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厅是双管部门，首先是归地方政府管，然后才是部里管。
而且部里只有指导权利，没有直接管理的权利。
具体管理权还是归属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李达康能跳过祁同伟直接命令赵东来，赵东来也敢跟祁同伟刚的原因。
“徐省长！”
很快，穿着000001号警服，一脸刚正的祁同伟就跟着秘书走了进来。
秘书小林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就主动关门离开了。
有些事，他不能听。
就比如讨论一个副省的这种线下交易的事情，他就不能听，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坐！”徐长林倒是也没有倨傲，温和的坐到会客沙发上，与祁同伟对面而坐。
“谢谢徐省长！”祁同伟其实也有些紧张。
现在是赵立春当家，其实他要上副省也很容易，只是刘省长和省政府这边不同意，公安厅毕竟是归省政府管，省政府不同意，常委会议上也没办法，人家能往公安厅的上级部门递条子，上边也不同意。
祁同伟其实很羡慕徐长林，同样的年纪，同样是农民出身，只不过人家的大学和自己的大学不一样，再加上梁璐卡了他两年，不然他或许也不会这样。
他很骄傲，却也很自卑。
他的骄傲，能让他看不上陈海、侯亮平这些有背景的人，但是他的自卑却又让不得不屈服。
只是看到徐长林，他骄傲不起来，作为公安系统，他有能力查到徐长林的过往的一切，所以他是看得出徐长林是怎么一步步走上来的。
甚至若是早一点认识徐长林，他认为他也可以按着对方的路线走到对方如今的路子。
第5章 祁同伟：我不恨
从汉东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梁璐卡他，他也可以找高育良，继续深造，继续去求学，读博，然后再从政。
那些年的博士毕业从政直接就是处级干部待遇，挂职县域，然后出任县长。
一步一脚印地照着对方的模板走上来。
终究是农村出身的他，被环境束缚了他的眼界，不知道其实大学的导师会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高的领导层。
看着失神的祁同伟，徐长林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后悔吗？”徐长林突然开口问道。
祁同伟沉默了，他知道徐长林问的是什么。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高育良这么问他，他的骄傲和自卑会让他为了保留自己的尊严说不后悔。
可是问他的是跟他几乎一个身份环境出身，一步步走到他前边的徐长林，在徐长林面前，他没有骄傲的资本。
“如果是别人问，我会说不后悔，但是在徐省长面前，我承认，我后悔了。”
没见过最美的风景，自然会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最美。
可是见到了最美的风景，再想起自己其实也有能力见到同样的风景，只不过走错了路，自然是会遗憾和后悔。
“你是缉毒警出身，应该知道，浪子回头，其实并没有金不换！”徐长林认真地说道。
“是！”祁同伟点头，对于毒，从来都是零容忍，没有所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那是对那些奋斗在暗处的缉毒英雄的不尊重。
“但是路走错了，可以纠正！”徐长林继续说道。
“？”祁同伟抬头，诧异地看着徐长林。
“你和我一样，都是农村出身，只不过走得路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但是却不代表不能纠正。”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是不是正确，但是至少，现在的我，走得比你顺，看到的风景比你秀美，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是，徐省长的路，其实也是我在夜里也反复想过很多次。”祁同伟没有隐瞒，在徐长林来汉东履职之后，他查了对方的履历后，就不止一次在夜里对比自己。
他也能走同样的路，只是他走错了一次又一次。
“恨梁群峰和高育良吗，不说梁璐的事，就说后来，只要他们二人，有一人给你的职业做规划，你的路都会比现在顺畅，可是他们都没有。”徐长林问道。
“刚见到徐省长的时候，我恨，但是后来我想通。自己选的路，错了就要认，怪不得别人，没有人有义务替你未来做决定。”
“若是没有梁群峰，又没见过徐省长，即便没有梁璐的阻挠，或许处级就已经是我的顶点，是因为梁群峰，所以我能坐到公安厅副厅长。”
“这么多年，若是没有高老师的帮助，我也不可能一路顺畅的走到如今。”
“所以，我不恨他们，对于梁群峰和高老师，我是感激的，但是却又有区别，对于高老师，我的感激可以说的出口，对于梁群峰，这句感谢，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祁同伟很坦诚的跟着徐长林述说。
或许因为两人的境遇相通，所以，他可以很信任的跟徐长林说出自己的一切想法。
而在他心底，他是佩服徐长林的，甚至有些崇拜，所以，他也想从徐长林这里得到他在高育良、梁群峰那里得不到的经验。
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还有的救！”徐长林点头。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悲哀的人，出身束缚了他们，如果不是意外，他连祁同伟都不如。
“那么有没有勇气，重新再走一遍来时的路呢？”徐长林直直的看着祁同伟。
祁同伟愣住了，看着徐长林。
“还有机会再来吗？”
“如果你说你恨，那么我不会管你，虽然在这名利场没有什么人情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的交换，但是谁也不会要一个不懂感恩的人！”
祁同伟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自己隐瞒，或者乱答，很可能徐长林就会起身送客了。
“请徐省长教我！”祁同伟起身敬了一礼。
“坐吧！”徐长林示意他坐下。
祁同伟老实的坐下，却侧身，以学生的姿态给徐长林重新添了一杯茶水。
“我让公安厅政治处副厅长查过你！”徐长林也没有隐瞒。
听到徐长林的话，祁同伟立马坐直了身子，握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他做的那些事可不经查，安排了一大堆的亲戚进入公安厅，甚至外界都在说，哪怕是祁家村的一条野狗都能在公安厅当警犬。
只是因为他背后是赵立春，是高育良，所以没有人敢说，纪委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至少现在还没有惹出什么大祸，还来得及回头，感恩是好事，但是要知道，人性这东西最难把控，斗米恩，升米仇，想报恩家族不是坏事，但是做法很多，你选择了最简单，也是对自己最危险的路。”
“你以为自己身后有赵书记、高书记、梁书记，就没人敢动你，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一天，他们遇到了更强的对手呢？”
“到了那时，你就会成为送上门给对手的刀。”
“到时候，你的老师，你的恩主，都会被你所牵连。”
徐长林缓缓说道。
至少现在，祁同伟还没有包庇那两个轮奸犯，那些亲戚族人也还没来得及狐假虎威弄出天怒人怨的大事。
“我回去立马让政治处主任将他们全部开除。”祁同伟保证道。
“彻查一遍吧，有错的就罚，这是他们应得的，没错的，可以用另外的方法去感恩，以你的身份，在村里开办个手工厂，相比无论是银行还是地方都会大开绿灯的。”徐长林给出了建议。
祁同伟诧异地看着徐长林。
“亏你还是法学硕士，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动动自己的小手很难吗？”
“你的身份地位，无论是银行还是地方政府，都不是你职权范围，所以够不上职务犯罪，够不上行贿受贿罪，这都是默认的规则。”
汉东几千万百姓是百姓，祁家村的村民，你祁同伟的亲戚就不是汉东的一份子了？
第6章 把地铁修到家门口的狼灭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规则内，给予家人亲戚一些帮助，那是人之常情。”
“前提是，遵守游戏规则！”
“你觉得我出身的徐家村为什么如今家家户户盖新房，地铁修到村口？”
徐长林笑着说道。
“……”祁同伟沉默了。
这是个狠人啊，不说他都不知道地铁都修到了徐家村村口。
“省里规划新区选址，徐家村本来不在规划范围内，那么我将新区区域面积发展扩大一倍，将徐家村规划进去享受一波拆迁福利不就可以了？”
“地铁规划不到徐家村，是因为徐家村人口和经济达不到要求，那我想办法发动乡亲们创业，将人口和经济拉上来，地铁规划也会主动找上来。”
“这一切，都是规则允许！”
“在这中间，我有触犯法律，触犯规则了吗？”
“没有！我不过是借助自己的脑子，想办法罢了。”
“新区扩不到，投资商不够，产业链不够，那我就去拉投资，建厂，直到能将徐家村扩进去为止。”
“地铁不到，那我就想办法让徐家村发展到地铁都要在我们这里设站为止。”
“这就是规矩，是规则允许的！”
徐长林现身说法。
祁同伟惊为天人，他本以为这是个狠人，结果是个狼灭啊。
同样的，他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能力。
新区规划那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就算是赵立春都未必能决定，可是眼前这人，居然能让新区扩大一倍，扩大到让家乡都被囊括在内，而且所有人都没意见，十分满意。
“徐省长还缺亲戚吗，其实我可以的！”祁同伟忍不住说道。
相比于自己安排亲戚进厅，对方这才是高端的玩法啊。
“缺个弟弟，你要不要做？”徐长林被祁同伟这么一打岔，也笑着打趣道。
“长林哥！”祁同伟立马改口。
“……”徐长林沉默了，你的骄傲呢，你可是胜天半子祁同伟啊！
“别乱叫，你要叫我哥，整个汉东你寸步难行！”
徐长林最终摇了摇头。
祁同伟身上有太多赵立春和高育良的标签了。
再叫自己哥，那等于是主动站到了汉东十个常委的对立面了。
“私底下也可以的！”祁同伟说道。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徐长林无语道。
“那对方得出个高价！”祁同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我让你放弃公安厅厅长的位置，走到赵书记和高书记的对立面呢？”徐长林反问道。
“这……”祁同伟迟疑了。
“再等几个月吧，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徐长林摇了摇头。
汉东的故事线即将开始了。
等到八月，不只是汉东官场会大地震，这个世界官场都会有一场超级大地震啊。
到时候，赵立春会被突然调往京城出任政协副主席，然后空降一位新的省委书记。
至于石达，也会在这场大地震中被带走，他和刘省长不过是让他提前几个月去适应适应他那些校友的生活。
所以，说是纪委书记换吕州市委书记的利益交换，实际上是他在空手套白狼。
他把石达交出去，纪委书记这个位置也不会是赵立春他们能把握住的。
“好！”祁同伟点头。
就算现在他意气答应，对方也未必会当真。
“你和赵书记的公子，赵瑞龙熟吗？”徐长林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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