道。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书生不知,但段融却知道,秽血教的教众修炼秽血神功,烟供的神祇就是这五通神。现在,青州民间竟然都有五通神庙了。
“这庙怕不是和秽血教有关吧?”段融不由心头想到。
思及此处,他忽然抬头看向那书生,问道:“我刚漂泊到此地,不太懂。这五通神在临漳府附近的府县很灵验吗?”
那书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却是说道:“其实,早些年,这五通神的名头,我还真未听说过。也就是这两三年间才有了些风闻。说是若祭拜此神,能令人乍得巨富。”
“是吗?”段融的目中闪过一抹沉思。越听那书生之言,他越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莫不是真是秽血教的妖人在作怪吗?”
段融原本是出来游历天下,历事练心的,但若是真有秽血教的踪迹,他也不吝啬往宗门发个密函,端了这些祸害作乱的妖人的窝点。
他随即便站起身来,将破布卷了,把那根竹竿放到了身后那户人家后院的墙头上,便准备往新落成的五通神庙,去看看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