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大爷
看到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杨维忠,裴筠气不打一处来:“杨大人是去喝酒的,还是去请人的?”
杨维忠将一个酒嗝一声声吞了回去,就开始叫屈:“下官一开口,陈大人就说他无能,不敢贻误战机,他的民兵听命于大人就是。陈大人是文官,论口才,十个下官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杨维忠是个武将,让他去赔罪,那不是为难他吗。
对此事杨维忠也很憋屈。
当时兰剑荣是直接下令要他让出一艘千料大船,说是要去保护那些老人们,谁料兰剑荣会朝着潜龙岛开炮。
“这烂摊子又不是我杨维忠造成的,我去岛上有什么用。”
杨维忠头偏向左侧,当着裴筠的面抱怨。
裴筠气得眉毛一竖,便要发作,可看到如同滚刀肉般的杨维忠,又没了兴致,干脆摆摆手让其出去。
裴筠瘫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便忍不住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连杨维忠都请不回陈砚,可见陈砚此次怒火轻易是不会平息了。
看来只有他这个总督亲自去请了。
裴筠又是深深叹口气,只觉头疼得厉害,不由在心里将兰剑荣骂了一通。
想到自己要去陈砚面前低头,就不想放过兰剑荣,于是将五花大绑的兰剑荣也一同带上了岛。
一听总督裴筠亲自登岛,陈砚整理了官服前往岛边迎接,嘱咐赵驱准备酒席。
裴筠笑着阻拦:“不必忙碌了,本官此次是带兰总兵过来给陈大人赔罪的。”
侧头看向身后,脸上的笑已消失不见:“带上来。”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押着被绑的兰剑荣到了陈砚跟前,其中一名士兵抓住兰剑荣的头,用力往下压,兰剑荣极其对抗,于是就有第二名士兵一同使劲,兰剑荣终还是被压着低了头。
愤怒,恼怒,种种情绪在心头交织,让其面色越发愤恨。
“兰总兵贻误军机,还不给陈大人赔罪?”
裴筠对着兰剑荣怒喝。
兰剑荣虽被压着,依旧扭头看向裴筠,旋即狞笑:“总督大人竟畏惧一黄毛小儿,实在可笑。”
裴筠冷笑:“看来兰总兵是要抵抗到底了,也好……”
他仰起头,对着众人道:“总兵兰剑荣贻误军机,又对官员拔刀相向,罪行累累,本官宣布,从今日起,革除兰剑荣总兵一职!”
陈砚眸光闪了闪。
兰剑荣极力挣扎想站起身,却被压制动弹不得,他愤恨道:“裴筠你不过是右佥都御史,无权撤本官的职!”
裴筠双手负于身后,仰起头,傲气道:“本官乃平叛总督,为战事不得已暂夺你兵权,待事后,你大可上疏参本官。”
旋即一扭头,对其他人道:“堵住他的嘴,带走!”
兰剑荣怒喊一声后就再没开口的机会,直接被拖走。
陈砚静静看着,直到裴筠笑着问道:“陈大人对本官如此处置可还满意?”
“兰总兵手下兵将众多,总督大人如此处置,不怕兰总兵手下那些将士不听令吗?”
就因为怕,所以才一次次容忍兰剑荣,一次次和稀泥。
不过此时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必然不能左右摇摆,否则既得罪了兰剑荣,还会得罪陈砚。
裴筠大义凛然道:“兰剑荣身为总兵,寸功未立,还一次次搅乱战局,给宁王喘息之机,本官怀疑他与宁王有勾结,必不能让他再扰乱军心!”
陈砚感动地对裴筠拱手:“总督大人大义!”
“都是为君父分忧,”裴筠对陈砚诚恳道:“如今战事陷入僵局,本官替军中将士,替宁淮百姓恳请陈大人相助!”
说完,竟朝着陈砚深深一拜。
跟随而来的众将士无不惊骇。
总督大人竟当众拜了陈大人?!
陈砚赶忙回一礼,将腰压得更低,诚惶诚恐:“大人之礼,下官愧不敢受。”
“能救此危局者,非你陈砚陈三元莫属。”
裴筠站起身,提气对着四周大声道。
此话不止是恭维陈砚,更是说给一众将领听的。
众将领惊骇之余,竟也觉理所当然。
若非陈三元,他们围不了松奉城。
若非陈三元,他们破不了松奉城。
若非陈三元,他们早已没了粮草。
若非陈三元,他们更会伤亡惨重。
若非陈三元,他们此战已败。
思及此,众将领抱拳齐声呼喊:“请陈大人助我等平定叛贼!”
到了此时,陈砚若再推辞,那就实在说不过去。
陈砚朝着众将领抱拳,朗声道:“多谢诸位大人信重,只是本官再不敢拿宁淮百姓的性命冒险。”
众将领心头一沉,纷纷看向前方的总督裴筠。
裴筠也有些急:“陈大人,兰剑荣已被抓,此后必不会再发生这等事。”
陈砚对上裴筠:“下官深知总督大人赤胆忠心,今日在此,下官有两个恳求,请大人答应。”
裴筠精神一振。
开条件好啊,开条件就是答应了。
“其一,下官去潜龙岛招安之时,所有将领炮船等,都不可靠近潜龙岛五里以内;其二,善待降兵。”
裴筠毫不犹豫道:“好!”
这些有何不可?
当即让人拿来纸笔,依照陈砚的要求,将善待降兵白纸黑字写下,盖上官印。
陈砚将其收好,朝着裴筠深深行一礼:“下官替宁淮百姓谢总督大人,谢各位大人。”
裴筠赶忙上前扶起陈砚,又是一番寒暄,这才问道:“经此一事,潜龙岛还能否招安?”
“还能试试,只是……”
陈砚叹口气:“成功的可能会降低许多。”
裴筠心一沉,旋即又提起精神,对陈砚道:“尽力一试,若不成,我等再想其他办法。”
陈砚答应下来,要了一艘千料大船,将裴筠等人送走后,吩咐赵驱拆下大船上的炮弹,又如法炮制般在船舱上用沙袋堆成“田”字形,自己则去见了那些族长族老们。
“经过上次的轰炸,此次会危险很多,更有可能丧命。”陈砚看向众人,声音越发凝重:“诸位若有想退出者,我绝不阻拦。”
此前陈砚一个个村子去拜访请的这些族长族老,当时就承诺会保证他们的安危,如今情况有变,陈砚就不再强求他们留下。
黄氏族长大笑道:“陈大人是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的好官,我们知道好歹,就是拼了这条命又如何?”
李氏族长跟着道:“我等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族里的子孙们还年轻,就用我们这些老家伙拼一把,为那些个后生们谋一条活路。”
“大人这是在给我们那些不孝子孙一条生路,我们得给他们擦亮眼睛,让他们瞧清楚喽。”
“老了还跟那群臭小子抢什么活路。”
众老人边说边笑,洒脱之态却让陈砚喉头梗塞。
第331章 沉不了的船
就在众人笑谈之际,一位发须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站起身,神情庄肃道:“此次就由我领头。”
他身后又站起五位老人,视死如归般道:“就是死,也是我等先死!”
陈砚看到这几位老人就笑了出来:“有几位领头,此次大事必成。”
其他老人也纷纷点头笑着应是。
不一会儿,红夫人就领着人送来好酒好菜,陈砚与他们一同用了午饭,端起整碗酒,举起对着众位老者道:“我陈砚幸得各位舍命相助,在此以酒相谢。今日我陈砚与各位一同前往潜龙岛招安,生死相依!”
仰头,将整碗酒一饮而尽旋即高举空碗,对着地面狠狠摔去。
陶碗在落地的一瞬,便被摔得四分五裂。
众老人纷纷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陈砚。
陈大人竟自断退路,要与他们一同去拼命?!
黄氏族长缓过神后慌乱劝说:“大人是官,怎能去冒险?”
其他老人也被惊醒,纷纷劝说:“大人万万不可!”
“大炮要是打过来,人就死了。”
“大人考出来不容易,家里人老人还等着享几年清福,大人千万要保重。”
“此次招安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大人还需在岛上主持大局。”
一句句话语仿若一双双粗糙却温热的大手,一层层将陈砚的心捧着,暖着。
陈砚胸中万千豪情,在此刻尽数抒发:“父老乡亲们愿为宁淮百姓以命相搏,我陈砚身为父母官,又如何能躲在尔等身后苟活?”
旋即便是对天一拱手,提高声音:“酒已喝,碗已摔,此去功不成誓不还!”
在场众人情绪翻涌,眼眶滚烫,仿若要将眼泪水逼出来一般。
官老爷为了他们宁淮,为了松奉,为了他们这些百姓,竟要与他们生死相依。
他们这些贱命,竟要官老爷的贵命相陪,他们便是死了也是光宗耀祖了!
当即就有一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起圆桌上的陶碗凑近早已掉光牙的嘴里,大口大口喝完,旋即狠狠将手里的陶碗摔到地上。
随着一声清脆响声,老人高呼:“有大人相陪,纵使刀山火海,小老儿也绝不会退!”
众老人纷纷低头端酒,将水酒一饮而尽。
摔碗声在屋内响个不停,却再没人开口说一句。
那一双双浑浊的双眼里的热切,仿佛能将世间所有污浊都给灼烧干净。
陈砚感觉胸口仿佛被塞满了一般,让他整个都沉甸甸的。
他咬紧牙,双眼一一看向眼前的老人,想要将这一张张苍老的、贫苦的脸全部刻在心里。
待看完最后一人,他才暴喝一声:“出发!”
旋即转身,打开忠义堂的木门,跨步而出。
身后的老人们或拄着拐杖,或互相搀扶着紧随其后。
早已等在外面的民兵们纷纷涌上来,搀扶族中长者,恭恭敬敬往船上送。
陈砚脚步一转,走向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薛正,对其一拱手,郑重道:“剩下的就交给薛副千户了。”
薛正微微颔首:“放心。”
旋即退后一步,抓着剑拱手:“陈大人一路珍重!”
陈砚回一礼,并未再开口,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艘没有炮弹的千料大船而去。
望着陈砚瘦削却挺拔的背影跟随那群蹒跚的老人慢慢上船,薛正喉头滚动,终于别开头,转身对身后的锦衣卫们道:“陈大人为民赴死,你等可曾看见?”
十来名锦衣卫齐声道:“我等亲眼瞧见陈大人为民赴死!”
薛正目光一一扫向众人,眸光深沉:“接下来该我北镇抚司出手了。”
锦衣卫们起身高呼,仿佛要让自己声音给陈砚与一众老人送行。
上船的老人们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过去。
船帆被海风吹得鼓起,千料大船被推着往潜龙岛行去。
朱子扬刚吃完午饭,就听闻朝廷水军的船都退走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立刻前往岸边,就见往常嚣张得盘踞在松奉与潜龙岛之间的朝廷炮船,此时都朝着松奉城退去。
经过昨日的惊险,再看到如此异常,朱子扬不敢大意,立刻吩咐提到戒备。
此次若朝廷军再使出同样的招数,他必不等他们靠近就将划子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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