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锅小米李
“毛秘书,您说,戴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毛齐五依旧笑呵呵的,他看了看孙子超,吧唧着嘴说:
“如果我是你,我会劝自己先冷静下来,回家洗个澡,喝杯热茶,认真回忆一下,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再—”
孙子超眼前一亮,重新振奋起来:“再来找戴老板。”
毛齐五点点头:“随时欢迎。”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毛齐五意味深长地笑笑,转身走进戴老板办公室。
戴春风一脸郁闷:“这个沈之岳,让他查卧底,人没查出来,反而搞出来一堆破事。”
毛齐五附和着点点头,话锋一转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你想说什么?”
“局座,齐五的意思是,若是论及潜伏隐藏身份,沈之岳可谓佼佼,毕竟他潜伏九年都没有暴露,还连续七年是红党那边的模范党员。但查卧底就不一样了,这就和捉迷藏一样,有些人善于藏却不一定善于寻找.”
戴春风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这边孙子超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泡上一杯浓茶沉思着。
虽然萦绕在他心头的疑团并没有解开,但毛齐五的话让他今天火急火燎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认真回忆一下,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这么想着,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阅起来。
蹙眉将“沈处长”一行字划掉,笔锋停留在何处长、徐处长、张义几人的名字上,神情阴沉不定。
想了一会,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另外一边,闹哄哄的市场里人头攒动,春联、福字、蔬菜比比皆是,价格一个比一个贵。
明天就要过年,这里挤满了买年货和卖年货的人,生活再苦再累,年还是要过的,过了年,或许就没有那么难了呢?
张义此刻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手里拿着一副对联了和一些蔬菜。
从早上离开局本部开始,他就发现有一只神秘的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佯装浑然不觉。
直到一个小时前,这双眼睛的主人消失了。
但张义并没有大意,一路闲逛,随意走进了一家书店。
瞥见书架上有本《美国黑室》,他把书抽出来,随意翻了几页,哑然失笑,挂羊头卖狗肉,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说,便把书做个记号,反扣在书架上。
之后,他又走到了别的书架,翻开了几本书,似乎兴趣都不大。
过了一会,他重新回到那本《美国黑室》边,见并没有人动过,才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书店大门。
他知道那双眼睛彻底消失了。
买完对联、蔬菜,张义拦下一辆黄包车,施施然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他隐隐感觉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借着付钱的功夫,他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岔口有个兜售气球的男人,裹着棉衣,戴着毡帽,因为故意把帽子压低,还用气球挡着脸,所以看不清他的长相。
张义冷笑一声,阴魂不散啊。
要监视就监视吧,看谁耗得住,大冬天的,也不怕冻死。
回到家里,他生火做饭,草草解决了一顿,然后便泡了杯茶来到书房,沉思起来。
信任永远是相对的,怀疑则是永远的。
“美人鱼”一日不除,戴春风一日寝食难安,对所有人的怀疑就不会消解,包括他。
那么怎么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呢?
替罪羊?
谁呢?
孙子超。
这个步步紧逼的极度危险分子已被张义当成了头号目标。
当然,只要出手,就必须把对方置于死地,否则就是培养掘墓人。
这可不是赔礼道歉的事,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汉训班已有54名特务潜入了宝塔山核心区域,包括军委二局等核心要害部门。名单依次是】
望着一串串名单,张义心神凛然,戴老板好大的手笔。
【2、您今天见过孙子超,获得相关情报——孙子超在上清寺32号秘密购置了一处安全屋】
安全屋?虽说狡兔三窟,但张义还是觉得奇怪。
只因这个孙子超拒绝了总务给自己安排的房子,吃住都在办公室,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他暗暗给自己准备安全屋干什么?
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呢?
不管是什么东西,有这些情报足够给孙子超的那场戏添砖加瓦拱火,让它更精彩一些。
灯光下,张义眉头舒展,他的表情渐渐从严肃变成了欣喜。
……
第384章 误会,张科长
深夜,尚未入睡的人,还有很多。
书房里台灯昏暗,张义关了灯,走到窗边,小心挑起厚重的窗帘一角,透过一层薄纱帷幔暗暗观察着远处的居民楼。
窗外夜色沉郁,不远处的居民楼一片漆黑安静。
但张义有一种直觉-——在不远处的那户窗帘后面,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在盯着他。
够执着的啊,马上过年了也不休息。
张义暗笑。
同时他在想,对自己的继续监视试探,是孙子超的个人行为,还是来自戴春风的安排。
不过这都不重要的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隔着马路的居民楼一户房间里黑着灯。
屋内,两个谍参科的便衣裹着一床被子,冻得瑟瑟发抖,为了防止暴露,房间里连火都没有生。
一人掀开窗帘一角,拿着望远镜朝对面的张义家窥视,视线中光影一闪明灭。
“终于熄灯了,你说这张科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书房忙活什么呢?”
这人疲倦地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我哪知道?”另一人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支烟,烟头朝手心,掩着火星,不时抽一口。
“你说孙科长究竟怎么想的?老板都下达命令了,他怎么这么轴呢?”
“管他的,我们只要保证目标不脱离视线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埋头干事,也要抬头看路嘞,别稀里糊涂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呢。”
“咱们都是小人物,唯命是从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要是张科长发现我们暗中监视他,发起脾气来,咱们”
“你真觉得他不知道?”
“什么意思?”
“哼,都是千年的狐狸,谁瞒得过谁啊?
咱们分段跟踪的技术、监视要领这些都还是张科长传授的。
他抓间谍的时候,咱们还在培训班啃书呢,论资历论能力论经验,咱们拍马难及,你还想监视他?”
“既然他发现了,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这人不服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都如此小心了,还能被发现?
“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老虎平时不总是呲着牙的。”
另一人不屑笑笑,狠狠抽了几口烟,将烟蒂踩灭,“行了,换我了,你先眯会,孙科长也不管夜宵,够苛刻的,还是张科长仗义,把兄弟们当人看。”
“是啊,张科长虽然对我们要求严厉,对工作一丝不苟,但做人没话说。”这人感同身受地感慨了一句,又小声说:
“小道消息啊,沈处长不知怎么发现自己被监视了,大为恼火,让人将供给我们科的物资汽油都给停了。
这也就算了,连年货都不给,据说孙科长上门讨要,直接吃了闭门羹,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我知道,一处情报处最实惠,我同学孙小双人家领了半爿猪肉,米面油加上橘子、苹果、梨,一个人的福利拉了半车,同样都是当差的,待遇咋就相差这么大呢?”
“命呗。”这人一脸唏嘘,此时此刻,他多想守着父母妻儿,待在暖和的家里,但显然命运没有眷顾他。
“是啊,都是命.有动静!”另一人附和着,突然发现不对,忙端起了望远镜。
只见对面张义家书房的灯突然又亮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视线中,透过窗帘隐隐投影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正靠着椅子伏在书桌前忙着什么。
“我看看。”这人夺过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喃喃自语:“这么晚还不睡啊!”
“应该是想起什么工作没有忙完,张科长也够辛苦的。”
另一人又默默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说,“看到了吧,应该是把窗帘拉开了,只留下帷幔,这是故意将自己暴露在咱们视线下,暗暗警告呢。”
“看来他真发现咱们了,姜还是老的辣,现在怎么办?”
“陪着他熬呗,只要他在视线中就能交差,别自讨没趣,难道你还想上门讨口茶喝?”
“也只能这样了。”
书房里,张义隐在墙角,暗暗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此刻书桌前坐着的,赫然是一根棍子撑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调整成的人形摸样。
乍一看,真假难辨,仿佛他仍然伏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端详了一会,他留下这具伪装的“替身”,悄然出了书房,在黑暗的房间忙碌起来。
他从床下拿出一个帆布包,清理了拖拉痕迹,转身去了卫生间。
这里的窗户早就遮盖住了,根本不怕光影投射到外面。
他打开一只手电筒放在脚下,在昏暗的镜光里开始伪装起来。
打开帆布包,里面赫然是女人的物品。
张义穿上旗袍、套上假发,戴上女士绒帽,又给自己涂上红色指甲油,涂上口红,脸上又抹上胭脂,然后拿出一个大号的坤包,将自己的衣服、高跟鞋、枪支弹药等工具装了进去。
端详了一眼,张义呵呵一笑,清除了化妆留下的痕迹,熄灭手电,提着坤包悄然出了家门。
出了门,他贴在墙壁上,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将自己的皮鞋收入坤包,然后换上高跟鞋,哒哒哒一路走了下去。
公寓外街角处岔口卖气球的特务早就撤走了,换上了一个蹲在车辕上抽烟的车夫,张义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稳稳当当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一抹胭脂的香气飘入鼻翼,看着身形高挑、衣装华丽高叉腿的女人走过来,车夫喉咙一缩,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很想上去问下“小姐去哪里?”,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埋头抽烟。
再转头去看的时候,美人已经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不见了。
“小姐,您去哪里?”
黄包车夫是个四十左右灰头土脸的汉子,一件破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印着车行名称的棉坎肩,脖子上系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
小姐没有说话,伸手递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车夫眯眼一看,庆幸自己认识前两个字,“您去牛角街?”
小姐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好勒,您坐好了。”
黄包车夫了然,转身卖力跑了起来,心里暗忖,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大晚上去哪里做什么,那里都是商铺书店,大半夜都关门了。
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暗场子?
这个妆化这么浓,一身胭脂香气,双唇娇艳欲滴的小姐不会是暗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