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445章

  “前番你举荐的那个浙江布政使李崇德,朕记得也是你力保,说他‘精明强干,可当大任’。结果呢?到了地方,不思报效朝廷,不思造福一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争权夺利,怎么攀附钻营!闹得乌烟瘴气,如今还在牢里呢,你现在又在跟朕举荐人才……”

  “你啊,还真是一个热心肠啊……”

第803章 毛遂自荐

  我擦。

  玩砸了。

  这是张四维的第一个念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猛地抬头,正对上朱翊钧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已无半分笑意、只剩下刺骨寒意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沉浸于举荐思路,竟完全忽略了天子语气中那越来越明显的不满。

  朱翊钧摩挲镇纸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张爱卿是觉得,朕的朝堂之上,朕的文武百官,除了你张四维举荐之人,就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最后一句,已是厉声质问。

  “陛下息怒!臣万死!”

  张四维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伏下身去,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臣…臣愚钝!臣该死!臣绝非此意!臣只是…只是忧心国事,恐浙江开海大业因无人主持而废弛,才…才斗胆进言…”

  “臣…臣绝无结党营私、垄断举荐之心!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语无伦次,反复叩头。

  实际上,张四维这个位置举荐人呢,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浙江巡抚是自己人的诱惑。

  他太急了。

  朱翊钧冷冷地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张四维,他缓缓将手中那方温润的玉镇纸放回御案,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

  “管好你礼部这摊子事。浙江巡抚的人选,朕自有思量。何时召阁臣来议,议谁,不劳你操心了……跪安吧……”

  “是…是…陛下…”

  张四维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挣扎爬起,踉跄着倒退,直到后背撞上厚重的殿门,才惊惶地转身,几乎是逃离出了乾清宫。

  涂泽民尸骨未寒,谥号刚定,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人塞到浙江那聚宝盆里去?

  这个试探,多少是过了些。

  所以朱翊钧的言语,也显得直白了。

  在张四维离开不久后,陈矩举着一份奏疏来到了乾清宫中。

  “陛下,”陈矩的声音压得极低:“浙江左布政使张佳胤,八百里加急奏报。”

  “呈上来。”朱翊钧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张力。

  陈矩立刻趋步上前,将奏疏高举过顶。

  朱翊钧伸手接过,拆开封口的火漆,动作不疾不徐,取出里面的奏疏,借着明亮的烛光,看了起来。

  奏疏开篇,是沉痛哀悼巡抚涂泽民的病故,言辞恳切,追忆其开海之功,痛陈其贪渎之失。

  紧接着,笔锋一转,直指当下危局:

  “……臣张佳胤,顿首泣血以闻:抚台遽薨,浙省震动。开海事繁,千钧系于一发……”

  “宁波一港,岁输国帑数百万,实东南命脉所系,万民仰食之源……”

  “今主心既失,内外惶惶,商旅疑惧,胥吏观望。海疆万里,波涛未靖,西夷诸舶,眈眈虎视。若中枢之命迟一日不至,则地方之危增十分……”

  “若继任之选非其人其才,则涂公呕心沥血所创之基业,恐有倾覆之虞,朝廷岁入之巨源,恐有枯竭之患!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臣,承乏浙藩,忝居左政,于开海事体,浸淫数载,虽才疏学浅,然于钱粮度支、海防关隘、商贾往来、夷情动态,不敢言洞悉,亦略知脉络……”

  “当此危局,岂敢惜身自保,坐视国器崩摧?臣虽驽钝,愿效犬马,暂摄巡抚事,以安地方,以待圣裁……”

  “臣非敢觊觎高位,实不忍见涂公遗业毁于一旦,朝廷心血付之东流!伏惟陛下圣断,拯浙省于危悬,挽狂澜于既倒!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字字句句,力透纸背!

  没有虚言推诿,没有故作谦逊,只有对局势清醒到近乎冷酷的剖析,对危机迫在眉睫的急切,以及最后那破釜沉舟、舍我其谁的担当……

  朱翊钧看着的时候,脸色有了些许的动容。

  实际上他认定的人选就是张佳胤。

  而涂泽民生前的时候,也早就猜透了圣心,对其十分倚重,诸多海事的事务也交由布政使司协办。

  “好!好一个张佳胤,自谏的奏疏来的如此之快。”

  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朱翊钧心坎里!

  “陈矩!”

  “奴婢在!”

  “召内阁首辅申时行,火速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遵旨!”

  当申时行匆匆赶到乾清宫时,朱翊钧已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眉宇间那份轻松与决断却显而易见。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让申时行看了张佳胤奏疏。

  申时行脸上也露出凝重与思索之色。

  实际上,他也是今日早些才得知浙江之事的

  “陛下,张布政使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浙江巡抚一职,关系开海大局,刻不容缓……”

  “张佳胤在浙江两年了,是受海都御史举荐,熟悉开海事体及地方情弊,由他暂代,确是目前最稳妥之法,可保宁波港运转无虞,海司诸事不至生乱……”

  “待局势稍稳,朝堂在议浙江巡抚人选,再行正式简派,亦不为迟。”

  首辅这话说的并不坚定。

  但朱翊钧态度却很是坚决。

  “朕意已决。就依张佳胤所请!擢浙江左布政使张佳胤,暂署浙江巡抚事!即刻拟旨,连同涂泽民‘襄惠’谥号及按制抚恤、荫封其子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一并发往浙江!着张佳胤务必稳定大局,不得有失!”

  申时行闻言,只能低头领旨,自己到乾清宫来,不是议事的,是过来接通知的。

  到了晚间,在北京城门关闭之前,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携带着圣意,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张府内宅。

  烛火摇曳,张四维躺在床上,盖着层锦被。

  他紧闭着眼,眉头深锁,冷汗不断从额角鬓边渗出,浸湿了枕巾。

  天子那冰冷的眼神,那毫不留情的斥责,那句“朕的朝堂之上,除了你张四维举荐之人,就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如同惊雷,一遍遍在他耳边炸响!

  天子是真的生气了。

  “爹?爹您怎么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房外传来,这是张丁征的声音……

  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张四维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等到张丁征到了床前,张四维哎呀哎呀的声音起来了,头上那是忽忽的冒汗啊……

  看着老爹,张丁征心里面猛地一惊,随后,便摆了摆手,让一直守在床边的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退下。

  随后,他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爹,你这从宫里面出来,怎么就这样了。”

  “莫不是跟之前一样,出门在外给家里面惹了祸,躲不过……”

  “用起了老招数,装病……”

第804章 告老还乡?

  “莫不是跟以前一样,出门在外给家里面惹了祸,躲不过……又用起了老招数,装病?”

  “你个不孝子啊,你爹都病成这样,弄不好今天晚上都扛不过去,你还在这说着风凉话。”

  张四维故作虚弱的说道,说这话的时候,张四维还是眯着眼睛,仿佛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呵呵,父亲,恕儿子愚笨,若是父亲病的这么严重的话,床边站着的应该是郎中吧,怎么,是侍女呢,而且,儿子观望,父亲生龙活虎,也不像生病的人啊。”

  “父亲啊,做了错事,就要认下,装病一味的逃避可是不行的。”

  “你……”

  张四维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底哪有半分病态,霍地坐起身来,动作之利落,全然不像刚才还“忽忽冒汗”的病人。

  他指着张丁征,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你这混小子,在这里胡说什么,我不装病怎么行……”

  “我这是为了自己装病吗,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大哥,为了咱们家,还为了你那个野种……”

  “今日惹了天爷的雷霆之怒,陛下正在气头上,我再跑去上朝,在天子面前晃悠?那不是找死吗??”

  张丁征赶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因何动怒?”

  他一听说自己老爹从宫里面出来,就身体不舒服,立马就清楚,肯定又有事了。

  这才慌慌忙忙赶来。

  “还不是为了浙江那摊子事!涂泽民死了……”

  “数月前,儿子去了浙江,也见过涂泽民一面,当时他面无血色,没想到,那一次见面竟是最后一面,不对啊 ,他死了,跟你惹祸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之后,张丁征立马眼睛瞪大极大,他好像想到了一点。

  “巡抚位子悬空,我……我看宋应星熟悉海事,便向陛下举荐了他,接任巡抚……”

  “宋应星?”张丁征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比张四维刚才装病时还难看。

  “父亲,你怎么那么糊涂,宁波?李崇德那烂摊子还没彻底撇清呢!您怎么又去碰浙江!”

  张四维犹自嘴硬,但底气明显不足,“宋应星确有才干,熟悉开海事体,我举荐他,也是为朝廷着想,为开海大局着想,有何不可?没成想陛下误会了我,是想着借此安插自己的亲信。”

  “哎……”

  张丁征听完老爹的话后,猛地站起身,在床边烦躁地踱了两步:“爹!我的亲爹!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浙江,尤其是宁波港,那是天子开海新政的命根子……”

  “是金山银海啊……”

  “你胆子什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

  “海事衙门,那是陛下手里捏着的最肥、最要紧的衙门吗,人事大权,陛下恨不得亲自抓在手里,您以为还是以前吏部说了算的时候……”

  说话间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父亲,眼神复杂,既有担忧,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虑:“您举荐宋应星?那不是给陛下推荐人才,那是在往陛下最看重的海事衙门里塞您认为‘可用’的人!您这是在跟陛下争权,争宁波港啊……”

  “这往小的说,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往大了说,是结党营私,把持朝政。”

  张四维被儿子这番连珠炮似的分析砸得头晕目眩,尤其是那句“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如同重锤击在胸口,让他脸色由白转灰,冷汗这次是真的冒了出来,浸透了里衣。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儿子的话,句句切中要害,把他那点侥幸心思剥得干干净净。

  张丁征看着父亲瞬间萎靡下去的样子,心里更是冰凉一片。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以前靠着父亲阁老的身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如今,他站的越来越稳,父亲非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成为他的助力,反而因为接连触怒圣心,成了他最大的隐患……

  这已经不是助力,这成了自己的催命符,成了拖累……

  让张丁征更恐惧的点在于,皇帝陛下定会以为,张四维举荐人前往浙江,是跟自己商量过的。

  这一下子就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不行!必须止损!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重新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