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低着头,快步上前,在秦忘川面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
“纪家纪兰芝,拜见神子。”
这一举动在周遭相对轻松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引得近处几位修士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忘川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上,语气平淡无波:
“纪兰芝?”
女子肩颈线条瞬间绷紧,深吸一口气,头垂得更低:“...是。”
纪家现在算是秦家附属,见了神子自然是要拜的。
秦忘川打量了她片刻,并未立刻让她起身,只淡淡评价道:“眼神不错。”
他脑海中闪过模拟画面里她于绝境中淬炼出的那份狠厉与决绝。
纪兰芝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颤,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这句没头没尾的评语在她听来,宛如悬顶之剑,不知是赞赏还是更深的敲打。
只能维持着跪姿,屏息凝神,等待着接下来的指令。
在沈家眼中,纪家是恶的。
在纪家眼中,秦家是恶的。
但这世间其实根本没有善恶,只有立场不同。
“纪家是要灭亡了,但是你们会有一个更大的,大得多的家族——秦家。”
“每个人在这都能有安身之所,可以保留姓氏、保留功法、保留传承。”
“死去的人虽无法归来,但未来诞生的人,将踏遍诸天。”
“我知道你对我有恨,因果交替,恨意不绝。”秦忘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纪兰芝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但又硬生生压制住了这动作,低头的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
秦忘川仿佛没看到她的失态,继续淡淡道:“所以我打算,在纪家,立下第二个川流阁。”
这句话比前一句更让纪兰芝愕然。
川流阁之名,她自然知晓,那是神子在秦家设立、传授其独创功法之地,意义非凡。
引来无数求法者前往秦家观摩。
如今竟要开设第二处,而且...偏偏是选在刚刚被秦家踏平、沦为附庸的纪家?
李青鸾静立一旁,目光在秦忘川和跪地的纪兰芝之间轻轻流转。
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思量。
“为什么?”
纪兰芝问道,脑中一片混乱。
是羞辱?是监视?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怀柔?
无论哪种,都将纪家置于一个极其敏感的境地。
秦忘川看着她强自压抑的模样,自然明白她的困惑与抗拒。
但他对自己的道有了更深的领悟。
所思所想,早已超脱了简单的恩仇纠葛。
意志会永存。
纪家这股由血与火淬炼出的恨意,尤其以纪兰芝为代表的这种不甘与坚韧,若一味打压,只会如野草般在地下疯长,终成隐患。
堵不如疏,灭不如化。
瓦解一种意志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毁灭,而是同化。
将川流阁立于纪家废墟之上,便是要以自身之道,包容、引导、乃至最终吸纳这份带着恨意却无比坚韧的意志。
如同百川归海,无论源头是清是浊,终将化为浩瀚道境的一部分。
这不是施舍,不是羞辱,而是一场更高层面的道争。
是以自身磅礴之道境,对另一股不屈意志的洗礼与熔铸。
“因为这便是我的道。”
想了想,秦忘川换了种更巧妙的说辞:
“你可以将这看做一个交易,我要《人造天衍圣体》的记录册,换一个川流阁,很划算的交易。”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看着纪兰芝,等待她的回应。
她能否明白自己用意,又该如何应对?
第159章 久违的悠闲
纪兰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并非全然因为恐惧,更多的是脑海中急速翻涌的惊疑与权衡。
她飞速思索着:‘《人造天衍圣体》...那不过是家族倾尽资源却最终失败的疯狂构想,一个实现不了的野望...’
‘用一本注定无法实现的残缺记录,换取一个实实在在的、能带来无数功法与可能的川流阁?这代价...未免太轻了。轻得...令人不安。’
纪兰芝猛地意识到,这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对等的交易。
神子索要那废纸般的记录册,可能只是一个由头,一个台阶。
这看似仁慈的“交易”,背后或许是更深层次的、她无法看透的意图。
最终,所有的挣扎、疑虑、不甘,都化作了喉间一声艰涩无比的、带着屈从意味的低语:
“是...”
没有争辩,只有服从。
这便是败者的下场。
秦忘川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和那一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是”,便知她显然并未完全理解自己的用意。
但这并无妨碍。
种子已然播下,至于日后是生根发芽,还是被顽石压垮,皆看她与纪家自身的造化。
“去吧。”秦忘川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将我的意志,带回纪家。”
没有威胁,没有催促,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寻常小事。
纪兰芝起身融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李青鸾的目光从纪兰芝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秦忘川侧脸上,淡淡道:
“该进去了。”
秦忘川颔首,与她一同迈步,走向那流光溢彩的仙路入口。
周遭的喧嚣再度涌入耳中,方才那短暂而凝重的交锋,仿佛只是仙路开启前的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唯有秦忘川自己知晓,一枚或许将深远影响未来的棋子,已然落下。
秦忘川与李青鸾一步踏入仙路入口,光怪陆离的景象瞬间包裹而来,浓郁的灵气与隐约的空间波动交织。
然而,秦忘川并未立刻向前,而是倏然回首,精准地落在了身后——
那里,一个披着残破星纹斗篷、身形瘦削的少年正下意识地拉低帽檐,试图遮掩自身。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骤然碰撞。
沈星河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被发现了?!’巨大的惊恐瞬间淹没了他,血液都仿佛冻结。
沈星河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遁逃。
然而,预想中的呵斥或擒拿并未到来。
那位高不可攀的神子,只是隔着喧嚣人流,极其轻微地对他颔首示意,目光沉静,并无敌意。
沈星河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甚至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惊疑——是在叫我?
秦忘川再次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茫然与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取代了恐惧。
沈星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鼓起勇气,快步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秦忘川面前。
他依旧紧张得手指发颤,但还是依照礼数,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在...在下沈星河,见过神子。”
他报出名字时,心头更是忐忑,不知这位覆灭纪家的神子,是否会对这个姓氏有所反应。
秦忘川打量着他,眼前的少年与模拟中那般历经磨难后的狠厉坚韧还有些差距,但那份深藏在骨子里的执拗却已初现端倪。
“你们沈家对这仙路钻研许久,应该再熟悉不过。”秦忘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一起吧。顺便,带我们四处看看。”
李青鸾在一旁听的皱眉,她倒不是反感多了个人。
只是...之前从未听过沈家这个名号。
沈星河心中一凛,虽有使命在身,但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他稍稍落后秦忘川半步,一边引路,一边斟酌着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紧张:“其实...仙路在很久之前,并不叫仙路...”
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能透露的信息,避开了所有关于沈家使命,但并未隐藏吞界兽的存在。
李青鸾在一旁静静听着,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与恍然。
她微微颔首,轻声道:“这仙路尽头,竟有一头吞界兽。”
虽是叫吞界,名头骇人,但其实...这上古遗种非但没有任何破坏力,反而身具‘生界’之能,能于寂灭中孕育微光,于虚无中稳定乾坤。
它本应自由遨游于天外混沌,不知为何,竟长久滞留于此...
说罢,李青鸾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秦忘川。
却见他依旧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望向仙路深处那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沈星河所说的这一切古老秘辛,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激不起半分波澜。
李青鸾心中微动,‘有古怪啊...’
沈星河走在最前,引着二人穿过一片薄雾缭绕的竹林。
竹叶青翠欲滴,叶尖悬着晶莹露珠,在虚空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这是‘青冥竹海’。”沈星河轻声道:“传说竹叶上的露水能照见前世...”
这里的景色的确不凡,是沈家诸位先辈踏仙路时误入此地后发现的。
那时仙路还在纪家掌控之中,别说在仙路中游荡了,就是怎么进来都是个问题。
他话未说完,秦忘川已抬手摘下一滴露水,指尖轻弹,那水珠便朝李青鸾眉心飞去。
“看见什么了?”他问。
李青鸾眸光微动,露水中映出一抹模糊的剑光——那是她三岁时第一次握剑的样子。
“一些无聊的东西罢了。”她侧头避开,露水坠地,碎成一片细小的光点。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垠的湖泊静卧在虚空之中,湖水澄澈如镜,却泛着淡淡的血色,湖心盛开着一朵巨大的红莲,莲瓣如火焰般摇曳。
“这是‘赤霞湖’。”沈星河低声道,“湖水远看如血,近看实则清透异常。”
李青鸾斜倚青石,素手轻抬,玉足自裙裾下探出,足尖微勾,莹白如雪。
忽然,她似有所感,抬眼冷冷扫向沈星河的方向。
沈星河立即会意,慌忙转过身去。
绣鞋被搁在岸边青石上,李青鸾赤足踏入水中,清澈的湖水没过脚踝。
她眼波微转,忽然起了玩心。
细腰弯下,素手捧起清澈湖水,指尖一扬——
晶莹水珠曳着流光,倏地泼向岸边青石上那道墨色身影。
秦忘川坐在岸边青石上,原本兴致缺缺地抬手挡了一下,却在第二捧水袭来时,被李青鸾一把拽住了衣袖。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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