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七,是个杀手 第39章

作者:寄托山海

  “粗鄙之言,惊扰了公子雅兴,在下这就告退。”

  雅间里,落针可闻。

  王平那几个同伴,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故事听得人心里发毛。

  王平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快。

  “什么狗屁破阵!满嘴的打打杀杀,粗俗不堪!真是个扫兴的家伙!”

  他厌恶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滚滚滚!赶紧给本公子滚!”

  林七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苏轻语。

  那个身子微微颤抖的女子,隔着朦胧的白纱,她的那双美眸,死死地定格在林七安的背影上。

  林七安走出了雅间。

  身后,王平不耐烦的催促声和苏轻语重新响起的,带着几分颤抖的琵琶声,被他关在了门后。

  他走在烟雨楼挂满灯笼的回廊上,脚步平稳。

  鱼儿,已经咬钩了。

第48章 月下之约

  回廊尽头的喧闹,被林七安关在了身后。

  他走下狭窄的楼梯,重新回到三楼那个憋闷的乐师房。

  屋子里的靡靡之音停了,只剩下几个乐师收拾东西的悉索声,还有几句压抑的交谈。

  “总算熬过去了,那王家的浑人,每次来都跟要拆了楼似的。”一个吹箫的瘦高个揉着发酸的腮帮子,小声抱怨。

  “噤声!想死不成?”旁边的鼓手瞪了他一眼,“咱们就是卖艺的,管那些爷们的事做什么。”

  “就是,拿钱办事,明天还得来呢。”

  乐师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麻木,像是浸在水里太久而发白的木头。

  林七安默不作声地将那张租来的古琴装回琴盒,背在背上,混在人群里,像个真正的、为了生计奔波的乐师。

  那个挺着肚子的张管事,正靠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铜钱,挨个给乐师们发着今晚的赏钱。

  轮到林七安时,张管事丢过来十几文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新来的?”

  “是,管事。”林七安低着头,声音沙哑。

  “弹得还行,没出错。”张管事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意味,“明儿个早点来,别误了时辰。”

  “谢管事。”

  林七安接过那几文钱,没有多说,转身便朝着后院的角门走去。

  穿过油烟熏人的后厨,绕过堆满杂物的走廊,一股混合着水沟潮气和残羹剩饭的酸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烟雨楼的背面,与前厅的流光溢彩,判若两个世界。

  角门就在前方,昏黄的灯笼光线下,几个伙计正凑在一起赌钱,嘴里骂骂咧咧。

  林七安压低了头上的方巾,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环的瞬间。

  “先生,请留步。”

  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七安的脚步停下,身体却没有立刻回头。

  他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左手袖口下的护腕,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他缓缓转身。

  一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小丫鬟,正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一个空了的木盆,看样子是刚从后厨出来的。

  丫鬟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面黄肌瘦,低着头,不敢看林七安的眼睛。

  她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周围赌钱的伙计,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便又哄笑着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牌九上。

  “有事?”林七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小丫鬟没有回答。

  她飞快地抬头,用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看了林七安一眼,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快步上前。

  她将一个东西,飞快地塞进了林七安宽大的袖筒里。

  那东西很小,很轻,触手是纸张的质感。

  做完这个动作,小丫鬟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猛地后退几步,端着木盆,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后院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林七安站在原地,没有动。

  袖筒里那张小小的纸条,带着一丝属于女子的体温。

  他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七安拉开角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后巷的阴影里。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个堆满废弃货箱的死胡同。

  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月光,从巷子顶端那一条狭窄的缝隙里,漏下几缕清辉。

  林七安停下脚步。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身后没有任何跟踪的动静。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张纸条。

  纸条被叠成了很小的方块,边缘有些褶皱,看得出叠它的人,心里很乱。

  林七安借着微弱的月光,将纸条缓缓展开。

  纸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

  上面只有一行字。

  字迹娟秀,是女子手笔,但每一笔的收尾,都带着一股力透纸背的锋锐。

  “明日三更,城东废弃义庄。”

  “若为同路人,请君务必至。”

  林七安看着这行字,手指在“同路人”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个在雅间里,给他讲述《破阵》故事的男人。

  那个在所有人都嘲笑逼迫她的时候,唯一站出来,用一个看似无关的故事,给了她一线希望的男人。

  苏轻语赌了。

  她赌那个男人,和她一样,都想让王平死。

  林七安将纸条重新叠好,没有销毁,而是仔细地放入怀中贴身的位置。

  一个收殓无主尸骨的地方,阴气森森,寻常人避之不及。

  倒确实是个适合谈论生死的好地方。

  林七安抬起头,看了一眼高悬在夜空中的那轮残月。

  月光清冷,如同他手中的“墨影”剑鞘。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比自己预想的,要更聪明,果断。

  看来,这位烟雨楼的头牌,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柔弱。

  不过,这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合作邀约,还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是苏轻语借自己的手除掉王平,还是王平借苏轻语的手,来钓出自己这个潜在的威胁?

  林七安不介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刺客的信条里,从没有“信任”两个字。

  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剑,和万无一失的计划。

  林七安收回目光,转身走出死胡同。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白云城沉沉的夜色里。

  无论是合作,还是陷阱。

  明晚的义庄,他都会去。

  因为,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一个能让他用最小代价,接触到王平,并完成那致命一击的机会。

  至于风险……

  林七安抚过左手手腕上,那只平平无奇的黑色护腕。

  风险,永远是留给猎物的。

第49章 血海深仇

  次日,三更。

  月色如霜,给白云城东郊的废弃义庄镀上了一层惨白的光。

  这里的屋瓦残缺不全,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夯土的颜色。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谁在低声哭泣。

  义庄里,停放着十几口薄皮棺材,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料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根粗大的房梁上。

  林七安将身体紧贴着冰凉的木头,运转《龟息诀》,心跳与呼吸都降到了一个微不可闻的程度。

  他的眼睛,透过房梁的阴影,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义庄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未施粉黛,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从坟墓里走出来的幽魂。

  她没有了烟雨楼里的妩媚与风情,浑身上下,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哀戚。

  苏轻语没有四处张望,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径直走到义庄最里侧,一口空置的棺材前。

  那是一口没有上漆的柏木棺,看起来比别的棺材要新上一些。

  苏轻语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棺材盖上粗糙的纹理,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

  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在这死寂的义庄里响起。

  房梁上,林七安的眼神锐利。

  他观察着周围,风声,虫鸣,远处官道上偶尔传来的马蹄声……一切正常。

  林七安双腿微屈,身体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从数丈高的房梁上,悄无声息地滑落。

  苏轻语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转身,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柄防身的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