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进了窝棚后,段融便在大通铺上昨晚他躺的地方,倒身躺了下去。
他一身疲累,躺下去,将鞋蹬掉时,才发现脚底一阵痛,他起来一看,不知何时,脚底板上,竟磨出了两个水泡。
没办法啊!草鞋磨脚,他又跑了一天!
而且他明天还得跑!得在这山寨内,找到毒物才行啊!他能辨识百草,但若是找不到毒物,这一身用毒的本事,不就废了吗?
段融如是想着,便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郭天他们回到窝棚里,段融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白天的时候,郭天还想着晚上回来跟段商量商量对策,但不仅段融睡着了,他忙了一天,也感觉体力超支,头昏脑涨的。脑筋此时压根转不动,还商量什么呢?
郭天他们一挨床板,便瞬间睡死了过去。
段融睡得朦朦胧胧的,却忽然感觉腰部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
他随即转醒,却见一个如棍棒般的狭长黑影,正向他的脑袋上招呼!
段融虽然身体羸弱,但他毕竟精通百家武学,此时一个翻身就躲了过去,那狭长黑影被砰的一声砸在了大通铺上。
段融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他随即整个人纵身跃起,一脚便踩在那黑影脸上。
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接着,黑暗里,便响起了急叫声!
“段融!放开!……”
那是王龙的叫声!只是那叫声在变,似乎被什么噎住了一般,渐渐弱下去!
窝棚里的孩童随即都被吵醒,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只见大通铺旁的地上,王龙的双手反剪,脑袋更是被段融的腿绞着,而段融整个人挤成了一团,像麻花一般,将王龙的脖子那里,越拧越紧!
而王龙已经满脸大汗,脸色苍白,他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啊声,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段融只要在这样勒下去,王龙再过数息,恐怕就会被活活勒死!
“段融,你干什么,快放了王龙!”和王龙同村的几个孩童围了过来,但立马被郭天他们几人给挡住了。
这时,眼见王龙已经快不行了,段融才忽然微微一松,王龙的喉咙忽然像风箱一般,扯其风来,发出类似驴叫一般的声音。
段融道:“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勒死你!”
段融说完,便跳了起来,他拿起大通铺上掉落的那根擀面杖,砸在了王龙的身上。
王龙方才显然就是用的这根擀面杖打得段融。
王龙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擀面杖砸在身上,也恍若未觉。
段融看了郭天一眼,道:“郭天,我们睡觉!”
八人随即便躺到了大通铺上。
“王龙,你没事吧?”同村的几个孩童,看着王龙,关切问道。他们走近才发现,此时王龙身下的地面上,湿了一片。
王龙竟然给吓尿了!而王龙就坐在那滩尿水里,目色惊恐!
他不过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方才那一刻,他真的升起了濒死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段融是真的要杀死他!
王龙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他扭过头去,恐惧地看向睡在大通铺上的段融!这一刻,他的心头没有一丝记恨,只被无限的恐惧吞噬着。
他没想到,看起来木讷寡言的段融,竟然如此凶狠!跟头狼崽子一般!
第576章 鸠盘花
自从夜里的这次风波后,再也没人敢来找段融的不自在,王龙偶尔见到他,立马就将头低了下去,不敢跟他的目光接触。
每日除了忙乎小厨房的事,段融其余时间都在寨子里转悠,他一个七八岁黑瘦黑瘦的孩童,那些个马贼们,偶尔在寨子里遇到他,大多都不以为意。
只是他连着逛了两日,倒是发现了两株治疗外伤的草药,至于毒草却是一株也没瞅见。
这日,段融给三当家李塘送去了午饭后,便提着空食盒,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这条路上的杂草丛,他全都仔细察看过一遍了,一株毒草也没有。故而他此时走在这路上,已经不再去看那些草丛,只是四处张望着,不时瞟过沿途路边的各处院落。
此处,午后的阳光正烈,刺得他眼盲。段融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去,但就在这时,他忽然脚步一顿,脸色微微发怔。
他扭过头去,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某处院落的偏房的屋顶那里。
只见那里瓦片的缝隙里,长着一株不起眼的小草株,随着午后的轻风摇曳着。
段融从这个位置望过去,那株小草株刚好处在太阳的中央间,阳光刺目他一阵眼花。他立马换了个位置,站在路边的某处阴影里,再次抬眼望去,这次他看清楚了,那草株的顶上开着一朵不大的腊红色的小花。
看清楚的瞬间,段融的眼眸中便闪过一抹喜色。“是鸠盘花!?”
鸠盘花的花蕊有剧毒,这株鸠盘花虽然已经开花,但显然因为土壤贫瘠,只开出了一朵瑟缩的小花来。
但即便是这朵小花,毒杀一个人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段融的心头一阵振奋。
多日寻觅毫无结果,不想今日偶一抬头,便遇到了这株鸠盘花!
段融压下了心头的振奋,围着那座院落转悠了一圈。这院落颇为破败,围墙都是土胚砌成的,他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住在里面。
段融在外面转悠了一圈,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便提着空食盒,走到了院门前,抬手打了打门。
破旧变形的木门,发出笃笃笃的响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在院落里响起。“谁啊?”
数息后,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带补丁衣衫的老头站在那里,眼神不悦地看着段融。“我还以为是谁敲门呢?原来是这么个小狗崽子!?”
段融笑道:“大爷,我去给三当家送饭,忘了路了。能不能劳驾您老给指一指?”
“滚蛋!谁是你大爷!?”那老头砰地一声便将房门给关了。
段融被骂了一顿,反而开心地一笑,他退后了两步,仰头看着偏房屋顶上的那朵小花,目色闪动。
“寻了这么多天,终于算是见着收获了!”
段融提着空食盒,便离开了这里,一路上心情都好了不少。即便那院落里住的只是一个老头,他也不能现在去采摘,毕竟大白天,人多眼杂的!
中午吃过午饭后,段融就开始忙碌着拾掇何老头交给他的任务,一应的肉菜料理都处理好后,他便解下围裙,又走了出去。
段融每次走出院落,那些还在干活的孩童,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七八岁的孩童,哪个不爱玩耍呢?在他们看来,段融每天干完活,都在跑着玩呢?
郭天、卢储他们也都会怔怔地望着段融的背影,和那些孩童不同,他们更想知道段融每次出去都在干什么呢?
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卢储也曾趴在段融耳边,悄声地问过段融。只是段融跑了一天,很是乏累,根本不想说话,便告诉他睡觉吧,然后翻过身去就睡死了。
卢储无法,只得躺下睡了。
段融越是这般,卢储越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他看了郭天一眼,压低声音道:“段融又出去了。”
郭天削着手中的土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没注意到过吗?他脚上都是血泡。”
这几日,段融踩着那双磨脚的草鞋,几乎将整个寨子给跑了个遍。
这日下午,只有寨子东南,最后一片草丛没跑了。这次段融不仅注意草丛,也注意着各处院落的房顶。
临近傍晚,段融一身疲惫地走回了院落里,一个下午又是一无所获。
他走进小厨房,便开始生火,过了没多大会儿,何老头便进来了。
给三当家送过晚饭后,段融自己吃了饭,便摸到窝棚里去睡觉去了。
一躺下,他不由地吐了一口浊气,两腿跟跑断了一般,早已经有些麻木了。
段融翻了个身,将破了好几个洞的毯子,往身上一裹,便睡死了过去。
这一睡,等他再睁开眼时,窝棚内已经静谧一片,只有几个人打着微微的鼾声。
段融起身下床,在一片黑魆魆里,摸到了郭天的身边,他俯下身去,轻轻地拍了拍郭天。
郭天随即转醒,黑暗中,便看到一双眼眸正看着他,但一片黢黑,他一时也认不出那人影是谁?
段融压低声音道:“是我!”
郭天听到那声音,心头一动,悄声道:“有事?”
段融道:“跟我出去一趟。”
郭天没说话,随即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知道段融不会平白无故地叫他。
两人脚步很轻地走到了窝棚的门口,他们在门口处,望了望何老头住的那间房间,见那窗户漆黑一片。
此时,淡淡的月华撒落在院子里,惨白如霜!
段融冲郭天使了个手势,两人便缓步穿过院落,走了出去。
他们一出院落,便沿着墙边的黑影走着。
一路上,郭天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跟着段融。这也是段融为什么会选择叫他!
山寨里静谧一片,如同淹没在无尽大山的黑暗里了一般,只有箭楼那里,亮着瑟缩的灯光。
外围巡逻的马贼,经常会在夜里偷懒,找一个墙角就在那里赌博起来了。
段融他们两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段融白天发现鸠盘花的那处院落跟前。
郭天一脸疑惑,他不知段融为何深夜带他来到这座偏僻破落的院子这里。
段融则站在那里四处望了望,又侧耳听了听院落里的动静,确认无甚异常后,便拉着郭天来到了一面土胚墙前。
郭天站到了那土胚墙前,段融忽然附耳,耳语了一阵。郭天脸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便忽然站了个马步。
段融扶墙,踩上了郭天弓起着的腿部,然后纵身一挎,便坐在了郭天的肩头。
然后郭天一边慢慢起身,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免得忽然有巡逻的马贼过来。
郭天起身将段融举高后,段融便趴着墙头,在郭天的肩头上站了起来,而后段融腿一抬,便搭在了墙头上。
段融站在高处,先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动静,见附近的巷道内都是黑魆魆的一片,并无马贼巡逻的身影,这才缓缓出了口气。
看来运气还是不错得。
段融随即踩着那土胚墙头,走了一段。他毕竟武功经验还在,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也已经用熟悉了,基本的发力和平衡,对他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
沿着那土胚墙头走了一段后,便来到偏屋的侧面,段融猜测偏屋里并无人居住,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得分外小心才行。
郭天站在下面,一头雾水地看着段融动作。他最初以为段融是要偷东西,这院落里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他必须要取得的。
但眼见段融并未跳下院落,而是沿着那土胚墙走到了偏屋侧面,而后竟事翻上了屋顶。
郭天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处,那屋顶上都是瓦片,万一段融一脚踩空,一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
那他俩可就暴露了!
但此时他也不敢喊段融,只能站在那里死盯着段融的每一个动作。
段融踩着那些屋顶的瓦片,每走一步,都会才试探稳了,再去下脚。此时,这七八岁瘦弱的身体,反而有了一种优势,起码很轻,不容易将那些老旧的瓦片给踩崩。
段融一步一步走着,黑暗中,眼见离那株鸠盘花已经越来越近了。
郭天站在下面看着段融从那屋顶上,薅下了一株草株!他的目色一动,他肯定那绝不是一般的野草。
段融将那株鸠盘花攥在手里,便踩着屋顶的瓦片,往回走去,眼见就要跳下屋顶,忽然一脚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里的一片旧瓦,显然被段融是踩烂,裂开的瓦片,滚了下去,吧唧一声,砸在了院落里,发出一声脆响!
“谁啊!”一处黑魆魆的窗户里,响起了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来。
段融心头一紧,立马跳下屋顶,如野猫一般,一踩土胚墙头,便纵身跳了下去,就地一滚,便和郭天一起,向巷子里的黑影里蹿了出去。
院落里,房门打开,一个披着衣服的老头提着一盏灯笼出来,他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见一个人影,低下头去倒见脚下有一片碎瓦片。
“又是那些乱蹿的野猫!”老头嘟囔了一声,便回屋睡觉了。他这院子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贼会光顾呢?
他儿子原本是这马帮的四当家的,他倒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只是前两年,他儿子死在外面了。孟宗秋他们念及旧情,没赶得出山寨,让他在这座破落的院子里养老,只是也从来没过问过他,这半年来,他每月都领到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管粮食的,就是三当家的,所以白天段融一说他是给三当家送饭,这老头就勃然大怒。
段融和郭天,在黑暗中,往回走去。
走到一处偏僻暗影里,段融忽然将那株鸠盘花的花朵摘了下来,将那茎叶扔掉,然后他拿出一块破布,将那朵小花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郭天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问道:“那是什么花?”
“鸠盘花。”段融小声答道。
“有毒?”郭天问道。
段融道:“嗯。花蕊有毒,这朵太小了,不过毒杀一个人不成问题。”
郭天目色一凝,问道:“你想毒杀谁?”
段融道:“还没想好。这花还得处理一下,把毒性给逼出来!”
郭天道:“段融,刚好我们出来了,这里也僻静,我们互通一下信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