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宫门还未打开，而宫门之外，仪仗队，护卫队，文武百官早就在等待着定好的时间到来了……
第512章 神主无语
宫门处，朱翊钧与林素微、王喜姐静静等候，身旁的随从们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朱翊钧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宫门内的通道。
而在朱翊钧后面，林素微与王喜姐两人，便没有那么紧张，林素微轻轻握住王喜姐的手，低声叮嘱她注意身子。
王喜姐微微点头，也低声回复着皇后的关心。
终于，到了定好的时间，宫墙内传来了一阵沉稳而庄重的脚步声。
先是仁圣皇太后的队伍，她端坐在八人抬的凤辇之上，凤辇周身雕龙画凤，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在晨光中璀璨夺目。
凤辇前，太监们高举着幡幢、宝盖，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凤辇后，宫女们手持华盖、拂尘，步伐轻盈地跟随。
紧接着，慈圣皇太后的仪仗也缓缓走来，同样的规格，同样的气派。
两宫皇太后的队伍在宫门处汇聚，朱翊钧带领着林素微、王喜姐快步上前，跪地行礼：“儿臣（臣妾）恭送母后。”
两宫皇太后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随后，宫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宣告着这场盛大祭典的开始。
两宫皇太后在皇帝朱翊钧的陪同下，缓缓走出宫门。
刹那间，礼乐声大作，激昂的鼓点、清脆的编钟、悠扬的丝竹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庄严肃穆的乐章。
与此同时，数名大汉挥舞着长鞭，在空中甩动，发出清脆的鞭声，震彻云霄。
宫外，文武百官早已整齐跪地，齐声高呼：“恭迎让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圣驾……”声音响彻天地，气势恢宏。
这个时候，作为先帝册封皇后的陈太后，微微抬手，声音温和却又不失威严：“众卿平身……”
百官们齐声谢恩：“谢慈圣皇太后，谢仁圣皇太后！”
随后，缓缓起身，垂手站立。
放眼望去，仪仗队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最前方，是由一百零八名锦衣卫组成的护卫方阵，他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姿挺拔，眼神坚毅，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在护卫方阵之后，是两辆八匹骏马拉动的凤辇，马匹皆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良驹，毛色光亮，身姿矫健。
凤辇的车轮上装饰着精美的花纹，每一次滚动都仿佛在诉说着皇家的尊贵。
禁军们手持金枪、钺斧等礼仪兵器，整齐排列，枪尖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礼部官员，太常寺、鸿胪寺的官员们也都在仪仗队，护卫队的最后，他们负责着祭祀的各项仪式，神色庄重，一丝不苟。
而北京城的职能部门，大多没有跟随。
两宫皇太后在朱翊钧的陪同下，缓缓走向那两辆八匹骏马拉动的凤辇。
鼓声愈发激昂，震得人胸腔共鸣。
太监们纷纷上前，小心搀扶着两宫皇太后登上凤辇。待太后们坐定，凤辇微微晃动，缓缓启动。
此时，天还未大亮，日头也是刚出了些，但整个京城都被这浩大的仪仗惊醒。
在出城路线的，街道两旁，禁军林立，他们手持长枪，神色冷峻，严守着规定，不让百姓踏出家门一步。
整个京城静谧得只听见仪仗队整齐的脚步声、马蹄声和悠扬的礼乐声。
队伍从德胜门浩浩荡荡地出发，礼部尚书张四维、太常寺与鸿胪寺的官员们也纷纷登上各自的马车，紧紧跟随其后。
从北京城到明昭陵，距离约五十里，按照这样庞大队伍的行进速度，大约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行进途中，在沙河附近设有一处行宫，供队伍稍作休息。
太监们早早在此等候，准备好茶水点心，两宫皇太后在凤辇中稍作休憩之后，再行出发……
抵达昭陵旁的皇家别院时，天色已晚。
两宫皇太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入住，稍作整顿，为明日的祭祀养精蓄锐……
天色未明，凛冽寒风裹挟着肃穆之意，沉沉地压在明昭陵这片古老而庄重的陵寝之上。
远远望去，明昭陵背依青山，峰峦起伏，好似一条巨龙蜿蜒蛰伏，庇护着这片皇家陵地。
陵寝红墙黄瓦，在朦胧天色中若隐若现，透着皇家的威严与神秘。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金色门钉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礼部尚书张四维身着绯色朝服，头戴梁冠，手持笏板，阔步迈入享殿前。
他神色凝重，清嗓后，声音激昂地宣读诏书，洪亮的声音宣告祭典正式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偏殿之内，宫女们正侍奉两宫皇太后穿戴祭服。
仁圣皇太后陈氏与慈圣皇太后李氏的祭服皆以深青色的丝绸为底，衣身绣满繁复的金色云纹，似有祥瑞之气缭绕。领口与袖口处，镶着精致的白色狐皮，不仅增添了几分华贵，更显庄重。
太常寺少卿引领身着祭服的执事，将精心挑选的三牲（毛色纯正、膘肥体壮的整牛、整羊、整猪）庄重地抬上祭案。
牲畜周身被清洗得一尘不染，还系着象征吉祥的红绸，牛头正对着神主牌位，羊与猪分置两旁……
光禄寺卿端着盛满香醇美酒的玉爵，稳步走向祭案。
他先对着神主牌位行一跪三叩大礼，而后起身，双手高举玉爵，将酒缓缓洒于地，完成初献之礼。
酒液渗入泥土，承载着后人对先帝的无尽追思。
亚献由鸿胪寺卿完成，终献则由礼部侍郎担当，流程与初献相似，执事们配合默契，传递祭祀器具，现场气氛凝重。
献礼结束，张四维展开祝文，声音激昂：“维万历七年，岁次己卯，两宫皇太后率文武群臣，谨以香烛、牲醴、粢盛之仪，致祭于皇考穆宗庄皇帝之灵曰：伏惟先帝，德配天地，恩被苍生。御极之初，锐意图治，选贤任能，朝纲整肃。内修政理，外攘边患，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今率百官，恭诣陵寝，祭告先灵，伏愿先帝在天之灵，庇佑我大明江山永固，国祚绵长，皇帝圣躬康泰，万民乐业……尚飨！”
祝文回溯穆宗功绩，言辞恳切，饱含敬仰与祈愿……
两宫皇太后身着华丽祭服，在祝文宣读完毕后起身。
她们在太常寺官员引导下，先向神主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动作缓慢庄重，额头触地，尽显对先帝的哀思与崇敬。
行完大礼，两宫皇太后在宫女搀扶下，围绕享殿和方城缓缓绕行。
方城之上，明楼高耸，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昭陵”二字刻于石碑之上，笔锋刚劲有力。
陈太后目光凝视着先帝陵寝，眼中满是眷恋不舍。
百官和执事们屏气敛息，安静跟随，陵区内只有脚步声与风吹松柏的沙沙声。
祭祀结束后，李太后返回了行在中休息，只有陈太后一人在享殿神主牌位前长跪不起……
仁圣皇太后陈太后眼中含泪，轻声说：“陛下，你离去许久，音容笑貌却如在昨日。看着皇帝长大，扛起江山重任，我们很欣慰……盼你在天庇佑他和大明子民……”
说完之后，陈太后再次叩拜，久久不起。
神主无语……唯有窗外的风声给出回应……
第513章 归化城
朱载坖已经驾崩八年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十岁的皇太子，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君主，但陈太后还是陈太后，她的心境，她的思念，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队伍在昭陵休整一日后，返回北京城。
朱翊钧又是率领着文武白宫在宫门处，迎接两宫皇太后返宫……
万历七年，六月……
北京城宛如一幅鲜活的市井长卷，处处洋溢着蓬勃生机。
德胜门外，人潮如织，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街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
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几个年轻姑娘正对着色泽鲜艳的口脂、细腻的香粉挑挑选选，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卖糖人儿的手艺人被一群孩子紧紧围住，他手法娴熟，不一会儿，栩栩如生的糖人儿便在孩子们欢呼中诞生。
街道两旁，酒楼茶肆生意兴隆。“悦来酒楼”里，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扯着嗓子吆喝：“客官里边请，刚出炉的烤鸭，外酥里嫩，香得嘞！”
酒楼之中，食客们或是大快朵颐，或是高谈阔论，谈论着朝堂轶事、市井趣闻……
远处，说书先生正讲得眉飞色舞，醒木一拍，抑扬顿挫道：“且说那孙大圣，一个筋斗云便是十万八千里……”
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紧张屏息，时而哄堂大笑。
西游记虽然被禁止印刷传播，但根本就没有什么后续强有力的制度出来。
说书人的讲述，也没有受到管控。
只要有茶馆，便有孙大圣。
原本那些街边还有杂耍艺人，耍刀弄棍、喷火吞剑，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叫好声、鼓掌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随着南方海运的兴起，北京城也多了很多西洋的玩意，甚至大街上也能见到金发碧眼的西洋鬼子……
而与此时繁华热闹的北京不同，关外草原大漠之上，却是充满了荒凉，鲜血，与不稳定。
归化城。
一座蒙古大帐中，正在举行着一场庆功宴。
他们从察哈尔部夺来了诸多的牛羊人口，获得了一场大胜。
一个年老的蒙古男人坐在上位，两侧全是他们本部的一些首领，还有他的长子，
孛儿只斤·僧格都古楞特穆尔……汉语，辛爱黄台极。
这个年老的男人正是控制漠南蒙古西部的土默特部的首领，俺答汗……孛儿只斤·俺答……
在隆庆元年，便与大明通过“隆庆和议”建立互市关系，随着，互市的时间 越发的漫长，稳定，他们已经渐渐成为了草原最强势力。
嘉靖二十九年，制造庚戌之变的就是这老小子。
俺答早年受封土默特万户，驻牧丰州滩，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
与其兄济农衮必里南征北战，积累了雄厚的军事实力。
在嘉靖二十一年他的兄长衮必里克死后，俺答成为右翼三万户实际上的领袖。
他向南屡屡入塞犯明，并于嘉靖二十九年包围北京，完成了也先的壮举，制造庚戌之变。
随后又向北、向西击败敌对的兀良哈万户及瓦剌等部，并占领青海，向东迫使蒙古宗主大汗打来孙（达赉逊）东迁辽河套，在此过程中取得索多汗、司徒汗、土谢图彻辰汗、格根汗等汗号。
俺答一直谋求与明朝“通贡”与互市，可这家伙都他妈打到人家老家了，嘉靖皇帝怎么可能同意跟他做生意，老脸也挂不住啊。
所以，大明朝整个西北数十年间，战争不断。
战死总兵，副将十余名，士兵更是数不胜数，深仇大恨，就是在那个时候积累下来的，即便西北平静了数十年，大明的百姓们看着蒙古人的眼神之中，还是充满着仇恨……
而在隆庆年间，朱载坖登基之后，他是务实的，高拱主持了并达成隆庆和议，而在隆庆三年，受封大明朝“顺义王”，算是与大明朝进入到了甜蜜期。
万历三年，俺答主持建成漠南第一座城市库库河屯，明廷赐名归化城……
俺答汗坐在毡帐的主位上，身旁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将他满是风霜的面庞映得通红。
他端着一碗马奶酒，醇厚的奶香在帐内弥漫开来……
这时，辛爱黄台极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父汗，察哈尔部那帮人，还自称正统呢。被汉人打得晕头转向，连东去的路都找不着，不敢前行一步，真是丢尽了我们蒙古人的脸……如今他们，连马都骑不稳当，稍有响动，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咱们上次去抢掠的时候，那些曾经号称勇士的人，全变成了软脚虾，跑得比兔子还快……”
辛爱黄台极的话一落，整个大帐之中，哄笑声一片。
俺答汗听后，冷笑一声，猛地将手中的羊骨往桌上一扔，这个动作一出来，所有笑着的首领立马安静下来了。
“想我年轻的时候，南征北战，踏平青海，一路打到大都。当时那汉人的兵部尚书，叫什么仇鸾的，吓得闭门不出，连应战的胆子都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头上的小辫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才过了多少年，如今的察哈尔部竟被辽东，蓟门的明军欺负成这般模样，咱们蒙古人，可是马背上的民族，何时怕过这些汉人……”俺答汗满脸怒容，说着又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矮凳。
“大汗所言极是！咱们不能任由察哈尔部这般丢脸，也不能让明军如此嚣张。不如集结兵马，给明军一点颜色瞧瞧，也让察哈尔部那帮人看看，真正的蒙古勇士该如何战斗……”
众人纷纷附和，有人举起酒杯，大声喊道：“对……让明军知道咱们的厉害！”
俺答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重新坐回主位，端起马奶酒，猛灌一口：“不行，若是我们起兵，正好给了明朝小朝廷借口，日后的互市，马市又都要取消了。”
辛爱黄台极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恭敬说道：“父汗，眼下，咱们的勇士许久没碰上像样的对手，实在憋闷，我想着，要不派人去跟察哈尔部大汗说，借些人手，去辽东和蓟门帮他们，也让咱们的勇士们痛快打一场……”
俺答汗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他思考许久之后，大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去派几个得力的使者，告诉图们那小子，咱们借人帮他们，不为别的，就为让明军知道，我蒙古的勇士不是好惹的……但也得跟他们讲清楚，别想着在背后耍什么心眼儿，咱们是为了重振蒙古的威风，不是去给他们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