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盒铁观音
他跨出门槛时,却见廊下光影陡然一暗,像是谁猛地扯过一块黑布,将半边天遮了去。
“怪了,今个天怎么黑得这般快?”他喃喃自语,以为是云层遮日。
靴底碾过地面时,竟传来细碎的“咔嚓”声。
他低头一看,青石板上竟结了层薄如蝉翼的白霜,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刚出门的族老们,连同他们腰间晃动的玉佩、鞋底擦地的声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雾气从墙角的石缝里渗出来,起初如炊烟般袅袅,转瞬便化作浓得化不开的棉絮,裹着一股混杂着腐叶与血腥的浊气。
薛铜山手按剑柄,猛地抽剑出鞘,剑格上的墨晶石划破雾气,竟甩出几星暗红血珠,像有人在暗中泼洒了一碗陈年血酒。
“哪个在装神弄鬼!”
他暴喝一声,剑刃在空中划出银弧,却劈了个空,只斩断了几缕雾气。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凄厉的哭嚎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细针钻进耳朵。
薛铜山浑身一震。
那分明是二十年前被他沉塘的发妻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只见浓雾中浮出半截腐烂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血垢,腕间还缠着一截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发妻最爱的那根。
紧接着,更多肢体从雾底“噗噗”钻出:没有头颅的躯干拖着肠子爬行,胸腔破洞的尸体咧着嘴狞笑,他们腐烂的衣服上还绣着薛家的族纹,面孔却已模糊成一团蠕动的蛆虫。
“邪祟!”
薛铜山挥剑劈砍,剑刃砍进腐尸时发出湿闷的“噗嗤”声,腥臭的浆液溅满他的衣襟。
可那些被斩碎的肉块落地后又迅速聚合,断裂的颈椎骨“咯吱”作响着重新拼接,反而有更多腐尸从雾中涌出,像潮水般将他围住。
一只长满尸斑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脚踝,冰冷黏腻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他狠命一脚踹开,却感觉脖颈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活时我都不怕,死了能奈我何!”他怒吼着挥剑斩断手臂,却听见身后传来骨头错位的“咔哒”声。
浓雾突然散去一角,他看见自己的长子吊在房梁上,青紫色的脸晃荡着,腰间玉佩穗子扫过他的额头;三长老的舌头伸得老长,脚尖还在抽搐。
而勒住他脖颈的,竟是一截腐烂的手臂,那手臂的主人睁着空洞的眼窝,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阵阵发黑,双手胡乱在空中抓挠,指尖突然触到一片粗糙的麻布——是白绫!
不知何时,庭院的房梁上竟挂满了白色的缎带,在雾气中像一条条垂落的毒蛇。
他下意识拽住最近的一条白绫,拼命想往上爬,以为能挣脱脚下的腐尸。可他越是用力,脖颈的缠绕就越紧,每爬一步,就有更多腐烂的手抓住他的腿,将他往下拖拽。
“救……救命……”
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薛家的族老、护卫、甚至扫地的仆妇,都将脖子套在白绫里,双脚徒劳地踢蹬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而他自己,正吊在正堂最高的那根横梁上,脚下是无数仰着腐烂面孔的尸体,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汇成同一句诅咒:“还我命来……”
冰冷的白绫深深勒进他的皮肉,意识渐渐涣散。
他最后望了一眼庭院角落的日晷——指针分明停在申时三刻,日头好端端地挂在西天,哪里有半分暮色?
第77章 恐吓
梆!
梆!
梆!
更漏敲过三更,秦府内院的风带着桂花香拂过窗棂,却吹不散厢房里沉滞的熏香。
秦文锦在半梦半醒间蹙眉——睡前明明点了助眠的安神香,此刻鼻尖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像陈年血酒泼在宣纸上的味道。
“啊!!!”
尖叫撕裂了子夜的寂静。
秦文锦猛地坐起,锦被滑落至腰间,露出月白色寝衣下惊起的粟粒。
她枕边赫然放着一颗头颅,发丝浸着水珠般的寒意,垂落在她枕边的芙蓉锦缎上。
那半睁的眼睛里凝着未散的恐惧,正是昨日青石板上躺着的秦伯川。
“鬼,鬼……”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指尖触到的却不是活人肌肤,而是冰冷黏腻的尸蜡。
头颅突然顺着锦被滚落,在她膝头磕出闷响。
秦文锦猛地掀开被褥,只见绛红色的锦缎下,十一颗头颅如同刚从冰窖里取出的西瓜,整齐地排列在丝绵褥子上。有的嘴角咧着僵硬的笑,有的舌头伸出半截,十二双眼睛从不同角度盯着她,眼白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呕——”
她捂住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此刻秦伯川的头颅正歪在她脚踝处,断裂的脖颈截面上,暗红的血渍已浸透了她的寝衣下摆。
“来人!来人啊!”
她连滚带爬地翻下软榻,锦鞋甩飞在地上,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
十二颗头颅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在被褥里滚动,发丝拖过锦缎发出“沙沙”的声响。当她退到屏风旁时,秦伯川的头颅突然“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天灵盖磕出裂纹,一颗浑浊的眼球竟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骨碌碌停在她脚边。
“啊——!”
秦文锦再次尖叫,花钿从鬓边脱落,砸在头颅的额角上。
她往日里精心保养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唯有双手死死抓着屏风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家主!家主!”
侍女撞开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们齐齐抽了口冷气。
平日里在族中议事时不怒自威的家主,此刻像片落叶般瘫坐在地上,寝衣凌乱地缠在腰间,长发披散着遮住半张脸。
十二颗头颅散落在床榻与地面之间,有的枕着绣鞋,有的顶着帷帐流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尸臭。
“快!快把这些东西弄走!”
秦文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锣。她指着地上的头颅,身体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屏风上绣的“凤凰于飞”都跟着晃荡。
一个胆大的侍女上前想搬动秦伯川的头颅,指尖刚触到发丝,那头颅突然“咔哒”转动,空洞的眼窝直直看向他,吓得她“嗷”地一声跌坐在地。
直到秦婉姝带着大群护卫,拨开人群冲进来。
她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到满地的头颅,脸色瞬间煞白,却强忍着恶心蹲下身。
“娘,是女儿不好,没守好您……”
她伸手想去扶,却被秦文锦一把推开。
“别碰我!”秦文锦像受惊的野兽般缩回角落,指着床榻上的头颅,“它们……它们会动!”
话音未落,一颗头颅突然从床上滚下,正好停在她脚边,断裂的脖颈对着她,截面上渗出的黑血在青砖上洇出诡异的图案。
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厢房里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秦婉姝咬着牙,解下腰间的锦带蒙住头颅的眼睛,又让护卫们用厚布将十二颗头颅一一裹好。
当最后一块血迹被仆妇用艾草水擦净时,秦文锦仍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抠进木头里,喃喃自语:“是他……肯定是他……”
不仅仅是秦文锦,其他六家家主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只不过他们没有秦文锦被吓那么惨。
当天光大亮,外出收集消息的族人,带回薛家数百口人全部悬梁自尽的消息后,六家家主的脸色,并不比现在的秦文锦好多少。
对方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杀他们易如反掌。
“更衣!去王府!”
秦文锦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声音发颤的说道。
镜中映出的女人双眼赤红,发髻散乱,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里还有一点平日的威严。
未到午时,炽阳已攀上檐角。
七辆形制迥异的华贵马车依次碾过青石板路,从七大家族府邸鱼贯而出。
为首的秦府马车覆着墨色锦缎,紧随其后的郭家马车以紫檀木打造,孙家的马车镶金挂玉,吕家马车通体髹朱红漆,孟家马车垂着月白帷幔,赵家马车青玉轮毂裹着金边,车行时鬃毛流苏簌簌摇曳。
最后林家的马车亦随队而行,乌木车厢上残留的白绸尚未撤去。
七辆马车在唐王府朱漆门前停定,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骤然止息。
秦文锦率先掀帘下车,黑色锦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温软雪白,她目光扫过其余五家家主——吕家主扶着车辕的手指泛白,锦缎袖口下青筋隐现。孙家主飞快转动着紫玉扳指,目如利刃,郭家主攥着腰间玉带,指节将翡翠蹀躞压得生疼。孟家主捋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银线绣的云纹广袖微微发颤。赵家主卸下车帘的动作格外用力,铜环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灰鸽。林家主面无表情,双手拢袖,淡然而立。
七人彼此对视时,晨雾般的惶惑在目光中交织,谁也没开口,只各自朝身后护卫递了个眼色。
秦文锦的贴身护卫上前半步,手按刀柄却被她微微摇头制止。孟家主的护卫刚想解下背上长弓,便见主人沉声道“不必”。
七人身后,原本随车的数十名甲士皆立在原地,唯有七名最得力的亲卫按剑随行,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回声竟比心跳还要沉缓。
“咯吱——“
一声老旧木门的呻吟划破沉寂,朱红大门未待七人叩响便自内缓缓裂开。
门轴转动时扬起细尘,四个花甲之年的老兵立在门口,玄色劲装洗得发白,肩甲上的铜泡钉磨得只剩斑驳痕迹,腰间佩刀的鲛鱼皮刀鞘也裂了缝。
秦文锦认得那是老唐王帐下“玄甲营”的制式佩刀,刀柄缠的还是三十年前惯用的青竹篾。
“怎么把这群老东西找来了,莫非想秋后算账?”
七人全都心头一惊。
这些年,这群王府亲兵可没少被他们收拾,一个个生活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对他们肯定恨之入骨。
只是想到那个未知之人的手段,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踏过门槛时,当鞋底碾过砖缝里新生的青苔,他们才惊觉这王府正门竟已许久未开。
当最后一道门缝在身后合拢,殿内突然传来环佩轻响。
一个缺耳老兵抬手引向殿宇深处,嗓音像磨砂过的铁片。
“诸位里面请,我家殿下在承运殿等候多时!”
第78章 规矩
“他们真的会乖乖过来吗?”
坐在藩王宝座上的李珩澈,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八大家族的人,长久以来给了他太多的心理阴影,此时想到要对付八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人,心里难免有压力。
如果不是李珩霄就坐在边上,他早就吓的躲起来了。
“只要他们怕死,就一定会过来。”李珩霄淡淡道。
如果不是没办法在这里久留,他根本懒得使用这些小手段,早就把八大家族屠一遍了,顶多后面收拾的时候麻烦一点,但却可以一劳永逸。
如今他还需要八大家族和李珩澈一起,维持唐州的稳定。
不对,现在应该是七大家族,薛家属于杀鸡儆猴,同时也帮李珩澈报仇。
这边话音未落,负责传递消息的老兵就跑了进来。
“两位殿下,七大家族的人来了!”
“都有什么人?”
李珩澈豁然起身,担忧道。
他是真害怕,八大家族的人领上数千兵马,将整个王府团团包围。
就凭他刚刚招回来的上百老兵,根本抵挡不住。
他父亲的亲兵,自然不可能只有百人,正常藩王亲卫最低都有三千人的编制,来到藩地以后肯定还要扩编。
只不过这几年王府衰败的厉害,无钱供养,这些亲兵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要么畏惧八大家族不敢来,要么有伤病在身想来也来不了,最终只有这百名花甲老兵。
“只有七大家族的家主,以及一名随身护卫!”
“七大家族?”
此时李珩澈才反应过来,怎么少了一个。
“没来的是哪个?”
“是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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