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按王申心中所想,再让他在此留一任,可让东阳府更繁华。
如今那草纸已从京城卖到其他省,正是要铺开的时候,往后必定能大把为东阳府衙赚银子,这些银子除了上交国库外,还可大大改善民生。
如今被调走,就是将一大政绩拱手让人了。
陈砚道:“以府台大人在东阳府的作为,必定能入中枢,大人此乃高升,该贺喜才是。”
王申并未应此话,而是对陈砚道:“新任东阳知府赵文楷与高坚乃是同科,也是宰辅的门生。”
陈砚当即抱拳,对王申深深行一学生礼:“多谢老师提点。”
能提早将此消息告知,实在于他有大恩。
王申意味深长道:“往后怕是不好过了,你早做准备。”
举人虽是仕,却没有官职在身,被当地知府拿捏是极容易之事。
从前朝至今,不少举人因各种罪名被褫夺功名,甚至锒铛入狱。
陈砚这几年能过安生日子,一来是高家韬光养晦,二来也是有王申相护。
王申虽没为陈砚直接与高家对上,至少不会陷害于他。
如今换了知府就不同了。
何况这知府还是高坚的同科,与高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人突然调来东阳府,若说与高家毫无干系,陈砚是万万不会信的。
这也意味着沉寂三年的高家又要出手了,此次一出手就是动四品府台,可谓来势汹汹。
出来时已是傍晚,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地上转圈,仿佛要将地面扫个干净。
十一月的秋风带着寒气往衣服里钻,将陈砚冻得一个激灵。
等在外面的周既白几步迎上来,担忧问道;“怎么样?”
陈砚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往后不只是高家,首辅大人要出手了。
他虽是一榜举子,在首辅大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能再等了,他要立刻动身前往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
周既白颇为担忧:“此时下场,你把握大吗?”
会试乃是天下才子竞争那三百个名额,多少才子名满天下,却始终无法中会试,只因会试考的不仅是文章,更是治国之才。
陈砚一伸手便抓住了扑到他脸上的一片枯叶,在眼前转动了两下,道:“总要试试才知道。”
如今的形势已由不得他慢慢来。
周既白一咬牙,道:“我与你一同去京城,再带上夫子随时指点你,到来年二月,你或许还能精进。”
陈砚给了周既白一个赞赏的眼神:“我与既白想到一块儿去了。”
从陈家湾到京城路途遥远,光赶路就得两三个月,不能白费了。
若带上杨夫子,这路上也可探讨学习。
如今可容不得他白费功夫。
当陈砚和周既白找到杨夫子时,杨夫子沉默片刻,便起身收拾行李:“走吧。”
陈砚看着杨夫子略显憔悴的面庞,颇为好心安慰道:“夫子与两位师兄分别已久,此次正好去京中与他们见见。”
杨夫子撩起早已松垮的眼皮,幽幽道:“他二人早去了地方上。”
陈砚颇为惋惜:“倒是可惜了,竟就这般错过了。”
周既白道:“夫子还有阿砚和我在身边相陪,不必过于伤怀。”
杨夫子又是沉默片刻,方才道:“你们陈氏族学如此多学生,光靠陈青闱一人怕是不够。茂之闲赋在家,不如让他去族学当先生。如此即可让他施展所学,也可让族学里的学生受益。”
进士含金量可是相当高的,莫说县学,就是府学也是举人当教谕。
高氏族学此前多么风光,就是因为先生里有不少举人老爷。
若陈氏族学有位进士当先生,足以吸引无数学子前来求学。
光靠族里小辈们成长实在太慢,倒不如和高氏族学一般笼络其他士子,增强自身的影响。
高家担心平兴县供不出两棵大树,那他陈氏这棵树偏要茁壮成长。
周荣如今闲来无事,多是在家中做文章,偶尔去监督自己捐钱修的桥进度如何。
得知陈砚的来意,看看陈砚,又看看周既白,最终将目光落在杨夫子身上。
“夫子不好过,便也不让我好过吗?”
杨夫子轻轻摸着自己光秃秃的额头,语重心长道:“茂之所言差矣,如今大难当头,自是要各尽所能,两孩子如此搏命,你为人父者,怎能只顾自己舒坦?”
周既白道:“爹,阿砚可是因为你才惹上高家,又为了救你一次次与高家作对,如今只是让你去陈氏族学当先生,你若不肯,岂不是无情无义?”
陈砚对周既白道:“以爹的为人,必会答应,你万万不可如此折辱爹。”
又转头对上周荣:“择日不如撞日,爹今日就去族学吧,我与族长说一声,每个月也给你四百个大钱。”
周荣:“……”
这便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周荣入了陈氏族学,族长自是欣喜异常。
有进士老爷亲自教导,往后族学里有天分又愿意学的孩子不用再往外求学,族里可省下大笔银钱。
经陈砚提醒,族学可收其他求学士子,还能赚一些束脩,以维持族学开销。
周荣坐在一旁静静听了许久,方才问陈砚:“你光拿我挣钱,你那亲爹呢?”
陈砚:“我让他种土芋去了。”
周荣心里平衡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对族长宽和道:“我以前便当过先生,深谙此道,你们可多招些有天资有进取心的士子。”
第125章 进京
能中进士者,无不是才学惊人。
再加之能考中进士者皆有傲气,均是要入官场的,即便暂时未被派官,生活窘迫之下,也多是在京中权贵之家当先生,平兴县这等小地方突然传出有进士当先生,自是引起轰动。
不成士子前来拜访问询,得知一年的束脩只一两银子,当即便有不少士子想入学。
陈氏族学也由此起步。
十一月底,新任知府到任,王申交接结束后,就返程回京,陈砚一行人就是在此时与王申一同入京。
因王申是入京述职,可乘坐官船,去往京城既快又便利。
李景明等三人得知陈砚要下场春闱,也决定一同前往。
王申的官船也因此坐得满满当当。
陈砚本想在船上与杨夫子多学一学,谁料杨夫子晕船,吐得昏天黑地,根本起不了床,更莫提指点陈砚。
还好有王申一同前往,陈砚自然而然就找上王申请教。
路途遥远,每日醒来便是坐船,王申也闲着无趣,也就兴致勃勃指点起陈砚。
看过陈砚的文章,王申却是皱了眉:“我观你的文章,虽已炉火纯青,然太过拘谨,仿若是为了写文章而写文章,少了几分肆意。”
陈砚的文章并不差,以王申看来,比四年前进步极大。
不过陈砚仿若是因文章写多了,就有些形式化,少了几分真情实感。
经王申一提点,陈砚恍然。
最近他写文章速度极快,可谓如鱼得水,完全没阻碍,如今想来,便是已进入惯性思维,才会如此。
王申道:“文章写太多也并非好事,这些时日你先停下,多看看书,多看看民生,过一两个月再写。”
陈砚当即答应,不过春闱在即,他必不敢真的休息什么也不干,当即就向王申请教朝堂局势。
单从文采上比较,杨夫子并不比王申差。
可杨夫子未入官场,政治素养比王申这个多年官员要差上不少,也因此,策论就成了陈砚的弱项。
此前他虽通过周荣看了近一年邸报,也只是知晓一些国策,今儿推测一番各房派系,远远不及王申知晓的多。
更何况还有一些民生国策,陈砚也只知个大概,并不能深入了解,如今王申恰好能弥补他这短板。
陈砚、周既白、李景明、鲁策和徐彰等都算王申的门生,又是从东阳府出来的,王申自是对他们与旁人不同,能讲的也尽量掰碎了讲给他们听。
船上众人如那海绵吸水一般,疯狂吸收王申的教导。
王申起先讲得兴致很高,奈何他年纪也不小了,天天从早讲到晚,精力不济不说,嗓子也有些受不住,就想歇息,谁知陈砚根本不给他机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渐渐地,王申嗓子哑了,人也越发没精神,就以此打发几人。
谁料陈砚拿出一包胖大海,给他泡了水,还一副诚恳模样道:“座师最近为我们实在太过辛劳,竟连嗓子都哑了,实在该好好歇歇。奈何我等家世寒微,不懂这些,若不请教座师,我等便再无人可问了。”
王申:“……”
合着就逮他一人糟践?
陈砚又道:“若此次座师能入户部,学生倒是有主意能让座师更进一步。”
王申当即精神抖擞,眼不花了喉咙也不痛了,任由陈砚再说什么,他都仔细解答,恨不能将自己毕生于官场上的感悟都抖出来。
船到京城时,已是正月十八,王申先去了吏部。
陈砚和李景明等人在京中租了套小院,终于安顿下来。
院子是孟永长的娘亲留下,一直空着,虽只是个一进的院子,里面家具等一应俱全。
陈砚到京前,孟永长提早就让人将屋子清理干净,如今他们一行人拿着行李便可入住。
不到两个月时间,众人的变化可谓脱胎换骨。
以前几人只能算书生,如今倒是对国策多有了解,对朝堂局势也有了大致了解。
临近春闱,京中热闹非凡,才子依旧是斗诗斗文,不过此间文气远不是镇江能比。
自古江南出才子,南方举子一贯比北方士子才学更甚。
当年朱元璋被南方举子逼得弄出了南北榜,否则会试上尽是南方士子。
正因此,南方的解元风头十分强劲,到处都在传其文章,更有人直接开盘口,押此界会元落入谁之手。
“那柯同光中会元的赔率是一比一,几乎大家都认定其就是会元了。”
鲁策啧啧出声。
京中这般热闹,以鲁策的性子必要去转转,这一转就带给陈砚等人不少消息。
李景明便问道:“我的赔率如何?”
鲁策“哈哈”大笑:“盘口里根本没有你,你就别自取其辱了。”
经魁在一省很是了不得,可来了京城,各省的经魁多得是,李景明根本不出彩。
李景明脸色颇为尴尬,又有些不服气地朝陈砚一指,道:“阿砚的赔率如何?”
鲁策挠挠头,颇为犹豫道:“阿砚是解元,盘口自是有他,不过他的赔率高,一比十二。”
这赔率越高,就越说明得会元不被看好。
镇江乃是中部,学风与南方远远不能比,作为解元,陈砚也是不甚突出。
不过一比十二也算是丝毫不被看好。
李景明不满,一扭头,就发觉陈砚低着头,他以为陈砚少年心性受到挫伤,就宽慰道:“阿砚莫要在意,这会试又不是他们阅卷,岂是他们说了算?”
谁知陈砚抬起头,看向几人:“我要是买自己得会元,一旦中了,一百两岂不是可以变成一千二百两?”
十二倍的赔率啊,若能狠狠赚上一笔,岂不是就可在京中买宅子了?
李景明哑口无言。
瞧这话说的,会元若是那般好考,还至于赔率如此高吗。
鲁策双眼一亮:“阿砚你有把握中会元?”
陈砚毫不犹豫:“没把握。”
他虽从王申处学到不少,可已经快两个月未写文章,并不知自己如今的文章如何了,哪里来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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