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他起身,拱手对李景明作揖:“光远兄冒险告知之恩,愚弟铭记于心。”
李景明起身扶起他:“以你我之交情,这一趟我是必要来的。”
他李景明虽算不得什么圣人,却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陈砚郑重道:“私盐一事必不简单,你如今在刑部只管做自己份内之事,切莫被牵扯其中,纵使再看到什么要紧的都莫要再开口,如此方能平安。”
见陈砚如此神情,李景明心头没来由的发慌。
他本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可想到陈家湾那个陈癞子,那些疑问就被烫尽数咽了回去。
陈砚又道:“天色渐暗,愚弟就不留光远兄了。”
如此已算是赶客了。
李景明知陈砚是不想牵连他,当即也就不为难陈砚,离开前他又道:“他人我不会再管,你的族人若有什么异常,我必还会来告知。”
将李景明送走,陈砚并未急着进屋子,而是在院中站了片刻。
许是皓月也怕了这股寒风,竟躲着不出来。
陈砚一一敲开了杨夫子三人的房门,三人齐聚陈砚的屋子。
虽搬进新宅子,四人并未找人伺候,往常住着倒不觉得,今晚就显得宅子格外空旷寂寥。
陈老虎怒目圆瞪:“早知那陈癞子敢干这等事,我就该将他打死,省得连累族里。”
“只要族里未包庇他,便不会受牵连。”
周既白出声安慰。
他早睡熟了,半夜被叫醒,人便觉得格外冷,只得抱紧袄子。
“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就揭过,你们莫要忘了,我等入京前新任知府已上任,再加一个蛰伏起来的高家,便是与我族无关,也必会将罪名安到族人身上。”
陈砚垂眸看着越烧越旺的炭火,继续道:“南方涝灾之后,北方又接连旱灾,这么些人命压下来,谁也兜不住。”
他本就觉得私盐一案有蹊跷,如今看来果真不是他多想。
“你的意思是高家要借着这次私盐案让陈族灭族?”
周既白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陈砚摇摇头:“能让盐商联合起来设下这个局,绝不是高家所能办到。”
“是徐首辅要铲除你?”
周既白呼吸急促起来:“莫不是御史也要弹劾你?”
陈砚缓缓抬起头,用平静到极致的目光盯着周既白:“我一个小小的翰林还不至于能让首辅调动如此能量,若我没猜错,此局是冲着清流来的,我不过是顺带。”
以首辅的权势,可以任意调动朝廷官员为己所用。
当初一个科举会试布下的局牵扯次辅与一位阁老,更是让他陷入死局,为何此次那救灾如此轻轻揭过?
后来又提出征收盐税,再顺理成章牵扯出私盐案。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可世间哪有如此多凑巧的事?
私盐年年都有,独独今年闹得这般大。
比起凑巧,他更相信是人为。
盐税归户部管,此事仿若是户部挑起,但陈砚更相信是徐鸿渐所为。
并非他认为清流都是正人君子,使不出这等手段,而是太显眼了。
户部在此次私盐案中是首当其冲,焦志行自诩清流,便是想要动手也会顾忌自己的名声,必不会干这等得罪人的事。
毕竟这么大范围连坐,定然会触及到不少权贵官员的利益。
要看他猜测对不对,只需看看接下来究竟是哪些人会被牵连。
“会连累你不?”
陈老虎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陈砚沉默着点了头。
陈老虎将拳头捏了“咯咯”响,脸上尽是怒气。
“贩卖私盐一向是重罪,此次又来势汹汹,怕是难全身而退了。”
杨夫子悠悠叹息一声。
他心中是有猜想的,刚刚便一直在思考对策,此时开口,便是已有想法:“若陈族将陈癞子逐出族谱,或许家族可避祸端。”
“夫子之法,他族或许可用,我陈族不行,新任知府与高家必不会认下。”
陈砚重重吐出口浊气。
这么些年,他虽能一次次破高家的局,始终只能勉强自保,终究无法对高家行成致命一击,导致一次次陷入险境。
到底还是太弱了。
一个高家尚且让他如履薄冰,首辅徐鸿渐非他现在所能比。
“又是一个死局。”
周既白捏紧了拳头:“阿砚已三元及第,又任翰林院从六品修撰,依旧会面对如此困局。”
“莫说从六品修撰,就算次辅面对此局也要脱层皮。”
杨夫子沉重道。
“九死一生也尚有一线生机,必能让我等找到。”
周既白咬紧牙关,已垂眸思索起来。
第161章 壮志
陈族若出事,陈得寿、柳氏等也会收到牵连。
周既白依旧能记得自己幼年吵闹时,他娘柳氏整夜抱着他轻哄,哼曲安抚他。
也记得他爹陈得寿每每从地里回来,总要偷偷带些野果给他吃。
虽大多都酸涩,却是孩童难得的零嘴。
还有他奶奶卢氏,总能偷一些陈川的零嘴塞给他。
在陈家的日子虽艰苦,却也欢喜。
即便回了周家,他依旧与陈家来往紧密,陈族众人待他也极亲切,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陷险境?
定能想到办法救他们。
屋内安静下来,只余炭火烤得炙热。
杨夫子道:“京城吹的妖风颇大。”
眼看天色渐晚,众人一时想不到好法子,只得各自回房。
陈砚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床顶,反复琢磨自己心中所想。
在平兴县时,他以为清流至少可与徐鸿渐分庭抗礼,以为靠近清流就能保全自身。
真正入了官场他才知道,若真能分庭抗礼,也不会各个派系都联合在一块儿倒徐。
若他所料不错,此次清流怕是要损失惨重了。
如此一来,他也能猜到永安帝为何如此偏帮清流。
再不帮忙,这清流都要被徐门给蚕食干净了。
好在他在平兴县时所猜想的天子有意削弱徐门是对的,否则在平兴县他就已经两腿一蹬了。
至此陈砚在心里暗骂先帝活久了成了老糊涂,竟让徐鸿渐成长至此,要是再死得晚点,怕是要把整个大梁都送给徐鸿渐了。
不倒徐,大梁难安。
不倒徐,他陈砚难活。
不倒徐,怕是大梁也要来个百年屈辱史了。
陈砚本想躺平,奈何高家步步紧逼,将他逼入官场。
在翰林院这半年,他于朝堂之事了解颇多,更看到一份份文书上死亡的百姓。
那些于其他官员来说或许只是一串数字,在陈砚眼里却是一个个生命。
他眼前总能出现前世所看视频里救灾的画面,能想起百姓们的挣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发急迫,因为很快西方第一次工业革命就要开始了。
他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与前世的时间线会不会重叠,但前面历史都相同,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既然躺不平,那就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大丈夫既已立于天地之间,如何能苟活成那亡国之奴?
无论能否成功,都该散发一波王霸之气。
自古凡改革者,必要爬上权势的顶峰,才可推行一系列措施。
凡阻碍他者,必不可让其逍遥。
头一个要扳倒的,就是首辅徐鸿渐。
至此,徐鸿渐已不仅仅是阻碍他陈砚,更是阻碍华夏一族雄霸世界!
徐鸿渐必须倒下!
屋外的寒风已将窗子吹得“哐哐”响,断枝残叶或砸在门上,或铺向窗子。
陈砚起身,点灯,磨墨。
沉吟片刻后,伴随着窗外的妖风,提笔缓缓写下一封信。
写完,吹干,再细细看了一遍,于脑中推敲一番,方才叠好,放于枕下,酣然入睡。
翌日一早,陈砚就将此信交给了陈老虎。
“今日你送完我,就起身回平兴县,将信交给族长,若见不到族长,就交给周老爷,骑马务必要快。”
陈老虎郑重将信放入怀里,这才抬头对陈砚道:“我不会骑马。”
陈砚静静看着他:“从今以后你就会了。”
全族的性命系于他一身,便是哭也要哭会。
在平兴县时,陈砚一直有个念想——买马车。
搬进这处新宅后,他就花了五百两买了一辆,每日由陈老虎赶着接送他上下衙。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走路上下衙了。
陈老虎咬牙,道:“好。”
与信一同给陈老虎的,还有三百两银子的盘缠。
当日,陈老虎将陈砚送去翰林院后,就将车子留在宅子里,在院子里花了一个上午驯服了这匹马。
杨夫子已买好了馒头作为干粮,又备好水,与周既白一同将他送出门。
瞧着陈老虎骑马离去的背影,周既白有些担忧:“他一人归乡实在太凶险了。”
从京城到平兴县可谓千里迢迢,路上或盗匪,或地头蛇,可谓危险重重。
杨夫子看着马背上的弓箭,沉声道:“事情紧急,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周既白沉默片刻,方才道:“夫子,我也该回去了。”
杨夫子低头看向他,从他眼底看到熟悉的执拗后,就知这个学生是劝不住了。
陈砚是个极知进退的人,可周既白不同,他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倔强,一旦决心做某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正因有这股劲儿,周既白方才能一直与陈砚拼着读书。
哪怕处处落后,也从不放弃。
杨夫子微微一笑:“既如此,为师就与你走这一遭。”
两人当天收拾好行李,又去京中打听到了一个两日后要去镇江省的商队。
陈砚下衙归来,杨夫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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