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他当初拿出信来,究竟是为了说服焦志行,还是为了试探谁,亦或是降低某些人的戒备?
两人越想越心惊,脸色也几经变化。
与之相比,徐鸿渐始终匍匐在地,叫人瞧不清神情。
永安帝对着门外的汪如海使了个眼色,汪如海便迈步进了暖阁,走到陈砚面前,将信接过,双手捧着送到永安帝的案桌上。
永安帝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后,逐字逐句看完,将其放到桌子上,对徐鸿渐便是一声冷笑:“徐阁老不愧是权势滔天的当朝首辅,族中一名子弟就能许诺朝中四品官平步青云,这天下莫不是要改姓徐了?”
此言一出,暖阁内便是杀机四伏。
刘守仁脸色煞白。
此信与他刚撕了的信内容近乎一模一样!
他冒险撕了的,是一封假的。
陈砚此子是挖了坑让他往里跳!
跪着的徐鸿渐被吓得浑身直哆嗦,声音都带了惧意:“恳请陛下将信赐给老臣瞧瞧。”
永安帝压下怒火,给了汪如海一个眼色,汪如海会意,将那信纸拿到徐鸿渐面前展开,道:“徐阁老您瞧瞧。”
徐鸿渐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眼前的信。
那上头的字对他来说有些小了,他需得眯着眼才能看清。
等看完,他心下大定,信誓旦旦对永安帝道:“陛下,此信乃是伪造。”
暖阁内众人齐齐看向他。
刘守仁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眼中多了些期盼。
信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徐鸿渐能将其证明是假的就行。
陈砚抬起头,看向最前方跪着的徐鸿渐。
只见往日暮气沉沉的徐鸿渐,此刻却一扫颓势,浑身上下竟透出一股摄人的威压。
到了此时,陈砚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头,是能多年屹立不倒的存在,如何会轻易束手就擒?
“怎看出是假?”永安帝不辨喜怒。
徐鸿渐道:“徐家并无一位叫徐五爷的晚辈。”
到了此时便不需永安帝开口了。
陈砚道:“徐阁老见族中小辈,自是喊的字,徐阁老可记得族中有位小辈叫徐广?”
徐鸿渐应道:“本官的侄儿便叫徐广,只是他不学无术,因私德有亏,被其父赶出家门,本官与其有几十年未曾相见了。”
陈砚暗骂一声老狐狸。
先装作没听说过此人名姓,再顺理成章说出自己已多年不见此人,并不知此人在外打着他的旗号办事。
与暖阁外百官相比,徐鸿渐实在难对付。
这就是条滑不溜手的老泥鳅。
如此一来,哪怕陈砚能证明此信是真实的,也可以被徐鸿渐一推四五六。
至多牺牲个徐广,还可赢得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陈砚极少佩服人,这徐鸿渐便是他极佩服的。
论脸皮,论装聋作哑,论推人出来挡枪,凡此种种,无不是驾轻就熟。
也难怪这么多年焦志行都抓不住他的把柄。
陈砚满脸怒容:“徐阁老的意思,那徐广所作所为,您尽都不知?”
徐鸿渐虽是背对着陈砚,陈砚却依旧能猜到此刻他必是满脸惭愧。
陈砚更愤怒:“他分明是你徐家人,是你徐鸿渐的侄子,他在外打着你的名号去与宁王勾结,你竟不知?!”
那声音已然急促,摆明了气急败坏。
焦志行在心底暗暗叹口气,到底还是年轻了,就快沉不住气了……
徐鸿渐这老匹夫极难对付,一封信难给他定罪。
今日陈砚已对徐鸿渐出了杀招,若陈砚此番失败,纵使有天子相护,怕也是性命难保。
需知此前有不少浩然正气的言官弹劾徐鸿渐,不是被下大狱就是被流放。
在狱中的,或自尽,或病死。
被流放者,或被刺杀,或染上重病,纵使侥幸到了流放之地,也扛不住辛苦劳作,一命呜呼。
今日想要拉下徐鸿渐怕是难了,不如在这徐广身上做文章,将徐氏一族拉下水,再弹劾徐鸿渐不管束族人,纵容他们肆意妄为。
虽不能将徐鸿渐彻底拉下来,至少也能让徐鸿渐伤元气。
在徐鸿渐说出“惭愧,本官确是不知”后,焦志行开口了:“徐广乃是徐阁老的族人,打着徐阁老的名号危害百姓,徐阁老却不管不顾,纵容其如此行径,此乃徐阁老一大重罪!”
刘守仁心思一转,便立刻附和道:“那徐广与宁王勾结,参与谋逆,便是犯了重罪,纵使已被徐族赶出,徐族也难逃干系!此事可不是徐阁老一句不知,就可推脱干净的。”
徐鸿渐又是一叩首,高呼:“老臣实有失察之罪,万死不足以谢罪!”
永安帝暗暗咬牙,心中颇为不忿。
陈砚已拿出了如此要紧的信,其上还有那徐广的私印,竟也被徐鸿渐给推脱了。
以徐鸿渐的三朝元老,两朝帝师的身份,若就此定罪,也打不过是让他在家中反思月余,再罚些俸禄了事。
永安帝只觉胸口堵得厉害,目光便落到了陈砚身上。
“陈爱卿可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招都赶紧使出来吧,不然下次想要拿到如此重要的证据,就是千难万难了。
“回陛下,朝廷平叛大军冲进宁王府时,徐广已被宁王下令毒死,他身上除了这封还未送出的信外,还有其私印,以及能在徐家旗下任何产业支走十万两白银的虎牌信物。”
永安帝双眼一亮,上半身下意识往前探过去。
待意识到,便定住,再次缓缓靠坐回去,状似随意道:“呈上来。”
徐鸿渐与焦志行等三人也是惊诧地齐齐回头看向陈砚。
在瞧见陈砚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焦志行脸上尽是狂喜。
竟还有后手!
陈砚虽年轻,出招之后便是连绵不绝啊!
第373章 大获全胜
原本胜券在握的徐鸿渐,此时难掩错愕。
眼见汪如海将木匣子捧到天子面前,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徐鸿渐,后背竟一层层地冒汗。
多年来他经历了不少风浪,皆被他一一扛过去。
可是这一次,他竟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终究是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去年被他赶出京城的陈三元。
一片静默中,永安帝将木匣子打开,摆在其中的,除了一块徐广的印信外,还有一块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虎头,虎头下方,是一个“徐”字。
不提材质,光看那巧夺天工的雕工,便知此物不凡。
永安帝将那虎牌拿起来,细细欣赏了一番,往半空晃了下,意味不明地问道:“徐阁老可认得此物?”
在看到虎牌的一瞬,徐鸿渐便绝望地闭了眼。
那虎牌是徐家找能工巧匠特制的,材质选的是天降神石,旁人便是想仿造也无能为力。
这等重要的信物,唯有族长与他这两脉的核心成员能拥有,不止可领银子,更可调动徐家在当地的资源。
这等要紧的东西根本瞒不住。
徐广若是被赶出徐族,此等要紧之物必定会被族内收回,如今从他身上搜出,便反证徐广乃是他徐家的重要一员,是代替徐家在外行走。
此次,他叩首后,声音已沉闷不堪:“臣万死,竟被族人欺瞒至此,请陛下降罪。”
永安帝将颤抖不止的手放下,却不敢轻易出口。
焦志行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一股狂喜从胸口涌出,瞬间席卷全身。
徐鸿渐竟认罪了?!
徐鸿渐认输了!
两个念头一涌起,让他整个人晕乎乎。
刘守仁眼珠子闪个不停,很快想出应对之策,对永安帝叩首:“陛下,徐族之人竟敢勾结逆贼,必要严惩!”
此声如同一道惊雷,将焦志行震醒。
他立刻附和道:“此事必要严查,需得给众官员一个警示!”
永安帝的右手用力按住左手的手背,那略微的不适感让他迅速收敛了情绪。
深吸口气,永安帝终于用平静的声音宣布:“徐阁老年岁大了,好生在家休养吧。”
陈砚惊讶地看向永安帝。
天子不是一直想扳倒徐鸿渐吗,如今铁证如山,他竟不当场将徐鸿渐拿下,而是让徐鸿渐回府,这是为何?
他就不怕徐鸿渐再出手脱身?
陈砚想要从永安帝脸上看出异常来,可惜永安帝神情一如往昔,什么都看不出。
正要低头,就见永安帝越过徐鸿渐等人看向他。
只一眼,陈砚就确信自己有什么没想到。
他垂下头,细细思索。
永安帝此举,究竟是为何?
“叩谢圣恩!老臣告退。”
徐鸿渐深深一叩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拖着苍老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退。
到陈砚身边时,徐鸿渐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佝偻着身子继续往后退。
许是年岁大了,腿脚不听使唤,他竟自己将自己绊了下,径直摔趴在地上。
暖阁外百官见此,心中情绪汹涌。
徐阁老竟摔倒了!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暖阁内无一人上前搀扶。
以前那个在殿前被赐座的徐阁老,此时摔倒后连个扶的人都没有。
徐鸿渐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才再次跪好,对永安帝道:“老臣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永安帝道:“人老了腿脚不利索,总有磕磕碰碰,往后还是多加照顾自己。如今徐阁老的骨头是脆的,比不得年轻人骨头硬,经不起几摔。”
徐鸿渐恭敬行礼:“陛下嘱咐,老臣必铭记于心。”
再次艰难起身,缓缓退出去,待到脚跟抵住门槛,他才转过身,抬腿走出暖阁。
董烨赶忙迎上来将他扶住,“恩师,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在暖阁外,只能看到陈砚连着两次呈上什么东西,旋即便是首辅大人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徐鸿渐看了会儿董烨,又看向一众迷茫的官员,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董烨一惊:“莫不是那陈砚又弹劾恩师了?”
那里面的刀光剑影,纵使听不见也看得见。
徐鸿渐深深看了董烨一眼,道:“让百官都散了吧。”
今日的陈砚大获全胜,他们再如何努力也压不下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董烨,抬腿往宫门方向而去。
礼部尚书胡益几步迎上来扶着他,在徐鸿渐看向他时温声道:“学生送恩师出宫。”
徐鸿渐移开视线,缓慢朝前而去。
胡益扶着他,却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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