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如约
他清理了一下衣衫上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不过无妨，苍蝇杀多了，震慑也就多了，再利欲熏心的杀手也得考虑自己的刺杀是不是如飞蛾扑火，苍蝇自然会变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刺杀的杀手越来越少，距离摩罗耶离开第六天的那天，只有一个杀手刺杀，第七天的时候无人刺杀，第八天也是无人刺杀。
显然，死的杀手太多，杀手们也胆寒了。
这五十万两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此处乃内阁议事重地，陈设古朴庄重，不见奢华，却透着一股执掌天下权柄的沉凝气息。
地上铺着厚厚的猩红地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名臣的训诫条幅，墨迹苍劲。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置于中央，五把雕花太师椅依次排开。
此刻，五位掌握着大夏王朝最高行政权力的阁老，正端坐其中。
居于上首主位的，自然是首辅徐宗璧，他身着绯色仙鹤补子一品官服，面容清癯，双目半开半阖，似在养神，又似在洞察一切。
其余四位阁老分坐两侧，分别是：
次辅李成弼，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性格刚直，乃清流领袖。
张正卿：身形微胖，面容和善，但眼中精光闪烁，善于调和，人称“琉璃球”。
周延林：年纪最轻，约莫五十上下，面容俊雅，才思敏捷，但心思难测。
王辅晋：老成持重，寡言少语，凡事力求稳妥。
这五个阁老，除了次辅，其他四个全部都是文武双全的那种，徐宗璧自不必多说，是一尊天象大宗师。
王辅晋是武将出身，十五年前就成就指玄宗师了。
张正卿和周延林虽然不如前两者，却也都是金刚境高手。
会议先就漕运、边饷、东南赈灾等几项紧要国事进行了商议，过程虽有争论，但在徐宗璧的掌控下，很快便有了章程。
当然，最后都要呈给皇帝，最终决策权仍由皇帝掌握。
皇帝要是不同意，随时能推翻。
待这些要务处理完毕，暖阁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次辅李成弼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了今日最敏感的一项人事议题：
“诸位，关于北镇抚司韩师正所奏，请擢升安定侯、锦衣卫副千户唐陌为北镇抚司副镇抚使一事，诸位有何看法？”
话音落下，暖阁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商议这件事了。
重大的人事决策，都是要经过内阁商议的。
张正卿率先开口，他捋了捋胡须，脸上堆起惯有的笑容：“老夫以为，此事……还需慎重。唐陌此子，虽立有殊功，斩杀玄渊教大宗师。然其毕竟年仅弱冠，资历浅薄。”
“副镇抚使之职，权柄甚重，非比寻常。骤然擢升，恐难以服众，也非培养历练之道。依老夫看，不如先晋其为实权千户，多加磨砺，待其沉稳老成，再委以重任不迟。”
他言语圆滑，看似为唐陌考虑，实则倾向反对。
说的话也都是老调重弹，和之前说的话没多少区别，相当于重复一次，实则是重申自己的态度而已。
周延林立刻接口，语气却截然相反：“张阁老此言，下官不敢苟同。唐陌虽年轻，然其武功、胆识、能力，有目共睹。玄渊教万宝公乃积年老魔，唐陌能在斩落此人的过程中起到重大作用，此等功绩，岂是寻常资历可比？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
“北镇抚司需直面江湖诡谲、朝堂暗流，正需要此等锐意进取、实力强横的干才！破格擢升，正可彰显朝廷赏罚分明，激励天下英才！下官以为，当允韩师正所请。”
他言辞犀利，力主赞成。
王辅晋缓缓道：“功是功，过是过。唐陌立功当赏，然其性情……似乎过于刚烈，近日与徐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恐非持重之道。副镇抚使需协调各方，如此锋芒毕露，恐生事端。老夫以为，暂缓为宜。”
他倾向于反对，理由集中在“性格”和“稳定”上。
第117章 唐陌此人不堪重任
李成弼冷哼一声：“王阁老未免太过求稳！唐陌与徐家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岂能因惧其‘锋芒’而压制功臣？难道要我等选拔那些唯唯诺诺、明哲保身之辈担当重任吗？老夫认为，唐陌有此功绩，有此能力，就当授此职位！朝廷应有此气度！”
他态度鲜明，坚决赞成。
五个阁老中没有一个人认识唐陌，自然无人和他交好，但周延林比较欣赏韩师正这个人，两人谈不上交情，也不可能有交情。
北镇抚司镇抚使，实际上的锦衣卫二把手和阁老交好，皇帝能允许？
所以周延林帮唐陌说话，不过是看在韩师正的面子上而已。
而次辅李成弼，在前面两次的商议中，一直是和稀泥的，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
至于王辅晋，在内阁中一直是跟随徐宗壁的脚步亦步亦趋，之前徐宗壁一直不表态，他也不表态。
所以之前反对和赞同的分别只有张正卿和周延林两人。
而现在，赞同和反对两边分别多了一人，李成弼赞则是纯粹和徐宗壁不对付，唐陌和徐家撕破脸皮，他自然就要赞同唐陌升副镇抚使了。
而王辅晋也是因为徐家和唐陌撕破脸皮了，虽然徐宗壁一直没说话，但内阁中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已然是心知肚明。
四位阁老，两人赞成，两人反对，理由各异，争执不下。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始终一言不发、面色平静无波的首辅徐宗璧身上。
麒麟阁中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等待着他的决断。
徐宗璧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四人，最终停留在虚空某处，仿佛在斟酌词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他先定了调子，显示公允。
“唐陌之功，确系殊勋，不容抹杀。朝廷赏功罚过，乃立国之本。”他先肯定了唐陌的功劳，随即话锋悄然一转，“然，擢升副镇抚使，非同小可。此职不仅关乎个人功赏，更关乎北镇抚司之稳定，关乎朝廷与江湖、与各方势力之平衡。”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唐陌年轻气盛，锐意进取，本是好事。但近日观其行事，尤其是与……我徐家之事，”
他提到自家时，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处理方式，是否稍显酷烈，缺乏转圜？副镇抚使需八面玲珑，调和鼎鼐，而非一味以刚克刚。若因其个人恩怨，而将北镇抚司乃至朝廷卷入不必要的纷争漩涡，恐非国家之福，亦非对其本人之爱护。”
徐宗璧语气沉凝，一副全然为公、为国家大局考量的姿态：“老夫并非因私废公。徐家与唐陌之私怨，是私事，内阁议事，当以国事为重。正因如此，老夫更需避嫌，也更需从朝廷大局出发考量。基于此，老夫认为，当下擢升唐陌为副镇抚使，时机尚未成熟。可厚赏其功，加封食邑，赐予殊荣，以示朝廷恩宠。待其再多经磨砺，性情更为沉稳，再议升迁不迟。”
一番话语，冠冕堂皇，既撇清了个人恩怨的嫌疑，又将反对的理由拔高到了“国家稳定”和“保护人才”的高度，显得大公无私，思虑周全。
徐宗璧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落下，暖阁内陷入短暂的沉寂。他目光扫过众人，见无人立刻反驳，便继续开口，将话题引向另一件棘手之事：
“此外，东南武州旱情严峻，官仓失火一案，更是悬而未决，影响极其恶劣。陛下震怒，责令必须彻查严办。”
他语气沉重，“此案牵连甚广，侦办之人需胆大心细，更需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虚空，仿佛在权衡人选：“唐陌既有能力、又有胆识武功。不如，便派他前往武州，一则负责调查粮仓被焚真相，二则作为副钦差，协助正钦差赈灾安民。”
“此举，一可让其远离神京是非之地，平息纷争；二可予其重任，以观后效。若他能将此棘手之事办理妥当，证明其确有统筹全局、处理复杂事务之能，届时再议其晋升副镇抚使，想必朝野上下，也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留下未尽之意：“若是不能……那便说明其尚需磨砺，此前诸议，亦可作罢。”
此举看似给了唐陌机会，实则将一块烫手山芋丢了过去，武州乃龙兴之地，官场盘根错节，此去凶险万分，成则艰难，败则副镇抚使就别想了。
在大夏，不是实力强大就能身居高位的，君不知大夏那些天象大宗师和指玄宗师，一个个封公封爵，可大多数都没有实权。
譬如安国公，堂堂天象大宗师，还是公爵，就算是皇帝，也会对他保持一定的尊重，可要说实权，真没有多少。
当然，其中某些高手，也不稀罕所谓的权力。
就在徐宗璧话音落下，几位阁老神色各异，暗自思忖之际，暖阁外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名内侍躬身入内，低声道：“启禀诸位阁老，陛下驾到。”
众人闻言，立刻起身整理衣冠。只见皇帝身着常服，面色沉凝，快步走入暖阁，直接免了众人的礼，开门见山道：“诸位爱卿都在，正好。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密报，外出公干已数月未归的锦衣卫指挥使，及其随行的指挥佥事，于十日前在返回途中彻底失去联系，经多方查探，恐已……遭遇不测，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统帅，位高权重，竟然失踪，很可能已然殒命？这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帝目光扫过震惊的众人，继续沉声道：“锦衣卫不可一日无主。指挥使之位，不能久悬。朕意，从速择选贤能接任。今日召诸位来，便是要议一议，谁人可担此重任。”
他略一停顿，给出了三个备选名字：“北镇抚司镇抚使韩师正，执掌北司多年，经验丰富；六扇门神捕魏登先，老成持重，屡破大案；镇守大龙关的将军杨天罡，军功卓著，忠诚可靠。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第118章 韩师正突破天象！
皇帝抛出的这个重磅消息和随之而来的人选问题，瞬间让方才关于唐陌的争论显得无足轻重。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拉到了锦衣卫最高权力的角逐之上。
徐宗璧眉头微蹙，意识到局势出现了他未曾预料到的变数。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韩师正接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北镇抚司镇抚使呢？若有人填补就还好，若是空缺，而唐陌又晋升了副镇抚使，那他和北镇抚司镇抚使又有什么区别？？
徐宗壁微眯双眼，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能让韩师正接任指挥使，那样就算唐陌晋升副镇抚使，也只是副镇抚使。
韩师正屏退左右，房内只剩下他与唐陌二人。他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对唐陌说道：“有件事，镇抚司内仅有寥寥数人知晓。指挥使大人，以及随行的指挥佥事，自数月前离京办理那件密差后，便音讯全无。方才宫内传来更确切的消息，他们……很可能已遭不测。”
唐陌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反而拱手道：“如此，恭喜韩大人了。”
韩师正却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何喜之有？你可知，自我大夏锦衣卫设立以来，由镇抚使直接升任指挥使者，人数确实远超由指挥同知、佥事晋升者。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锦衣卫上层，从来都不是一个铁板一块、只论资排辈的封闭体系。陛下用人，唯才是举，时常有六扇门、军方乃至其他衙门的干才调入锦衣卫担任要职。”
唐陌点点头，失踪的那位指挥使，之前就是六扇门神捕。
的确，在皇帝眼中，六扇门和锦衣卫都是直属于皇权的暴力工具，关键在于谁能更好地执行他的意志，维护他的统治。
韩师正的优势在于对锦衣卫体系的熟悉和掌控，但劣势也同样明显——在锦衣卫中待的太久了。
而他的实力，相比其他的竞争者，又没有什么优势。
毕竟是暴力机构的掌控者，自身实力的比重比较大。
在争夺锦衣卫最高统帅这个需要绝对实力坐镇的位置时，仅仅是指玄宗师的修为，便成了他最大的短板。若韩师正亦是天象大宗师，那么这指挥使之位，几乎十拿九稳。可现在……变数就太大了。
唐陌突然问道：“韩大人应当已经踏入指玄巅峰了吧？”
韩师正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与无奈：“不瞒你说，五年前我便已触摸到天象境的门槛，气机与天地隐隐交感。然而，触摸到不代表能推开那扇门。这五年来，我无数次尝试冲击，却总觉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难以逾越。或许……这便是我的极限了，此生能否踏入天象，犹未可知。”
身为武人，无法晋升天象，几乎意味着天花板已到，这其中的苦涩，外人难以体会。
唐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他回家一趟。
没多久他便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暖玉雕成的小盒。
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炽热而磅礴的生命气息顿时弥漫开来，整个值房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分。
盒内，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有着天然云纹的奇异果实，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惊人的能量波动。
“韩大人，”唐陌将玉盒推到韩师正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此物名为‘血菩提’，乃天地奇珍。服之，可平添一甲子精纯功力。”
“什么？！血菩提？增一甲子功力？！”韩师正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身为锦衣卫镇抚使，见识广博，自然听说过类似效果的奇珍异果！
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银衡量，足以让任何天象境以下的武者疯狂！他万万没想到，唐陌手中竟有此等宝物，更没想到，他会将此物拿出来给自己！
“唐陌，这……这太珍贵了！我……”韩师正一时语塞，心中涌起的不仅是震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动。如此无私的馈赠，简直如同梦幻。
唐陌看着韩师正的反应，微微一笑，语气真诚：“大人不必如此。自唐某入北镇抚司以来，大人多方照拂，提携之恩，唐某铭记于心。如今大人正值关键之时，此物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正是物尽其用。”
韩师正深深地看着唐陌，不再推辞，重重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调整好状态，然后将那枚赤红如血的果实纳入口中。
血菩提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灼热却温和的洪流，瞬间涌入韩师正的四肢百骸、经脉丹田！他周身皮肤顿时变得通红，头顶冒出丝丝白气，整个人仿佛被投入了洪炉之中！
唐陌静立一旁，为其护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韩师正体内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不断冲击着那道困扰他多年的无形壁垒。
他脸上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舒展，周身气机与外界天地的联系变得越来越清晰、紧密。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猛地从韩师正体内爆发出来，直冲云霄！值房的屋顶仿佛被无形之力冲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整个北镇抚司衙门上空，风云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汇聚起滚滚云气，隐隐有风雷之声激荡！一种浩瀚、威严、与天地共鸣的威压，以韩师正为中心，向着整个神京城扩散开去！
这一刻，神京城内，无论是深居简出的天象大宗师，还是潜修的各路指玄高手，亦或是皇宫大内某些特殊的存在，都心有所感，纷纷将惊诧的目光投向北镇抚司的方向！
“天象气息！有人突破天象了！”
“是北镇抚司！韩师正？他竟然突破了！”
第119章 唐陌离京，徐煌奇狂喜！
韩师正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浮。他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以及那种与天地元气水乳交融、仿佛举手投足便可引动风云的奇妙境界，脸上终于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他站起身，对着唐陌，郑重地躬身一礼：“此恩，韩某永世不忘！”
唐陌上前扶住他，笑道：“恭喜韩大人，终入天象！从此海阔天空！”
韩师正突破天象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神京城，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徐府深处，首辅徐宗璧得到消息后，眉头紧皱，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次日，一道明旨下达北镇抚司，内容与内阁所议大致相仿：擢安定侯、锦衣卫副千户唐陌为钦差副使，即日启程前往东南武州，彻查官仓失火一案，并协助正钦差赈济灾民。旨意中言明，若差事办得妥当，显其能堪大任，则晋升北镇抚司副镇抚使便为水到渠成之事。
唐陌接旨后，并未多做耽搁。他心知此事乃徐宗璧阳谋，意在将他调离神京漩涡中心，扔到武州那潭浑水之中。他并未大张旗鼓，只在自己麾下精心挑选了十余名精明强干、各有专长的得力手下，轻装简从，准备出发。
临行前，他心中一动，信步来到秋月楼，想再见一见苏渔。
然而，依旧只见到了她师叔石大侠。石大侠告知，苏渔自上次一别后，便返回梵音云阁，至今未归，亦不知何时会再回这秋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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