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黄昏时分,当暮色刚漫过鹰嘴崖顶,一声鹰啸响起,一道黑影在悬崖上空盘旋三匝,尖啸如裂帛,断断续续叫了三声。
悬崖上的岗哨目光扫过时,发现就是一只苍鹰,三尺大小,便没有在意,接着那苍鹰盘旋而下,黑影的翅膀扫过大营帐顶,掠过一队正举着火把巡逻的甲士,最后来到大营西边一处帐篷。
门口,有两个青甲甲士看守,一人见状,立马抬手,苍鹰恰在此时敛翅,精准落在这位甲士戴铁护腕的左臂上。
利爪触甲的瞬间,这只苍鹰的鹰首顿住,瞳仁里映出的营火突然黯淡了下来,下一秒,那身油亮的羽翼竟迅速变得干枯,苍白,如钩子一般的喙化作朱砂钩勒的弯钩。
甲士屈指轻弹鹰背,整只苍鹰迅速褪色,变成纸张的质地,唯有尾羽还留着墨色飞羽纹。
不过呼吸间,这只威猛禽鸟已缩成巴掌大的剪纸,鸟嘴中滚落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蜡丸。
青甲甲士见到这蜡丸,捏在手里,随后手上起了火焰,将手上的剪纸包裹,那纸张在火焰中迅速燃烧成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做完这些,这位青甲快步转身,朝着帘帐内一拱手,通禀道:
“禀指挥使,有一封密信!”
帘帐内,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来1”
那青甲甲士得令,便带了蜡丸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营帐内,独悬一盏青铜烛台,六根牛油烛芯正烧得噼啪作响,帐顶的铁钩晃荡着,将帐壁上的舆图投出忽长忽短的影子。
营帐内,被称呼“指挥使”的将军披一件水蓝色盔甲坐在案前,甲叶上的暗纹在摇曳的烛火下明灭,案几左侧码着三卷竹简,右侧镇着枚铜虎符。
其指间的狼毫放下,悬在素笺上,笔尖墨滴将坠未坠时,帐帘掀起,惊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
那青甲单膝跪地时,甲胄与地面碰撞的脆响让烛影抖动。
而此时,那案几后的将军抬起头来,烛火映照出这位将军的面目。
此人眉骨高突,两道眉毛末尖下垂,透着几分阴鸷,双眼狭长,瞳仁是深不见底的墨色,面色带着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颧骨处却泛着一丝病态的红润。
此人赫然是几日前,出现在云顶山第十山,面见北凉镇魔大将霍震的那位!
其身份是北凉抚司副指挥使陆江,明面上的修为是天关道果境!
而实际上
“大人!”
青甲甲士双手捧着那蜡丸,高高举起,往前送。
陆江抬手轻轻一招,将那蜡丸摄入手中,眼中精光一闪,
“你们下去吧,门外不需要人守着。”
“是!”青甲甲士起身,后退几步,随后依令离开了营帐。
等人出去,陆江朝着手指间的那颗琥珀色蜡丸吹了口气,转眼间,那蜡丸上起了火星,火星子随着那口气飞散,那层蜡壳也随之消失殆尽,露出了里面的一个纸团。
其正要展开之时,营帐内响起一阵银铃笑声。
“看这架势,是王府那边来了信。”
随着这笑声起,烛火猛地一缩,便见这位陆指挥使随烛火摇曳的黑色影子中,突然走出了一位绝代美人。
先露出绣着缠枝莲的红色裙角,再是半截酥胸,鲛绡抹胸上的金线在暗处发亮,倒比烛火更刺眼些。一张魅惑至极的脸浮现,眉是远山黛,却在尾梢勾起个弯,眼角点着枚朱砂痣,一笑百媚生,魅惑至极。
此女从影子中走出,袅袅娉婷,一双藕臂搭在陆指挥使的肩膀,整个身子趴在对方的背上,在其耳边娇笑着,
“这密信,小女子也想瞧瞧呢。”
这声音魅惑至极,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但随着此女的出现,帐里的烛影忽然全倒向此女,在她身后织成巨大的黑影,隐约能看见里面藏着无数细手。
而那位陆指挥使感觉到身后的柔软触感,眼睛在短暂的恍惚后,很快被阴冷占据,并隐藏着一丝厌恶。
就算以自己的修为和定力,竟然还是被短暂迷惑了一瞬,要是被这女子的皮相给骗了,那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他可是清楚这女子的来历。
“圣女莫要玩火,陆某容忍阁下留在军营里,已经是极限,这么不打招呼就出现,生怕他人瞧不见不成。”陆江冷哼一声,隐含怒意。
什么圣女,其实就是一位魔女!
而女子闻言,呵呵娇笑一声,柔弱无骨的身子弹开,
“将军还真是不解风情!”
说到后面,声色变了,变得慵懒起来,“小女子这不也是没办法,那第九山的兵马还在外搜山,巴不得把我们圣教在蜀地的门人赶尽杀绝,而那位霍大将军,收了小女子的见面礼,却数天了一点信也没有,我也只能跟随将军了。”
说到这,这位西域圣女眉眼眯着,走到案几侧边,斜身侧脸,
“这位霍大将军好像也不如将军你说的有野心嘛。“
陆江将纸团捏了捏,对这位西女圣女冷嘲道:“也不知圣女阁下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觉得对付一位武圣这么容易,你找死,可别拉上我。”
却见西域圣女听了讥讽,不怒反笑,
“小女子可没那么蠢,让这位霍将军正面对付,我只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对付他手底下的人!”
“若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事,这位陈武圣总该是不痛快的,只要能让这位不痛快,小女子就高兴,呵呵。”
这笑声刺耳,带着一点点扭曲。
听得陆江面色有些发沉,自己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位魔女的条件,让对方附了自己身去请求霍大将施以援手,毕竟王府和圣教有不小的渊源,这魔女一开始对他说的是,去求见霍大将想办法将那些圣教门人从第九山兵马的封锁中转移出来,结果事后,听到这位西域魔女要竟然不自量力地对第九山展开报复,心中惊怒,立马发信回王府寻求请示。
这事,这西域魔女也知道。
想到这,他决定看看王府来的回信写了什么。
目光一斜,看了旁边笑意盈盈的魔女,陆江手上一搓,将纸团打开,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内容。
很快,他面色微微一变。
西域魔女瞧了他这模样,脸上嬉笑的表情反而收敛起了几分,眸光转动,扫过对方手上那张纸条,
“将军这是怎么了?”
陆江手上一搓,纸条起了火,连灰烬都没留下,其目光侧过来,看着魔女,一缕强横的武藏气机流转出来,一字一句沉声道:
“阁下运气好!”
“王府让本使配合你。“
西域圣女听言,那妩媚的眸子立马光芒大放,酥胸抖动,咯咯笑了起来,“看来,北凉王和小女子一样,有共同的敌人。”
却只见陆江冷笑一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随后脸色晦暗,“不过是一位大人物感兴趣罢了!”
“一位大人物?不是你们王爷的授意?”西域圣女笑声停了下来,这回轮到她惊疑不定。
陆江见她如此,哼笑了两声,“阁下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就在两人营帐内交谈时,他们却不知道,七百多里外的锦官城云顶山。
一面悬空而起的铜镜前,大乾国师枯皱的眼帘抬起,眼睛猛然张开,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骇人精光。
第625章 北凉王府 暗流涌动
几日后,北凉道,一道雪峰如银色屏障横亘南天,千年不化的冰雪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寒光,冰雪融化汇成的大河似一条碧绿绸带,滋养两岸沃野,青草葱葱。
但天是黄色的,风卷着沙土,联接苍穹,一片苍凉。
“xiao”
远方天际线,一声嘹亮的鹰啸刺破苍穹。
紧随着,
“驾”
“驾”
一条官道尽头,尘烟渐起,一队人马自地平线缓缓驶来。
尘烟间,当头为先是数百金盔银甲的兵马,跨骑异马,手擎“乾”字大旗,威风凛凛。
紧随其后,是数十名宫中舍人手持绣着瑞兽幡,各种仪仗,居中是几辆华盖马车,轿帘绣着鸾鸟纹,马车周身跟随着,身佩横刀的亲事官,腰间鱼袋晃动,腰间悬着的铜铃随步伐轻响。
到了队伍后段,二十来名驮夫牵着上百匹骆驼,满载着东西,驼铃叮咚应和着前方的铜锣声,叮当作响。
而随着队伍前行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座巍峨雄关在苍凉的天地间盘踞。
凉州!
背倚祁连雪山,北连大漠瀚海,乃是中原与西域交汇的咽喉。其连同西域商路,商埠枢纽,又是拱卫关中的军事要塞,素有“五凉京华,河西都会”之称。
古往今来,这座雄城留下诸多不朽的传说,或是金戈铁马,饮马瀚海,或是羌笛胡女,大漠孤烟。城墙下的戈壁埋着古战场的残戟,雪峰融水滋养出绿洲的良田,牧民的帐篷与次第的村落隔河相望。
这里民风彪悍,贸易繁华,素有民谣相传——凉州百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此时,正值黄昏,远处大漠孤烟直,官道上,一行队伍于不久后,抵达凉州城下!
凉州城,如巨鲸伏于祁连山下,黄灰色的城墙满是风霜,垛口连绵如齿,将戈壁与绿洲硬生生划出界限。九道通门人流如织,箭楼飞檐翘角直刺苍穹,檐下铜铃随风震响,声传十里开外。若是登楼朝北眺望,便可瞧见大漠瀚海接天连地,黄沙翻涌似万马奔腾。
南城门前,来至城下的的队伍勒马,领头的禁军分列两侧,马车滚动的车轮停下,一位宫中舍人来到其中为首的马车前,掀开帘布,而高大的马车中,一位中年男子正弯腰步下踏板。
此人身着深绯色圆领袍,领口与袖口滚着两指宽的宝相花纹锦,腰间玉带銙是十三枚荔枝纹,在腰间垂落的蹀躞带上悬着金鱼袋,乌纱幞头的两脚微微上翘,衬得那张脸愈发清癯。头发花白,却梳的一丝不苟,身上自有一种风骨。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出使蜀地的太常寺少卿徐良!
这位太常寺少卿竟不知为何,万里迢迢从神都来到了凉州。
徐良下了马车,玄色云纹靴稳稳落地,抬头看了一下这座高耸,极具压迫性的城墙,随后,低下头来,清肃的目光扫过迎候的官吏时,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恢复平静。
只见,城门前,城门守备率一众披着暗银色盔甲的甲士躬身迎候,附近百姓,被甲士阻隔一边,朝这边汇聚看热闹。
“是朝廷的旗帜!”
“朝廷来人了。”
“.”
窃窃私语声中,只见那领头恭迎的城门守备快步走上前,朝着徐良,以及徐良身后马车中陆陆续续出现的几位官员扶了扶手,
“恭迎特使,及诸位大人!”
“诸位大人万里迢迢,一路上辛苦了。”
“下官奉王爷的命令,在此相迎大人及诸位,本来大人前来,王爷当出城相迎的,只是世子去世,王爷悲恸,哎.”
“不过,王府那边已得了大人进城的信,会在府外迎接大人,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这位城门守备对于就自己在城外相迎与徐良解释道。
毕竟,徐良不只是太常寺少卿,还是陛下派过来的特使!
代表着陛下!
见王府一个像样的人都没来,从后面马车下来,身穿官衣的几人,或是皱眉,或是冷哼,
“北凉王悲恸,难道其他人都是死的,我等奉陛下命,特来吊唁安抚,为北凉世子诵读祭文,结果就你一个小小的将军来迎,成何体统。”一位宗人府过来的老人,恼着脸,对着这位城门守备毫不客气地怒斥,
这城门守备被怒斥,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赔罪。
这时作为特使的太常寺少卿徐良,抬了抬手,眉眼平静,开口道:
“能理解,本卿奉陛下旨意,就是为这事而来的,想来北凉王也没有这心思,带路吧!”
“谢大人!”这城门守备得了话,马上转身,挥了挥手,很快,有手下牵了马过来,随后这位飞身上马,带着手下将士,领着朝廷来的特使人马进城。
城内主街由黄灰色的大石砖铺就,二十来丈宽,异常宽大,可容许多匹马并行,一进城,人流如织,城中热闹非凡。
街上胡商的驼队首尾相接,铃铛声一声接着一声,西域的商物和中原来的在沿街商铺中交相辉映;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在沿街开设,锻打兵器的铿锵声此起彼伏,火星溅落如流星坠地
沿街上,与中原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当街纵马者繁多,竟不禁止,不分男女,男子飞奔呼喝,威武雄壮,女子纵马时裙裾翻飞如彩蝶,威风飒飒,别有一番地域风情。
跟着进城的朝廷队伍里,太常寺少卿徐良,透过马车的侧窗,默默地观察这一切,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例如,旁边带路,侧卫的凉州兵马,身上的盔甲就和中原的颇不一样。
这些骑兵甲衣呈暗银色,札甲为基础,甲片形似柳叶,上宽下窄。腰腹处束着宽约四指的铜带,带上悬挂着小股皮条编织的甲裙,甲裙长及膝盖,每根皮条末端都缀着一枚小铜铃,这些铜铃的用处,好像行军时铃响细碎,连成一片,便可起震慑敌人和敌军马匹之用。
他们的头盔为鍪形,顶部竖插一根黑铁狼尾簪,两侧护耳可向上翻转,护耳内侧衬着狼皮,既能抵御风寒,又能缓冲钝器撞击。
此外,北凉骑兵的左臂多套着一块可拆卸的圆盾形臂甲,甲面浮雕着缠枝莲纹,看似装饰,实则是为了格挡敌军的马槊
这套盔甲上的细节很多,明显是经过不断战争后取得的经验。
还有一点,凉州城里的铁匠铺有点多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主街上敲敲打打,那些在火炉边汗如雨下的铁匠甚至看着他们穿行的队伍,眼神中映衬着火炉的火光。
徐良看着这一切,目光微眯,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陛下秘宣他进宫,亲口交代之四,背后怕是藏着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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