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七,是个杀手 第37章

作者:寄托山海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说不尽的感慨。

  “是了,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个称呼。”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我以为他早就封炉,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没想到,我杨锻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亲手打的剑。”

  杨锻山将那柄“墨影”剑,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递还给林七安。

  杨锻山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

  “能得刘三爷的剑,你,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造。”

  他看了一眼铁砧上的那张草图。

  “不过,你这图纸,画得跟狗屎一样。”

  杨锻山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弹簧的力道不够,机括的卡槽太浅,射出的钢针,连三层牛皮都穿不透,还想用它来对付宝兵?痴人说梦!”

  他拿起那张草图,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这个东西,我按我的想法来给你改。”

  “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来取。”

  杨锻山说完,目光落在了铁砧那三百两银票上。

  他伸出手,从中抽出了一张一百两的。

  “定金,一百两。”

  他将剩下二百两,连同那截“陨星”剑胚,一起推回到林七安面前。

  “这截‘陨星’,你拿走。”

  “能从一堆废铁里,一眼就把它挑出来,说明它跟你有缘。三百两,算是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至于剩下的二百两……算是老夫,替你给刘三爷问个好。”

  林七安看着杨锻山,没有矫情。

  他收起银票和剑胚,将那一百两的定金,留在了铁砧上。

  “多谢前辈。”

  杨锻山摆了摆手,重新走向火炉。

  “别耽误老夫干活。”

  林七安抱了抱拳,转身走出了这间昏暗的铁匠铺。

  当他走出巷口,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时,身后那沉寂了许久的,富有节奏的打铁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那声音,比之前,似乎更多了几分力道,也多了几分……久违的兴奋。

第46章 计锁烟雨楼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林七安没有踏出客栈房门。

  他每日盘膝而坐,将那截名为“陨星”的黑色剑胚横于膝上。

  手指一遍遍抚过剑胚那冰凉温润的表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凝力量。

  他的心神,则沉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

  在那片虚空中,一个与林七安一模一样的人影,手持一柄无形之剑,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拔剑,前刺。

  每一次出剑,都比上一次更快,更凝练。

  他将自己八品初期的全部内气,压缩,再压缩,尽数灌注于剑尖那一点之上。

  他要在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到来之前,将这致命的一击,演练千万遍,直至化为身体的本能。

  第三日,夜,华灯初上。

  白云城秦淮河畔,烟雨楼灯火通明,靡靡之音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林七安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寻常的方巾,背上背着一个用灰布包裹的琴盒,看起来像一个最落魄的江湖乐师。

  他没有走正门。

  林七安绕到烟雨楼的后巷,敲开了一扇不起眼的角门。

  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探出头来。

  “干什么的?”

  林七安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塞进伙计手里。

  “寻个差事,会弹几首曲子,混口饭吃。”

  伙计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的不耐烦消散了些许。

  “进来吧,去后院找张管事。他要是肯用你,你今晚就在这儿弹。要是不肯,就赶紧滚蛋。”

  林七安点了点头,走进角门。

  后院远没有前楼那般光鲜亮丽,空气里混杂着饭菜的油烟味和水沟的潮气。

  林七安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位挺着啤酒肚的张管事。

  又是一番银钱开路。

  张管事听他试着弹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皱了皱眉,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三楼的乐师房待着吧,跟着曲班子弹,别他娘的弹出岔子来!”

  “多谢管事。”

  林七安背着琴盒,低着头,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的角落,有一个专门隔出来的乐师房。

  这里与前厅的纸醉金迷,只隔着一道珠帘,却像是两个世界。

  十几个穿着同样青布衫的乐师,或坐或站,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疲惫。

  林七安找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坐下,从琴盒里取出一张古琴,放在腿上。

  他看似在调试琴弦,眼角的余光,却透过珠帘的缝隙,将三楼大厅的布局,尽收眼底。

  楼梯口传来一阵喧闹。

  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在一人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

  为首那人,正是王平。

  他今天换了一身骚包的紫色锦袍,腰间的‘听潮’剑换了个更加华丽的鲨鱼皮剑鞘,脸上带着酒意,眼神轻佻,正对着身边的狐朋狗友吹嘘着什么。

  “……本公子跟你们说,那烟雨楼的苏轻语,不过是本公子勾勾手指的事!”

  “那是那是,王少出马,哪个女人不得投怀送抱?”

  “就是!等王少玩腻了,也让兄弟们尝尝鲜啊!”

  一阵猥琐的哄笑声响起。

  林七安的目光,越过王平那张狂的脸,落在了他身后。

  在王平身后半步的距离,跟着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的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半开半阖,像是没睡醒。

  他就像一道影子,与周围奢靡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牢牢地钉在那里,成为王平最坚固的屏障。

  林七安的目光,与那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不经意地,碰撞了一瞬。

  林七安的脑子里,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周围的靡靡之音,喧闹人声,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只感觉到一股厚重如山岳的气机,跨越数丈的距离,将自己死死锁定。

  丹田内,那缕青色的内气,运转的速度骤然变得滞涩,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一股冰冷的寒意,遍布林七安全身。

  林七安立刻低下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一声略显急促的颤音,从他指尖传出。

  周围的乐师,投来不满的一瞥。

  林七安没有理会,他迅速调整呼吸,手指在琴弦上流转,一连串流畅的音符倾泻而出,巧妙地将刚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彻底掩盖了过去。

  那股山岳般的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林七安再次抬起眼帘时,那名灰衣护卫已经收回了目光,依旧是那副半睡不醒的模样,跟着王平走进了二楼最里侧,那间名为‘观澜阁’的豪华雅间。

  林七安垂下眼眸,继续弹奏着手中的古琴。

  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强的压迫感。

  仅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让自己的内气几乎停滞。

  此人的内气凝练程度,远在自己之上。

  若是正面交锋,自己恐怕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林七安的心,沉静如水。

  这个灰衣护卫,必须被引开。

  否则,刺杀计划,绝无成功的可能。

  曲班子开始合奏,一首《春江花月夜》,在乐师们麻木的指尖流淌。

  林七安成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音符。

  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自己的听觉和视觉上,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不远处的‘观澜阁’。

  雅间里,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王平等人放浪的笑骂,不断传出。

  “来,喝酒!”

  “李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杯得罚!”

  “苏大家怎么还没来?快去催催!”

  过了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淡绿色罗裙,身段婀娜的女子,抱着琵琶,在鸨母红姐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

  她走进雅间时,脚步似乎有片刻的迟疑,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林七安的目光,从苏轻语的身上,移到了那个灰衣护卫的身上。

  从始至终,那个男人都像一尊雕塑,站在雅间的门口,双手抱胸,闭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站位很讲究,正好能堵死门口,同时又能将雅间内的大部分情况,纳入感知范围。

  无论从哪个角度突袭,都绕不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雅间里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

  林七安的手指,机械地在琴弦上拨动,心神却高度集中。

  半个时辰后。

  雅间里,王平似乎喝得有些多了,开始对苏轻语动手动脚。

  女子的惊呼声,和男人们的哄笑声,混杂在一起。

  灰衣护卫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