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434章

  等到朱翊钧站到靶位前。

  陈矩赶忙上前,将燧发枪双手奉上……

  朱翊钧接过枪,入手微沉,檀木枪托打磨得光滑如镜,贴着掌心处甚至留有工匠精心雕琢的防滑纹路。

  当然军队中所用的燧发枪,没有朱翊钧手中的这把精美。

  天子单手持枪,另一只手熟练地扳起击锤,对着远处的松木靶桩眯起眼。

  就现在这个天子的姿态,打完枪后,跑到太庙朝着太祖高皇帝敬个礼,也不会显得不伦不类。

  朱翊钧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闷响,枪口腾起一股白烟,铅弹带着锐啸飞出,却“噗”地一声扎进靶桩旁的泥土里,激起一小团黄尘……

  “咳咳,这玩意儿看着精巧,准头倒不如弓箭。”

  朱翊钧放下枪,眉头微蹙。

  陈矩立刻上前接过,赔笑道:“陛下,能中靶区已是天纵英才,待工匠再琢磨琢磨弹道,保管指哪儿打哪儿……”

  孙承宗同样在一旁开口说道:“火器威力虽大,然受制于天气、装填,终究不如弓箭灵便。方才陛下击发时,若再沉住腕子,或许能更近些。”

  朱翊钧回头看向孙承宗。

  “爱卿,你会打枪……”

  “陛下,臣不会。”

  朱翊钧轻笑一声,而后看向了冯保,冯保受益,快步上前将一张雕花紫檀弓递上,弓弦是上好的牛筋所制,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天子接过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

  他微微侧身,左臂如抱婴儿,右臂如托泰山,瞳孔锁定百米外的靶心,指尖一松。

  “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入靶心红圈正中,箭杆还在微微震颤。

  “好箭法!”陈璘忍不住高声喝彩……

  刚刚燧发枪偏到了他姥姥家,陈璘不敢说话,现在射中了,也让陈璘松了一口气,赶忙开始夸奖起来了。

第785章 爪洼总督 4

  听着陈璘的夸奖。

  朱翊钧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可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

  这一次终于射中了。

  他又继续连射两箭。

  都在靶子上。

  不过,后面的两支箭都钉在红圈边缘。

  三箭都没有脱靶。

  已经算的上是个高手了。

  朱翊钧将弓递给冯保,随后,顺手接过陈矩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远处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宫阙飞檐上。

  他走到场边的石凳旁坐下,随后看向陈璘。

  “张丁征什么时候回来?”

  陈璘猛地一惊。

  陛下为什么会询问自己张丁征呢。

  难不成,天子知情。

  他抬眼望向天子侧影,却见朱翊钧嘴角似笑非笑,阳光落在他年轻的面庞上,竟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

  而在其身后的冯保与陈矩,早已垂下眼睑,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早有准备。

  “陛下!”陈璘声线发紧:“张丁征……臣、臣与他只有万历八年在泉州港见过两面,他押运胡椒时曾向水师衙门报备过船引,当真谈不上相熟!”

  “哦?”天子拖长了语调,目光投向校场尽头那排被晒裂的箭靶。

  “不熟就不熟吧,朕也不愿追问……”

  “张丁征倒是个聪明人,朕原以为他顶多在拉倒腾些苏木瓷器,给宫里面赚点银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大手笔……”

  陈璘喉结狠狠滚动。

  他瞥见冯保正用眼角余光瞟着自己。

  “朕啊,还真的想早些见见他,听听他讲讲爪洼的趣事。”

  在天子话音落下后,陈麟突然撩袍跪了:“陛下恕罪,臣,臣刚刚想起来,臣、臣出发前两日,确实在泉州卫见过张丁征的船!他的‘乘风号’好像,好像停靠在了泉州港……”

  “起来吧,跟朕在一起聊天说话,不用那么拘束,朕平时是非常和蔼可亲的,爪洼的事情已经结束,胜了,是否曲折,朕不想过问,败了,即便理由在充分,朕也不会饶恕……所以,陈爱卿啊,胜者拥有一切,你啊,不用忧心。”

  “这几日在京师好好歇些时间,朕想着,过不了几日张丁征就要入京了他比你还急。”

  “等到下一次大朝会之时,咱们再皇极殿上,再好好的聊一聊。”

  ”是,陛下。”说着,陈麟慢慢起身。

  正如朱翊钧所说,这个时候的张丁征正在赶赴京师的路上,并且离的还不远了。

  从天津到京师的官道上扬起层层黄土,张丁征的马车在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护送下疾驰。

  马匹鬃毛随风飞扬,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交织。

  马车里,葡萄牙女子卡特琳娜身着月白色襦裙,外搭淡青色比甲,襦裙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头上挽着简单发髻,簪着两支银步摇。

  她怀中抱着的孩子,金发微微蜷曲,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白里透红的小脸肉嘟嘟的,身着绣着虎头的红布兜,模样可爱又特别。

  人家在杭州不仅娶了洋婆娘,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就不得不提张丁征的一段过往了。

  早些年,他曾被“人贩子”卖到金陵商号的船上做苦力,在一次海上航行时,救下了落水的卡特琳娜和她的妹妹。

  此后,他教卡特琳娜学习汉语,教她认识大明的文字与习俗,卡特琳娜也教他葡萄牙语,两人朝夕相处,情愫渐生。

  如今卡特琳娜生下这个中西混血的孩子,比天子的子嗣出生还早。

  马车碾过永定门斑驳的青石板,暮色中的京城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卡特琳娜掀起车帘一角,望着街边飞檐斗拱的楼阁,发间银步摇随着马车颠簸轻晃:“郎君,这些屋子比马六甲的教堂还高呢。”

  怀中的孩子突然“咿呀”一声……

  张丁征握住妻儿的手,指腹摩挲着卡特琳娜因抱孩子而发红的手腕:“等安置好了,带你去看灯市,比南洋的庙会热闹十倍。”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减速,六名护院齐刷刷勒住缰绳,马嘶声混着车轮摩擦声在巷子里回荡。

  穿过垂花门时,暮色已浓。

  张四维正倚在太师椅上翻看账本,忽听得前厅脚步杂乱,抬头便见儿子大步而入,身后跟着个身着汉服的异国女子,怀中竟抱着个金发碧眼的孩童。

  张四维手中的算盘“哗啦”散落一地,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你......你这是从哪拐来的番婆子!还带个杂种?!”

  卡特琳娜听不懂山西口音的怒斥,却本能地抱紧孩子往后缩。

  张丁征跨步挡在妻儿身前,喉结滚动:“爹,这是您儿媳卡特琳娜,孩子叫阿福。”

  “荒唐!”张四维抄起案上的镇纸就砸,被护院眼疾手快拦住。

  饶是张四维不是好鸟,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呆了。

  “张家世代为官宦书香,你却弄个红毛鬼进门!还生个不伦不类的野种!”张四维可是气得浑身发抖,花白胡须剧烈颤动。

  阿福被吼声吓得“哇”地大哭起来,卡特琳娜急得用葡萄牙语轻声哄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孩儿当年流落南洋,是她舍命相救。如今她为张家诞下血脉,无论如何都是张家媳妇。还有,你这老家伙,你在扯什么呢,孩儿给你的西洋女子,你不也……”

  院外突然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惊飞了廊下栖息的夜枭。

  张四维跌坐在椅子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半晌才憋出一句:“把孩子......把孩子抱过来。”

  卡特琳娜怯生生地往前半步,阿福却突然止住啼哭……

  张四维僵硬地伸手触碰孩子肉乎乎的小手,金发缠在他布满皱纹的指节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

  张四维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叹,别过脸去:“先......先安置在后院厢房吧。”

  夜色渐深,张丁征站在天井里望着天上一轮残月。

  卡特琳娜抱着熟睡的阿福走来,月白色襦裙沾着奶渍:“郎君,父亲他......”

  风掠过四合院的青瓦,卷起檐角铜铃轻响,惊得墙角蟋蟀噤了声,唯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管他……咱们把日子过好,最重要……“

第786章 爪洼总督 5

  夜凉如水,浸透了张府每一寸角落。

  书房内一盏羊角宫灯悬在梁下,暖黄的光晕洇开,恰好落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

  张四维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脊背挺得还算直,只是鬓角霜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银,衬得眼睑下的褶皱愈发深了……

  脚盆里的温水正冒着细弱的白汽,氤氲的热气裹着几丝艾草香。

  跪在他对面的一个漂亮女子正垂着眼,指尖捏着软布,正一下下将温水舀起,浇在张四维交叠的脚面上。

  若是以往张四维还会嘻戏一番。

  可今日,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

  “好了。”

  张四维忽然开口。

  洗脚的女子一愣,老爷今天怎么了,也不伸脚进来了。

  她抬眼去看,老爷脸上就差写上心情不好四个字了。

  当下,也不敢哄老头玩了。

  随即慌忙拿起软巾,跪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张四维的脚从水里捞起,用软巾细细擦干,动作极轻柔,连脚趾缝都仔细拂过。

  随后,行了一礼,便端着洗脚盆离开了书房。

  洗好脚后,张四维独在太师椅上坐了许久,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些,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满脑子里面都是张丁征带回来的洋媳妇,还有那个叫什么阿福的小孙子。

  他可是当朝大学士啊。

  自己这幼子搞出这一套,若是传了出去,自己的脸面丢了事小,影响了他两个兄长的仕途是大啊。

  当官的,门风是很重要的。

  当然,除此之外,张四维还有更深层次的担忧。

  爪洼的战事,在南洋,张丁征作为皇商,是跑那么线的,大明与西洋人的冲突,战争,里面会不会有自己这个儿子的身影。

  天子眼睛里面可是容不得沙子的。

  若是真的掺和进去,那张丁征就是越界了。

  实际上,很早之前张四维都有这种怀疑,原本张丁征回来,他是想着要第一时间询问的,可被气坏了,倒是忘了正事。

  “来人。”

  一个老仆听到招呼,进入了书房,低声道:“老爷,您吩咐。”

  “去,把张丁征喊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打断了书房里沉滞的空气。

  张丁征已换了身月白杭绸便服,他走进了书房。

  他没等父亲开口,径直走到太师椅对面的墩子旁,自顾自坐下了。

  椅脚与青砖相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爹,”他歪着头笑,眼角眉梢俱是活络的神气,像檐下那只总偷溜出去的花猫:“儿子就知道您夜里熬不住,准得叫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