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69章

  昔日的熊本城,早已洗尽了旧时倭地的风貌。

  巍峨的巨石城墙、飞檐斗拱的天守阁、以及城内鳞次栉比的青瓦白墙建筑,无不彰显着这里已成为大明在海外一处坚实的堡垒。

  街道上,往来行人虽仍有穿着和服者,但更多的则是大明衣冠,汉话官音与当地方言交织,市井喧嚣中,曾经的“窝寇”风暴痕迹,已被李成梁多年的经营,给消磨殆尽。

  城中心,原熊本城主居所扩建而成的“九州总镇府”,更是气象森严。

  府邸后院,却有一片难得的开阔地。

  一位须发皆白,但身躯依旧魁梧挺拔的老者,并未穿着国公常服,而是一身利落的窄袖劲装。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稳稳拉开一张硬弓,弓弦如满月,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百步之外的箭靶。

  “嗖!”

  箭矢离弦,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钉入了靶心,尾羽微微颤动。

  大明宁国公,九州总镇官,李成梁,随手将弓递给旁边的亲兵,接过汗巾擦了擦额角并不明显的细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锐利的光芒。

  他虽年事已高,发丝尽白,却不见寻常老人的佝偻消瘦,反而有种磐石般的硬朗,仿佛岁月和风霜只能染白他的须发,却无法侵蚀他的筋骨。

  他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自有侍从奉上温热的香茗。

  他端起茶杯,刚呷了一口,一名身着大明鸳鸯战袄的亲兵便快步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国公爷,越王那边都有消息传来。”

  李成梁眼皮都未抬,只是轻轻吹着茶沫:“讲。”

  “越王殿下前日率护卫外出游猎,据说……‘不慎’越过了划定的猎区,接近了我们在西侧的驻防营地,还‘好奇’地观摩了半晌我军操演,方才离去。”亲兵的声音压得很低。

  无非是变着法子地敲打、试探,提醒李成梁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亲兵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另外,这是大公子从辽东派人加急送来的家书。”

  李成梁这才放下茶杯,接过信件,撕开火漆,仔细阅读起来。

  李如松恳切地劝谏父亲,倭地已成藩王天下,形势复杂,不如趁此机会,主动上表请辞,荣归故里,安享晚年,以免日后陷入更深的纷争,难以脱身。

  看完信,李成梁沉默了许久。

  他将信纸放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庭院中那株枝干遒劲的古松。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赵先生来,带着纸笔。”

  “是……”

  不一会儿,赵先生带着文房四宝到了。

  开始给自己儿子写家书。

  回信的内容言简意赅,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不回。

  “吾意已决,倭地之事未平,吾不敢言退。纵使埋骨于此,亦胜于归国,如松吾子勿忧,何处青山,不埋忠骨。”

  等到亲兵,赵先生都离开后,李成梁独自坐在院中,重新端起那杯已微凉的茶。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花白的头发和刚毅的面容上,映出一种混合着疲惫、固执与强悍的神采。

  他当然知道殿下们视他为绊脚石,但他更知道,在这片由他亲手参与打下的新土上,他还有价值,还有说话的底气。

  他宁可与这些天家贵胄在此周旋到底,也绝不愿回到北京城去,为何不愿意回去,因为他在那里待过。

  在那里戚继光能过得好,可自己这种人却过不好。

  虽然敲他竹杠的张居正不在了。

  可现在的陛下可是比张居正还厉害啊……

  这几年,他也在倭地攒下了些许家资,这也带不回去啊。

第1221章 万历三十年 9

  大明万历三十年,七月,南洋城。

  这座位于爪哇岛北岸,并以此为中心辐射庞大南洋封国的都城,在五年的时间中,又扩建了城墙。

  康王来了之后。

  来往的汉人商人们,看到了稳定,他们纷纷到南洋城买地,营建府邸,整个南洋城仿佛一个永不疲倦的巨人,日夜不停地伸展着它的筋骨。

  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地。

  城市的肌理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混合风貌,核心区域是规整的大明制式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飞檐斗拱的官署、王府和富贵人家的宅邸,以及象征着文教传承的孔庙与学堂。

  这是南洋城的核心地带。

  然而,在不少街巷,又能看到利用当地丰富木材和石材搭建的、带有鲜明热带风情的屋舍,甚至还有一些商贾为了标新立异,或是为了迎合西洋贸易伙伴,修建了带有拱窗和浮雕元素的宅院……

  更为显眼的是,在南洋城东西两边,分别矗立着两座风格迥异、互成犄角之势的西洋大教堂。

  一座是由英格兰商人资助修建的,风格较为简朴尖耸,另一座则是由西班牙人营造,装饰繁复,带着浓厚的天主教气息。

  这两座教堂不仅是西洋商人和少数皈依者的精神寄托,更是其背后国家在南洋角逐的缩影,彼此神父在路上相遇都难免横眉冷对,若非康王府严厉禁止在城内私斗,恐怕早已爆发冲突。

  康王府对此的态度是默许其存在,以利商贸,但严格限制其向汉民传教,将其影响力框定在有限的范围内……

  康王府,静修堂

  相较于城内的喧嚣,王府深处的一间静室却静谧得落针可闻。

  室内陈设简朴,仅一蒲团,一香案,案上供奉着三清道祖像,清香袅袅。

  康王朱常洛,时年二十有五,正盘坐于蒲团之上。

  他面容俊朗,但因长期身处热带且勤于政务,肤色微深,眉宇间少了些养尊处优的慵懒,多了几分沉稳与干练,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身着简单的青色道袍,闭目凝神,手掐子午诀,正在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早课修道。

  这是他自幼在李太后影响下养成的习惯,也是在这远离故土的异乡,寻求内心宁静与力量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却也带着一丝深藏的落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静室。

  室外,王妃刘氏已静候一旁。

  她衣着素雅,容颜温婉,见朱常洛出来,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轻声道:“王爷,早课结束了?膳房已备好了早膳。”

  朱常洛点了点头,与刘氏并肩向膳厅走去。

  看着身旁温婉贤淑的王妃,他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了两年多前。

  那是万历二十九年,来自大明的官船带来了迟到的噩耗。

  他最敬爱、也是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皇祖母,仁圣李太后薨逝了。

  消息传来,如同晴天霹雳。

  朱常洛当场呕血,随即大病一场,数月不起。

  在那段昏暗的日子里,是刘王妃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前,悉心照料,处理藩国政务,稳定人心,才让他得以熬过那段撕心裂肺的时光。

  皇祖母的离去,对他而言不仅是亲情的割裂,更是精神支柱的崩塌。

  病愈之后,朱常洛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并未消沉,反而将所有的悲痛与思念化为了治理藩国的强大动力。

  他变得更加勤政,每日早课修道,与其说是求仙问道,不如说是一种自省与激励,提醒自己不忘皇祖母的期望,亦要在这远离京师的海外,打拼出一片坚实的基业。

  他要证明,他这个皇长子,即便不是嫡出,亦非庸碌之辈。

  当然,直到如今,朱常洛做的也挺好的。

  在这五年时间中,朱常洛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他给儿子起名,朱由检,也早就上了玉蝶,取这个名字,朱常洛也是有殷切期盼的,想要儿子即便是天皇贵胄,也需勤俭持家。

  用膳时,朱常洛看似随意地问起:“昨日户曹呈报的户籍册,王妃可看了?”

  因为朱常洛生病那段时间,刘王妃经常给他念公文,所有,到如今,有些事情,朱常洛也会给自己的妻子商量。

  虽然,朱常洛在北京城的时候,好色如命,可是到了南洋城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找侧妃,偶有的几个通房丫头,还是他在北京城当最强富二代时,就已经拥有的。

  刘氏放下银箸,回道:“看了。截至上月,登记在册的汉民人口,已逾三十万户,丁口估算已过百万之数。比之王爷就藩初年的六十余万,已是天壤之别。”

  朱常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是他五年來呕心沥血的成果之一。

  通过优厚的移民政策,如分予土地、提供农具种子、减免初期赋税,鼓励商贸,以及……对不服王化的土著势力进行毫不留情的军事清剿与强制迁徙,汉民的数量终于实现了爆炸性的增长。

  广袤的南洋封国,涵盖爪哇、苏门答腊大部及被称为“皇明洲”的大部地区。

  沃野千里,气候炎热,稻米可一年三熟,粮食从来不是问题,缺的始终是开拓与耕种的人手……

  如今,曾经遍布雨林、时有不臣的土著势力,在持续移民,以及明军的挤压下土崩瓦解。

  偶有残留,也大多退入内陆深山,或是只能在汉人建立的城镇、种植园周边做一些零工杂役,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反抗。

  广袤的平原、河谷地带,已然是汉家村寨林立,阡陌纵横的景象……

  “生聚教训,乃强国之本。”

  “我听说,父皇在大明也搞着这些事情呢,昨日京师来的官员已经到了南洋城,本王去年的王令便能顺利颁发,凡汉民之家,新增丁口,无论男女,赏一两纹银,米一石。多生者,累进嘉奖。务必使我华夏子民,在此地枝繁叶茂,永固藩篱。”

  “王爷英明。”

  刘氏柔声应下,她知道,这是丈夫心中宏图的一部分。

  当然,这个赏赐,可不是康王府全出,是需要南洋总督府执行,而所花费的银钱,需要三七分担。

  因为赋税收入,是王府三成,朝廷七成。

  那这个封赏承担的也就是王府三成,总督府拿七成。

  也就是要用朝廷在南洋的税收,故需要上奏,得到中枢的批准。

  当然,这种政策,作为老爹的朱翊钧当然不会卡脖子……

第1222章 万历三十年 10

  膳毕,侍女们刚撤下碗碟,殿外便传来一阵稚嫩的、带着雀跃的呼喊,由远及近:“父王!母妃!”

  两人听到声音,都赶忙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小小锦缎袍子,约莫一岁多、不到两岁的胖娃娃,在乳母小心翼翼的半扶半护下,迈着还不太稳当的小步子,咯咯笑着冲了进来。

  他脸蛋圆润,眼睛黑亮,正是康王朱常洛与王妃刘氏的次子,取名“由检”的幼子。

  朱常洛一看到儿子,脸上那惯有的沉稳与一丝落寞瞬间被慈爱的笑容取代。

  他弯下腰,张开双臂,在小家伙扑到跟前时,一把将他捞起,高高举过头顶。

  朱常洛笑着,用额头轻轻顶了顶儿子的小额头,引得朱由检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父王举高高!”小家伙挥舞着藕节般的小手臂,兴奋地喊道。

  刘氏也走上前,温柔地替儿子理了理跑乱的衣服,眼中满是慈母的柔光。

  朱常洛将儿子抱在怀里,感受着那软糯的小身子依赖地靠着自己,心中一片柔软。

  他逗弄着儿子,问些“今天吃了什么?”

  “有没有听乳母的话?”之类的童言稚语,殿内一时间充满了天伦之乐的温馨。

  然而,在这温馨之下,朱常洛与刘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无法言说的思念与黯然。

  抱着活泼的次子,他们又如何能不想到远在万里之外北京紫禁城中的长子——朱由校?

  那个孩子,因为年幼不堪远渡重洋之苦,被留在了京师,由皇爷爷亲自教养。

  那是他们心中不敢轻易触碰的隐痛,一提及,便是牵肠挂肚的思念与无能为力的愧疚。

  他们只能将这份深沉的情感压在心里,将对长子的爱,加倍倾注在眼前这个能够承欢膝下的幼子身上。

  等到朱由检举高高的游戏玩烦了,吵吵嚷嚷下来后,朱常洛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对刘氏道:“本王去前殿议事。”

  刘氏温顺点头:“王爷且去,臣妾会看好由检。”

  康王府,承运殿……

  殿内,康王府的主要属官以及代表朝廷的南洋总督府几位核心官员已肃然等候。

  共有三十多人。

  这也是南洋府的高层领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