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农家子的权臣之路 第118章

作者:江河大爷

  陈砚点头:“府台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明日便去治下各地走访,了解民生与风土人情。”

  这些话在胡德运心口一转,当即也就答应了。

  待到陈砚离开,胡德运便让人去找来他的幕僚谢师爷。

  “这位陈三元实在太年轻,只坐了半个月冷板凳就待不住要下去体察民情。若不做成一两件事,他怕是不会罢休。”

  胡德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继续道:“若真让他探查出什么来,事情就不堪设想了,依谢先生看,我等是否提前动手?”

  谢先生笑道:“陈三元来此不过半月,朝中还有不少人记得,此时若对他动手,于我等是大大的不利。不若将那事提前,吓破他的胆,让他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

  “还是谢先生思虑周到!”

  胡德运脸上露出讨好之色,又是对谢先生一顿吹捧。

  若此时有外人瞧见这一幕,怕是要以为胡德运乃是谢先生的幕僚了。

  谢先生离去,关上屋门时,方才侧头对屋内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下衙时,陈老虎的马车已经在衙门口等着。

  其他官员都是三三两两走在一处,互相谈笑着,唯独陈砚孤身一人从衙门走出。

  待陈砚上前,陈老虎已经将凳子放好,等陈砚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他收拾好后赶着马车摇摇晃晃离开。

  其他官员瞧见马车离去,终于议论开来。

  “陈同知已上任半月有余,怎的还不搬来府城住,每日如此奔波,岂不是疲倦?”

  另一官员嘲讽道:“他又无公务要忙,自是有余力如此来回折腾。”

  “不用干活,月俸照拿不误,如此好事也就只有陈同知能办到了。”

  “能活多久都不知,何必羡慕他。”

  此话一出,诸多抱怨尽数消失。

  众人均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

  此时的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出了府城,进入陈砚所住的宅院后,陈砚下了车,换了身家常的衣衫后,领着陈老虎从后门离开,沿着蜿蜒小路又走了一刻钟,这才到了一个私塾门口。

  私塾不大,只有十多个孩童,听说里面的夫子是位久考不中的老秀才,为了糊口便在自家给孩童启蒙。

  陈砚他们到此地时,学生们陆陆续续从私塾出来,三三两两地追逐打闹着回家。

  等到这些学生都走后,一位十一二岁的学童最后出门,将私塾的门关上,瞧见陈砚两人后便急忙迎了上来,喊了声老爷。

  学童衣衫虽整洁,却早已洗得发白,右脚鞋子的大拇指处还打了个补丁,可见其虽来启蒙,家境着实算不得好。

  陈砚说了句土话,那学童便道:“他问你是以前学过宁淮话还是来了宁淮学会的。”

  陈砚便想,那胡德运倒是多疑,竟还来诈他。

  其实陈砚并不懂宁淮话,哪怕他坐在大衙房里,也如同听天书。

  好在陈砚记性好,将那些官员所说的宁淮话记下来,再来个学童帮他翻译。

  学童要走科举,必定是要学官话的。

  那些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或许会站队,又或许与谁有牵扯,稍不留意可能就把陈砚给卖了。

  一来他们尚且年幼,还想不到出卖他去谋前程,二来无权无势的学童实在入不了那些人的眼,就算想出卖也寻不到门路。

  那些家境好的子弟自是不会做这等麻烦事,但家境贫寒的学童,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就会耐心教导。

  陈老虎赶着马车在附近转了两三日,终于找到这个小小的私塾,而陈砚也选出了最合适的人选。

  半个月下来,他将整个府衙的官员全部记住,连他们名字都土话如何发音也都知道。

  一些日常简单的土话语句陈砚已经知晓了,不过依旧处于听不懂也不会说的阶段。

  陈砚给陈老虎使了个眼色,陈老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袋粮食递给那学童。

  学童欣喜若狂,连连道谢。

  陈砚善意提醒:“莫要告知他人你在教人土话,否则我就去找别人学了。”

  若与学童将此事说出去于他有妨碍,或许这学童不会听。可要是知道往后赚不到粮食,这学童指定会守口如瓶。

  毕竟这袋粮食对家境一般的学童家中而言,实在不是小进项。

  果然那学童用力点头,对陈砚道:“我必不会说出去,”

  得此保证,陈砚也不再多留。

  既然明日就要去走访百姓,他自是要找位既懂宁淮话,又懂官话的人陪同。

  不过这人必定不能是眼前的小学童。

  既然胡德运如此多疑,那就要让他多多怀疑了。

  翌日一早,陈砚上了衙后又去找了胡德运,此次他却是去要人的,一开口就要聂通判,理由也十分简单,他是由聂通判接进府城的,他就认聂通判。

  胡德运笑道:“聂通判掌管家田,责任重大,府衙实在离不开他,不若陈同知再找其他人陪同?”

  陈砚便颇为难:“下官初到此地,除了聂通判外与其他同僚实在没打过交道,全凭府台大人做主。”

  见他态度如此谦和,胡德运自是也好声好气。

  “此去治下县衙等,路途遥远,又多险阻,必要派个本地官员陪同。只是我松奉府务繁杂,众人身上皆有重担,轻易不可离开,只能派两本地衙役领着陈同知一同前往,也好护着陈同知。”

  作为同知,陈砚上任后该有前任同知与他交接,并将松奉府一应事宜一一告知。

  奈何前任同知殉职了,陈砚就没有交接。

  如此情况下,知府也该领着府衙官员与当地士绅与陈砚见面,一一介绍,并将此地的官员乡绅们资料尽数摆在陈砚面前,让其在最短时间内将里里外外的关系都理清楚。

  可这些全部没有。

第193章 走访

  胡德运虽始终笑脸相迎,然实际上将陈砚排除在整个府衙事务之外。

  堂堂同知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底下的人工作必定更难展开。

  陈砚既已提出要下去了解民生,若胡德运稍微给些脸面,也该依照陈砚所言派位通判陪同,即便聂通判真如胡德运所言公务繁忙,至少也该派一名官员陪同。

  哪怕是九品,也是官。

  而胡德运给的是两名衙役,这就是完全在打陈砚的脸了。

  府衙中众人按照等级,分别为:官、吏、役。

  同知访民情,不过派官相随,竟连吏都不给,只给了役,这实在不将陈砚放在眼里。

  堂堂三元公,曾任京中最清贵的翰林,如今却被人如此轻视,必会肝火过旺。

  若遇到那等脾气火爆的,怕是要当场发怒辞官。

  胡德运已然做好了陈砚掀桌子的准备,毕竟这位三元公脾气大得很,敢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死谏宰辅大人。

  今日一旦这位三元公发怒,他就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位大名鼎鼎的三元公。

  若能让三元公愤而辞职,那就再好不过了。

  出乎意料,陈砚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反倒极为顺从地应了好。

  胡德运便关切地交代了几句,在上下一片和睦中,此事就算定下了。

  待到陈砚离去,胡德运再次见了那位谢先生,只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三元公远没有传闻中那般有血性。”

  谢先生却瞥了胡德运一眼,道:“能将宰辅大人逼得以退为进之人,必不可小瞧。”

  胡德运连连应是,直言自己松懈了。

  谢先生并未理会他,反倒开口:“也该让这位三元公见见宁淮的风浪了。”

  胡德运又是连番赞同,一直将谢先生送走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愤愤道:“不过一条狗……”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他又竖起耳朵听了会儿,确认外面毫无动静方才松了口气。

  原以为松奉府上下尽在他掌握,如今看来倒是有人有二心。

  这陈同知为何要让聂通判相随?

  是故意让他对聂通判起疑心,还是真的因他二人相交甚笃?

  在胡德运苦苦思索时,陈砚已经带着两名衙役,坐上府衙的马车去往附近的县城探访民情了。

  说是探访,实际是人嫌狗厌。

  看到地里有百姓在劳作,陈砚就要领着两名衙役下车上前去,可那些百姓一瞧见他们三人过来,便满脸警惕地离得远远的。

  无论陈砚如何耐心安抚,那些百姓始终一言不发。

  从那些人眼中,陈砚只看出两个字:不信。

  陈砚只得一处又一处地换地方,可始终无一百姓愿意开口。

  那两名衙役就劝陈砚算了。

  “大人您是官,百姓自古怕官,定然不敢与您靠近。”

  “按照惯例,大人想探访民情,理应前往各个县衙,由里甲或粮长相陪。”

  这么大热天往田地里钻,实在是不太舒服。

  若是去一趟县衙,走个流程,便可回去了。

  陈砚根本不理会二人所言,而是上下打量那两名衙役,猛然间仿佛想到什么,对二人道:“本官明白了,定是你们二人长得太凶悍,让那些百姓心生畏惧。”

  两名衙役只觉自己身后背了大锅。

  宁淮的百姓从来不信官府,与他们二人何干?

  “总不能是怕本官吧?本官才来松奉几天。”

  陈砚说得理直气壮,两名衙役也无力反驳。

  总不能是年轻俊朗的同知大人吓人,剩下的也只有他们二人了。

  于是在陈砚脱下官服时,他们二人也只能跟着换上布衣。

  三人打扮成行商,再找到田野间劳作的老汉,给老汉送了块布,这老汉就放下锄头,和陈砚坐在了地头。

  陈砚借口自己是外地布商,想在当地开个布庄,前来打探一番消息。

  譬如家里老汉家里几口人,家里几亩地,多久给家里人做一套衣裳。

  衙役将陈砚的官话翻译成宁淮土话,那老汉一听便是满面愁容。

  说了一番后,衙役就用官话说给陈砚听:“他家中有五个儿子,因家里只有两亩地,养不活这么些人,他四个儿子都外出谋生了,只留下长子与他住在一块儿。家里穷,买不起布,也就没做新衣裳。”

  没有田地,在当地活不下去,又能如何谋生?

  这些自是不能问的。

  陈砚只得绕着问:“四个儿子拿钱回来孝敬您老人家吗?”

  “几个儿子只要手头有钱,总会差人带回来,老大一家子也靠四个弟弟拿回来的银子养着。”

  老人虽是如此说,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

  陈砚继续问道:“他们既都拿了银子回来,定然是过得极好,你们怎的还不多买些布做新衣裳?”

  待到差役们用宁淮话说出口,老汉的眉头就是解不开的疙瘩。

  他将布还给陈砚,摆摆手,拿起锄头继续去干活,摆明了不再与陈砚多话。

  老汉身上衣衫破旧,裤子更是短了许多,半个小腿都露在外面,显然是因裤腿磨损后将其剪掉,方才变短了。

  刚刚陈砚送给他那块布,老汉将布紧紧抱在怀里,此时却毫不犹豫将布还了回来,显然是不愿再回答陈砚的问题。

  两名衙役也是脸色有些怪异。

  陈砚只当不知,坐上马车又跑远了些,找到一位青年问起这些话。

  这青年也有两位兄长外出谋生,如今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与他在家中种地。

  因他问了那老汉为何不买些布做新衣裳,老汉就离去,此次陈砚并未问这些,只问了青年家里的几口人,日子能否过下去。

  那名青年均作答,直到陈砚问青年族里外出谋生的人多不多时,那青年脸色骤变,也如那老汉一般将布还给陈砚,拿起农具赶紧离开。

  明明两次的问题不同,而陈砚听到的那衙役所说土话却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