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214章

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心情复杂:“怕是要让夫子失望了,学生今日已禀明陛下开海一事。”

  杨夫子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好在陈砚和周既白一左一右将其扶住。

  几人忙着又是喂热水,又是给他顺背,好一会儿杨夫子才缓过劲。

  他抓住陈砚的胳膊,双眼带了期盼:“就不能缓缓?”

  陈砚深吸口气,对上杨夫子的双眼:“学生缓得,松奉的百姓缓不得,宁淮缓不得,大梁更缓不得。”

  他却不知,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周既白的一生。

第350章 抱负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学生不只是我大梁官员,更是我华夏官员,学生需做的,是为我大梁,为我华夏百姓谋万世之利!”

  陈砚语气坚定:“我华夏几千年来都是傲视天下,被尊天朝,万国来贺,荣耀数千年。如今的朝堂之上,官员们为一己之私争权夺利,朋党倾轧,殊不知那原本被他们瞧不起的蛮荒之地正进行如火如荼的大变革。”

  说到此处,陈砚语气变得急躁:“西洋的大船能运行万里,来到我大梁边境走私,就能来犯我大梁边境。西洋大炮能在海上阻挡我大梁军,就能轰开我大梁国门。”

  “他们有蒸汽机,能行人力所不能及之事。纺织、武器、不用牛马等牲畜拉动就可以远行千行的钢铁车,当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便要掠夺他国财富,让落后之国被他们奴役。割地、赔款,虐杀……”

  陈砚压住情绪,语气变得平静:“夫子,学生如何能缓?又如何敢缓?”

  第一次工业革命虽开始了,成果还远未达到陈砚所说的程度,但是陈砚着急。

  若他开海失败,大梁便要落后西方,一步落后,就会步步落后,再想追赶需花费更多财力物力人力。

  这还是国人觉醒的情况,若朝堂的权臣们依旧只顾着争权夺利,不睁眼看世界,纵使其他官员与能人异士们意识到禁海的危害,也无力改变,只能耗到再次被大炮轰开国门,再经历百年屈辱。

  其他人不知那是何等惨状,可他陈砚知道。

  陈砚在来大梁前六年,一直在想他为何会重生到这大梁。

  当他高中状元,在广场上被唱名时,当他御街夸官被百姓欢呼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使命,那就是领着整个民族睁眼看世界。

  华夏是个伟大的民族,有数之不尽的天才,更有无数英雄儿女。

  只要让他们看到何为工业革命,何为科技,他们就能在最短的时间赶上甚至超过。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陈砚不认为凭自己单打独斗就能让整个大梁的科技吊打已走在前列的西方国家。

  但是整个华夏民族可以。

  哪怕落后百年,这个伟大的民族也可以在短短几十年就追赶上世界先进水平。那么他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不久的此时就让他们开始研究,还怕会落后吗?

  按照陈砚的估算,如今对应阳历应该是一七一几年。

  此刻的陈砚便有些后悔,自己前世读的是理科,导致对世界史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大概记得这个时期西方的工业革命已经开始了。

  正因如此,他更着急,根本不愿再等。

  “与让我华夏站上世界之巅相比,吾一人之死生无足轻重。”

  陈砚眼中的火,灼烧着周既白的眼,陈砚的字字句句,撞击着周既白的耳膜,让其嗡鸣不停,陈砚的抱负与气节如同一粒种子,飘荡进周既白那还未被官场玷污的心脏,破土、发芽。

  周既白只觉体内有一团火,正一寸寸烧着他的身躯,让他连呼吸都是滚烫的,烧得他双眼仿佛也冒着名为“梦想”的火光。

  从六岁起,他便崇拜陈砚,事事以陈砚为标杆,想要追上陈砚的步伐。

  当陈砚连中三元与他握拳那一刻,他便以“连中三元”作为自己努力的方向。

  一年不见,陈砚竟已有了如此大的抱负,还要以一人之力对抗祖制,对抗整个朝堂。

  这样的抱负太炙热,直接将还未进入官场的周既白点燃。

  他双手攥紧拳头,从心底呐喊出声:“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怀远,这一趟我陪你走,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怕!”

  喊出此话后,周既白的心脏疯狂跳动,好似整个人都鲜活了。

  陈砚郑重地朝着周既白伸出右手,周既白毫不犹豫也伸出右手,与其紧紧相握。

  看着兄弟二人紧握在半空的手,再看两个少年的义无反顾,杨夫子恍惚间仿佛看到十年前周荣将两个孩童带到他面前的场景。

  稚嫩的读书声犹在耳边回荡,那原本需要他细心呵护教导的幼苗不知不觉已长成参天大树,长成足以为整个大梁遮风挡雨的大树。

  杨夫子脸上的担忧渐渐变成欣慰,枯老的大掌覆盖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在二人齐齐看向他之际,杨夫子笑道:“我杨诏元不过一凡夫俗子,却能有你们二人当学生,实乃我毕生之幸。”

  笑容越来越大:“你们二人非池中物,自在去施展你们二人的抱负,不必听为师那套明哲保身之语。为师能做的,只有在背后默默看着,看着你们将来究竟能飞多高。”

  周既白双眼被泪水模糊:“夫子……”

  “为官者要有自己的政见,否则便是糊里糊涂。既白你是幸运的,能在还未踏入官场就有了自己的政见。可你也是不幸的,早早就有了这等宏大的政见,将来必定举步维艰,一生都要与人争斗不休,再无安宁。”

  杨夫子笑容里夹杂着喟叹,又扭头看向陈砚,那丝叹息也烟消云散,只剩长辈的赞赏:“怀远,此字甚合你的性子,今晚听到你此番高论,为师才知自己事何等鼠目寸光。能当怀远你的先生,为师这辈子值了!”

  周既白已泣不成声,夹杂着哭声呼喊:“夫子……”

  杨夫子握着二人拳头的大掌用力往下压一压,仰头对着屋顶大笑着呼喊:“我杨诏元没白活!”

  下一刻,就听陈砚道:“夫子您正是成大儒的大好年岁,一步都还未跨出,怎可轻易就满足?”

  杨夫子的笑声犹如卡住了般,“咔咔”两声后,缓缓低下头看向陈砚,脸上笑还未消散,眼中却已多了迷茫:“什么?”

  一直默默吃栗子的陈老虎抬起头对杨夫子道:“砚老爷要让夫子您当大儒。”

  说完,又低头继续吃他的栗子。

  杨夫子迅速收回手,干笑两声:“学问是糊弄不了人的,为师不过一个举人,如何能成大儒。”

  他摆摆手,对两人道:“为师累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再让陈砚说下去,他定然又会被折腾。

第351章 大儒?

  周既白正要起身,却被陈砚一把拉了回来坐下。

  陈砚笑道:“此事于别人必定不易,于先生却不难。如今夫子已名满士林,若既白再连中三元,夫子的名声必定如日中天,受天下士子的追捧,到时再四处讲学,便是桃李满天下,力压当世大儒。”

  读书人虽推崇各类学说,然最终目的都是通过科考进入朝堂。

  越是那些能对他们文章有提点的大儒,他们越是推崇。

  “李景明的恩师吴衍吴大师只教出一个状元,就是当代大儒,夫子您可是教出了我这个三元公,更该是大儒。”

  陈砚问周既白:“此次你能否连中三元?”

  周既白激动得憋红了脸:“若能通国事,策论便能写好,我就有信心。”

  “那就是没问题了。”

  陈砚应了周既白一句,便转头对杨夫子道:“夫子您教出两名三元公,莫说大儒,就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杨夫子被气笑了。

  多少年才出一名三元公,怎的到了陈砚嘴里,连中三元如探囊取物?

  若真这般简单,何至于大梁六十多年,只有他陈砚一个三元公。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过于自傲。须知这会试聚集的是天下才俊,何况考官还有自己喜好,纵使你才高八斗,若文章不被考官所喜,也得不了那会元之位。”

  杨夫子板起脸,便是一顿训斥。

  陈砚只问一句:“若既白连中三元,夫子能否四处讲学?”

  见三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杨夫子不敢夸下海口。

  一来周既白才学过人,是整个东阳府有名的神童;二来是陈砚亲自指点周既白朝事。

  陈砚是他杨诏元看着长大的,做事从来都是出人意料,最善行那不可能之事。

  他能连中三元,就是将科举一途吃透了。

  又在得罪权倾朝野的首辅后跑去首辅老家,将松奉那困局给解了,如今又要开海,若真一心一意教导周既白,未尝不可再教出一个三元公。

  杨夫子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着陈砚,见其神态自若,仿佛成竹在胸,便被唬住,只得道:“为师已近花甲之年,也该安享晚年了。”

  周既白心软了些,便帮着杨夫子与陈砚道:“夫子这些年着实太累了,就让他安享晚年吧。”

  杨夫子欣喜地对着周既白点头,心中感叹还是既白贴心,知道心疼他这个夫子。

  “夫子的年纪正正好,再年轻些,少了阅历,于经书还未形成独到见解,再年老些,精力跟不上,不便四处奔走。”

  陈砚感慨:“夫子正当年,万万不可就此蹉跎了。夫子满身才学,必要传遍大梁,传遍士林,受千秋万代推崇才是,你我怎能只顾自己的仕途,却让夫子被埋没?”

  周既白浑身一震,一股愧疚油然而生,毫不犹豫站到了陈砚那边:“怀远说得对,夫子正是奋斗的年纪,不可懈怠。”

  杨夫子气得指指自己的后脑勺,怒不可遏:“为师秃得只剩这点毛了,再折腾可就一根毛都不剩了!”

  陈砚毫无愧疚,甚至还颇为赞叹道:“夫子颇有孔圣人之风。”

  周既白如应声虫般附和:“听闻孔夫子也是聪明绝顶。”

  杨夫子被噎得直喘粗气,恨不能将陈砚这个罪魁祸首给赶出去。

  倒是陈老虎对杨夫子颇为同情,还好心劝他:“杨夫子斗不过砚老爷的,莫要做无用功的,答应了还省事些。”

  他陈老虎早看透了,论嘴皮子,杨夫子根本不是砚老爷的对手,再挣扎也不过多受些气,何必做那无用的挣扎。

  倒不如早早答应,再与他一同多饮几碗酒。

  杨夫子气呼呼得一摆手:“不必再说,为师需颐养天年。”

  自收了这两小子,他便整日不得安歇。

  每日天不亮就被叫醒,不仅要教他们学问,还要为他们洗衣做饭,忙碌一整日,大半夜才能躺床上闭眼。

  这十年他过得如何艰难,眼看着好日子要来了,他不好生享受,还去讲什么学。

  四处讲学,就是四处奔波,他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

  见杨夫子态度坚决,陈砚便叹息一声:“开海一事不仅涉及朝堂,更涉及祖制。学生对抗朝堂就要拼尽全力,哪里还能有精力应付士林那口诛笔伐?”

  陈砚目光往杨夫子脸上一扫,见他有些动容,继续道:“若有夫子讲学,引导士子们思考开海的种种益处,学生纵使往后失败了,也能在士林留下火种,终有一日能开花结果。”

  杨夫子心头巨震,转头心疼地看向陈砚,正欲开口,却见陈砚苦笑一下,旋即摇摇头:“终究是学生为难夫子了,这些本是学生的责任,怎能推到年迈的夫子身上。”

  说着便与杨夫子对视,笑得洒脱:“夫子疲累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

  周既白面露不忍:“若失败了……”

  “我既敢做此事,就已做好失败后遗臭万年的准备。”

  陈砚摆摆手,浑不在意道:“纵使朝堂上下,甚至整个士林都会对我口诛笔伐也无所谓,到时我必已身死,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何须忧愁。”

  想到那个场景,周既白呼吸急促了些,转头便看向杨夫子:“夫子,您怎忍心让怀远流血又流泪?”

  杨夫子一颗心颤抖不止,光是想到那场景,便已心痛难忍。

  他的学生在前面拼命,他还养什么老!

  “罢了罢了,为师便借这虚名为你们,为这大梁办些事。”

  陈老虎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看了眼杨夫子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就知会是这等结果,杨夫子何必费这么些劲。

  陈砚满脸纠结:“会不会累着夫子?”

  杨夫子一扫此前的苍老之态,整个人精神奕奕起来:“当朝首辅徐鸿渐,已八十多岁的高龄,还屹立朝堂,为师才五十多,正是当打之年,怎能轻易服老。”

  旋即又看向周既白:“为了怀远的开海大业,你必要连中三元,从今日起,你需更努力才行。”

  周既白只觉肩膀好似扛了一座大山,再一想陈砚所要面临的危机与挑战,就挺直了腰杆子:“我必倾尽全力!”

  唯有他连中三元,才能替陈砚稍稍分担一些。

  陈砚笑道:“好,那就让我们好好搅动风雨。今晚开始,要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

第352章 不眠

  皓月之下的京城,并未像以往那般安宁,一辆辆马车在街上疾驰,钻进各个府邸。

  在一众马车中,一匹疾驰的枣红色骏马便显得格外惹眼,再一看骏马上那身飞鱼服,众人纷纷敬而远之。

  那枣红骏马就这般高调地冲入槐林胡同,仿若特意要让众人看到后去各家禀告一般。

  开门的陈老虎看到门口是薛正后,不多问就将人迎了进去。

  薛正边走边问道:“陈大人睡了么?”

  忽悠人正起劲,哪里会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