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小雨纷纷。
望月楼。
年年丙火日的时期基本固定,一次两段或三段,置换修行室的时日也像分好批次一样开始和结束。
第一批临近结束,许多贵族子弟亲自跑来踩点,若非不容许过夜,看架势,恨不得往门前空地上搭个帐篷等。
只是相比较第一批能抢到的人,第二批的档次便差了些,毕竟丙火日离去数月,望月楼内纵有余韵也没剩多少。
“二十五层,乙六号空缺。”
“二十五层,乙十二号空缺。”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伴随一道道唱名,子弟们匆匆上前“抢购”,生怕晚一步教旁人抢去。
望月楼十七到二十五层皆有修行室,可它们中大有区别,层数越高越好,一层又分甲乙丙三等,甲等最妙。
故而一个大功,二十五楼甲号能待的时日最短,左右两天正该是这一批出来。
同样的好处,能六十天修完,谁要耗一百天?
时间就是机会!
二十五层,甲三号房。
铃铛响动。
差半刻钟,时辰将至。
霍景辉睁开双眼,晃动脖颈,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体会体内神通种的茁壮成长,心满意足,三个大功,一百余日,物有所值!
单单几个月的功夫,比得上数年,十数年的蕴养!
可惜。
该离开了。
简单收拾收拾东西,霍景辉走出修行室,迎面便碰上一位高个青年,负手而立,举手投足淡雅自然。
青年衣着朴素,白袍蓝纹,单几块腰牌和香囊,头顶白玉冠。
唯一特殊的,是青年身边跟有一只半人高的江獭,怀里抱满崭新蒲团和被单。
他刚一出来,江獭便挤入修行室,开窗通风,置换蒲团,打扫小床,灵性十足。
“奇怪……”
霍景辉纳闷,他还没下楼退掉修行室,按理不会,也不应该另租给旁人才对。
怎看青年做派,甲三号房已经归属于他了?
没有当面质问,以免冲突得罪。
霍景辉来到一楼。
“退甲三号。”
等候的众人眼前一亮,又来一个空房,还是甲等!
岂料等霍景辉交出房牌,众人涌上。
“抱歉诸位,甲三号已经有人,等一等其他修行室吧。”
有人?
怎么会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霍景辉也顿住脚步。
“谁?谁租到了?”
“怎么可能有人,人不是才走,怎么就租出去了?订房之人有隐身法门不成?”
说话之人指向霍景辉。
“抱歉,便是有人用了。”主薄作揖。
霍景辉立马想到先前青年。
莫非……
一念至此,他心生不爽,甭管什么身份地位,大家都是抢来的,凭什么有人能绕过这个过程?
圣皇亲自定下的规矩,望月楼敢不遵守?
人多势众,不怕得罪,霍景辉火气一蹿,径直爆了青年情况。
原委道出,群情激奋!
难怪没有,让人给走后门抢了!
“凭什么?”
“有没有天理了,圣皇定下的规矩,望月楼楼主就能破坏改变?到底是圣皇大,还是望月楼楼主大?”
“没错,谁大?”
登记主薄大为头痛,双手按压,试图平息争吵。
“诸位诸位,此人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是皇子吗?皇子一样要来和我们抢!给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有人能先进,我们也要先进!”
“说法?没有什么说法,订房之人是兴义伯,他要闭关入臻象,大顺甲子年间只此一桩特例,诸位日后若能破了兴义伯的纪录,那我望月楼一样可以为你破例!”
一二层楼梯转角。
一楼楼主淡淡开口。
大堂内旷然回声。
第853章 心外无物
人声回荡。
望月楼一片沉甸甸的死寂。
无人言语。
许久。
有人轻轻低语,似抱怨,又似询问:“兴义伯是个劳什子人物,晋升个臻象,有甚了不起,凭何不用同咱们哄抢?”
“嘘!”
旁人拽他一下衣角,“兴义伯今年二十有三!”
“不,不对,没有二十三。”又有人摇头,掐动手指,“我记得清清楚楚,狼烟升大武师那年,我哥同年归家,去了大朝会,五年一假,明年才回,拢共四年不到,十八岁半入虎……今年实岁该二十一岁半,明年夏季二十二整。”
二十一!
问话之人猛然惊醒,意识到楼主口中兴义伯是谁。
几人低声交谈,带出更多小圈议论。
“柏宗师三十入象……大乾最少宗师几年?”
“二十六岁整,早四年。”
“三十到二十六,二十六到二十二,皆差四年,倒巧……”
每个人皆压低了声音,汇聚到一起,嗡嗡的,空旷的大楼里像有群蜜蜂深秋冒冷采蜜。
“可有人信心让望月楼为之破例?”
楼主开口。
再度死寂。
嘈杂的“蜜蜂们”歇下翅膀,落上花瓣,往花朵深处爬钻。
莫说入象。
二十二的狩虎,今日场内一个也无。
此人……真不太一样。
“既无信心,便无异议,此事到此为止。”楼主转身离去。
主簿松一口气,翻动册页。
“甲十二、十三号空缺,可有人……”
“我!我订!”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一楼重归嘈杂,争抢来之不易的修行室,生怕旁人捷足先登。
入暮。
夕阳橙红,积水潭微光粼粼。
未曾抢到修炼房的人匆匆赶回,同家人、同三五好友一聚,青楼、酒楼一去,兴义伯闭关入象之事,插了翅膀似的飞满帝都。
大为哗然。
狼烟入狩虎,血柱一百二十丈,四百余米。
虽未面对面,知晓梁渠样貌,可对其名字绝不陌生,纵使帝都乡民亦能道上一二。
“意料之中。”
有心人反应平平。
初春时节,梁渠积水潭洞开玄光,烧出一柱滚水之事人尽皆知,半年一晃,凭其天资,熔炼百经不足为奇,按寻常臻象闭关,指不定年节前便能出关,大朝会上一睹其风采。
同时不可避免的。
好汉天下有好汉,英雄背后有英雄。
梁渠这位二十二的准宗师,自然而然被人拿来同柏光毅相比较。
或者说,是柏光毅同梁渠相较。
哗啦啦~
茶水沿杯璧冲入,卷起茶叶,少许沫子浮于水面,飘转不歇。
两位腰间配白玉的儒士倚窗观潭,相对而座,见灯火星星,夜幕下,月亮半悬半落,整个帝都笼罩在银纱一样的银光中。
左边方冠儒士夹一筷蟹黄汤包,沾上少许食醋,一口塞入,喷涌热气咽下。
“呼~”
滚滚热雾喷吐,本是极失礼的一幕,对座却无分毫嫌弃。
“兴义伯闭关前置换有两缕玄黄,一缕不知何用,或给亲近之人,第二缕当用以介质,凭他天资,有玄黄作介质,望月楼一入,基本板上钉钉,无非时日长短,倒听兴义伯说过,许要半年,不知谦辞亦或有其它状况,柏兄心中可有想法?”
柏光毅捧起茶盏,神色淡淡:“只看后浪推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
“哈哈哈,柏兄心中当真如此想?”方冠儒士再夹一个蟹黄包,似觉先前不过瘾,夹破一个口子,拿上醋碟,径直往汤包里灌,灌到盈盈将溢,“此处可无旁人,你我二人相识数十载,大可说些实话。”
“实话、虚言……有何好说,又非第一回,我本事不到家,自修自练,同旁人何干?”
“君子慎独,不期暗室。世人皆言你有夭龙之资,柏兄……”方冠儒士一口吞没酸包,端起茶盏,似酒杯般同对座碰杯对饮,“心外无物啊。”
“心外无物……”
……
十一月二十一。
上午。
阳光正好。
“呼呼呼,烫烫烫~”
灶房蒸汽滚滚,龙瑶忍烫端出瓷盘,两手捏住耳垂,龙璃用筷子将显眼的宝鱼大刺全部夹出,余下鱼肉装入食盒,码好菜蔬、米饭、肉丸,水果,备上整整八盒,再用棉布包好保温,递给獭獭开。
獭獭开提起篮子,往乌龙脖颈上一挂,牵住大黑狗往望月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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