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第一波洪峰到了。
狂暴的水流撞在了李思敏的身上。
陈根生死死抠住李思敏衣衫的缝隙,却依旧是徒劳。
这具小小的蜚蠊之躯,在这地下暗河的怒涛面前,连一粒沙都不如。
意识被湍急的水流搅得粉碎,又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不知过了几年。
混沌的意识,从一片黏稠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
周遭是全然的安静。
陈根生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触角。
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猩红。
头顶上巨大的叶片层层叠叠,遮蔽了天光。
只从缝隙间漏下几缕破碎的金色光斑,洒在他满是泥泞的甲壳上。
空气里有一股一股腐烂枫叶气味。
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放眼望去,周遭尽是参天的红木,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而所有的树叶,都是一种刺目的红。
陈根生整只虫愣在了原地。
他透过层层叠叠的红色枫叶,望向远处。
山峦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起伏的线条,熟悉得让他心头发慌。
他撒开六条腿,爬上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远处,一片熟悉的建筑群,错落地分布在山谷之间。
虽然隔着很远,但他依旧能看清,那是些歪歪斜斜的土坯茅房。
突然一片巨大的枫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前方。
陈根生唬得魂飞魄散。
什么筑基后期顶峰,什么虫人魔躯,什么初始经神识。
腹中空空,四肢乏力。
一股恐慌掺着亲切,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搅作一团乱麻。
可喜的是,这地方他熟得不能再熟。
哪处墙角有缝隙,哪条地沟最污秽,哪间厨房常有余粮,他都一清二楚。
怕的是他现在太弱了。
一只野猫一只公鸡,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小命。
陈根生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一头扎进厚厚的腐烂枫叶里。
他拱了拱身子,把自己埋得更深,只露出一对触角,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的动静。
思考片刻,还是去老地方。
那地方,永远是整个红枫谷最油腻、最脏乱,也最富饶的宝地。
他从落叶堆里钻出,沿着墙根的阴影,开始了回归故里后的第一次潜行。
红枫谷虽经灾后重建,一些杂役房、炼丹房的位置却没变,倒还依着旧制。
路上险象环生。
路过的花斑蜘蛛,在他头顶结网,那黏腻的蛛丝垂下,险些就粘住了他的触角。
两只为了争抢半条蚯蚓而打架的奇怪蚂蚁,从他面前横冲直撞地滚过去,差点把他掀翻。
终于,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馊水与油腥味的香气,钻入了他的触角。
他从一处墙角的狗洞钻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厨房的后院,地上满是烂菜叶和骨头渣子,一个巨大的木桶里,装着满满的泔水。
陈根生激动得六条腿都在发抖。
地上散落的食物残渣足够多。
他冲到一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兽骨旁,疯狂地舔舐着上面残留的最后一丝油腥。
一缕微不可察的暖流,顺着食道淌入干瘪的腹中。
他吃得愈发卖力。
看来,自己短时内重回筑基境,倒也并非无望。
眼前的泔水桶,那脏污的地面,竟开始不听使唤地旋转、扭曲。
视野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重影。
这骨头上有毒!
若是他那具筑基后期的虫人魔躯,别说这点末流毒药,便是剧毒丹药,也只配给他刮痧。
可现在,他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凡虫。
陈根生狠狠一咬牙,口器里甚至尝到了自己体液的味。
他狼狈地摔在地上。
远处墙角下有一个不起眼的黑洞。
那是他曾经最爱的捷径之一。
陈根生六条腿软绵绵地在地上划拉,与其说是在爬,不如说是在蠕动。
每挪动一分,眩晕感便加重一分。
意识在飞速模糊,周遭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陈根生用头顶着洞口,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浓郁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
他身子一软,顺着湿滑的沟壁滚入了深处。
此时外面传来了声音。
“烦死了,每日都得来清理这些死蜚蠊,真晦气!”
一个年轻修士抱怨着。
“你这小子就知足吧,这差事至少比去外头巡山安稳。再说了,这可是上头长老亲下的死令。”
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应道。
“什么死令?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咱们宗门,一边往各处撒这绝虫散,要咱们见一只蜚蠊便杀一只。”
“可另一边,又下了道密令,说…… 若是撞见成了精、能通人言的蜚蠊,不准伤,不准动,得立刻封锁周遭,第一时间上报!”
第145章 濒死遭窥生变数
陈根生实在撑不住了,哪还顾得上那两人言语。
喉头深处,一灼热感翻涌而上。
他那小小的蜚蠊身躯猛地一弓,整个腹部剧烈抽搐起来。
呕出一股黏稠、带着酸腐气息的蜚蠊体液。
他趴在湿滑的沟壁上,整个虫都虚脱了,六条细腿软得像面条,不住地打颤。
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剧毒顺着他那脆弱的消化道,侵蚀着每一寸血肉。
若在往昔,这等不入流的毒物,他一口气能吞下一缸,权当是漱口。
可现在陈根生只觉无比的屈辱。
想他陈根生,自踏入仙途,何曾吃过这等大亏。
如今竟要死在这红枫谷的泔水沟里,死于一根不知被哪个杂役啃剩下的毒骨头。
他越想越气,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又吐了一大口,然后彻底没了力气,六条腿一蹬,小身躯就那么仰面朝天,翻了过来。
这是少部分虫子临死前的标准姿态。
四脚朝天,身躯僵直,等着被风卷走,或就地腐坏,或随日头自行消解。
沟渠里那股霉菌混着馊水的恶臭,成了他此生最后嗅到的气息。
陈根生彻底没了声息。
一切归于幽暗,感官尽闭,连那钻心蚀骨的剧毒之痛,也如潮水般退去。
终究是死在了自己发家的老地方。
正悬浮在半空中。
下方,是一条肮脏湿滑的沟渠。
沟渠里,一只通体漆黑油亮的蜚蠊,正仰面朝天,翻着肚皮,死得不能再死。
他只能飘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躺在污秽之中。
他这一生,起于微末,靠着一股不认命的狠劲,从一只凡虫,修至筑基后期顶峰,凝成虫人魔躯。
眼看金丹大道就在眼前,却被一个老弱智蚌壳精坑得修为尽散打回原形。
现在更是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若非为了那点狗屁师门情谊,他何至于跟那老蚌硬碰硬,落到这般田地。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尸体确实是尸体,僵硬,冰冷,毫无生机。
可在他神魂的感知中,那具尸体与他之间,竟还连着一根若有若无的、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线。
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气息,正顺着这根线,从他的神魂,缓缓流向那具躯壳。
吊着一口气。
居然没死透。
《初始经》第三层,神魂归寂。
此法不求壮大神识,不求凝练灵力,唯独淬炼神魂本身,使其坚不可摧。
正是因为他的神魂远比寻常筑基修士强韧,才能在剧毒侵蚀肉身、生机断绝的情况下,强行脱壳而出,没有当场魂飞魄散。
也正是这强大的神魂,还保留着一丝本源,强行给这具已经死亡的肉身续着命。
只要神魂不灭,肉身便有复苏之机。
陈根生那虚无的魂体,瞬间安稳了许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毒性过去,等待肉身机能缓慢恢复,再寻机还阳。
可这破地方,是红枫谷的厨房后院。
最不缺的就是饥肠辘辘的各路虫豸鼠蚁。
正焦急间,外头那两个杂役修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是这儿了,李师兄,这地沟最是藏污纳垢,里头的蜚蠊怕是能堆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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