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归根结底,上等中等下等,长气划分的依据本就是给修行者带来的提升。你用了能打,牛逼,就是上等;用了一般,马马虎虎,就是中等;用了明显比别人弱,谁都能来踩你一脚,就是下等!
气就是气,人对它有高下优劣之分,是为人要争,去和旁人斗,去杀生,去抢肉。天地没有,万物不过刍狗,产出的长气更没有。
真正的大修行者,不会因食了下等气自怨自艾,也不会因食了上等气高人一等。
你小子,空守宝山不用,成天尽和龙女腻歪,不是去赏花灯,看萤火虫,就是去田里抓蝲蛄和田鸡,雅的俗的全让你来个遍,点卯也不点,出船也不出。
真有那么空,不如去听听老和尚的经,许多执念皆可迎刃而解,少许多烦闷,多几分坦途。”
众人皆若有所思,对后面的话自动忽略。
梁渠听得尴尬。
先前没拿下时,苏龟山还来怂恿,怎么拿下了,口风反倒变了?
苏龟山擦擦嘴。
“虽说九成九的人踏上修行路,全抱着要捏紧拳头,过得比旁人好的想法,可真正能爬到顶尖的,往往不会抱有如此执着心态,太过追求强术。
昔日龙象武圣最为好斗,狩虎憋三年,臻象憋十年,从境内打到境外,同境界中无有对手,以斗战为砥砺石,最后的成圣之战更是以一挑三,当场顿悟晋升。
可他杀了两个天人宗师,重创一位,震惊天下世人,最后领悟的,反倒是不争之争,一个凶人,近十几年,面相逐渐和蔼,像个邻家叔父,你说奇怪不奇怪?”
梁渠正经神色。
“甥孙受教。”
“受什么教,拾人牙慧尔,老和尚说的,当时你估计压根没听懂,我境界没他高,但比你高,纯属老玩意捯饬捯饬,再讲出来罢,真有那境界,你的东西厢房现在都该闭着。”
一句玩笑话,饭桌上的氛围重新融洽。
该吃吃该喝喝。
乌龙塌下耳朵,接着埋头啃。
“怎么海坊主一来,人人皆为宗师,雨后春笋一样?咱们一个府,今年年末,明面上岂不是要有七八位宗师?”梁渠问。
他都有些怀疑狩虎升臻象没世人说的那么难,以讹传讹。
“废话!他们得了长气还不能入臻象,朝廷凭什么派他们来?瞧着年轻,全四十上下的人,几年前来时,几个头领全熔炼了百经,做不到的压根选不上!
跟抗洪时往河里投黄豆一样,下去吸了水,自己就膨胀着堵住了缺口,朝廷选的时候就是挑的这批好豆子,攒个两年功劳,没长气也送长气来了。”
通俗易懂。
洪灾时最怕管涌,有时砂石不够堵,就拿粮食来凑。
黄豆就是上好的堵水材料,要不是太浪费粮食,比砂石还好用,入水一泡,马上膨胀堵住缺口,严严实实。
鬼母教就是“洪水”,他们的鲜血可以浇灌朝廷送来堵洪的“黄豆”,只是梁渠牵线搭桥,不等鲜血攒够,让海坊主先把水浇了上去。
但无论如何,朝廷的目的皆已达到,在鬼母教旁边从无到有,从散到实地建了一个堤坝,保卫后方南直隶。
“日后说不得会有平阳一十四县,一县一宗师的奇景……”
梁渠心想。
……
十月末。
一晃眼,夏天已经过去。
江边蚊子少了许多,泛白的芦苇随风飘扬,蛇也蜷缩着身子,挪鳞挖土,钻洞冬眠。
大批大批的大蟹和鱼获送到市场上,鱼鳞反射耀眼白光。
老练的渔夫们皆要赶着彻底天冷之前,抓紧时间攒够过冬之资。
好在有免税政策,今年多轻松些。
肥鲶鱼惯例把梁渠送到蛙族门口,其后挥舞鱼鳍告别,一人一蛙兵分两路,一个去龙人族地,一个去给蛤蟆大王干苦力,修建宫殿。
“二长老,娥英怎么还不出来?”
卫麟都开始晋升宗师,徐岳龙也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估计在忙自己的大事,反倒提前一个月闭关的娥英仍无动静,已经快两个月。
“老身亦不知晓。”
十数日来一模一样的回答。
梁渠哀叹,躺倒罗汉床。
二长老心中好笑。
此前她没瞧出来,如今倒觉得梁渠有几分少年气,蛮有“黏糊”劲,十月之前天天来,十月之后不仅天天来,更天天问。
“会不会出什么事?延瑞单用了一个月吧?”
“事无绝对,兴许是大人给的长气太好?以至吞服起来较为困难?”
“这样吗?”梁渠挠挠鬓角,太阴要三万精华,确实和别的不太一样,除开时序,太阴太阳,其他的甭管上中下,一缕一万,众气平等。
随手翻阅龙人族的图画册。
百无聊赖间。
二长老神情一动,抬头望向屋外。
忽有龙人跑来。
“二长老,快,娥英姐出关了!”
唰!
龙人眼前一花,再聚焦,罗汉床上的梁渠竟是凭空消失!
“神通?”
二长老惊讶。
大王莲林立,龙人白鲟交替游梭拱卫,往里数十丈,一栋青木小屋静静伫立,四周皆为龙女侍卫。
【汲龙种气息一缕。】
【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二】
木屋前。
龙娥英正同大长老说话,余光一瞥,望见浮到碧梗旁的梁渠,回神盯住絮絮叨叨,问这问那万分关切的大长老。
目光平静如水,幽幽似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驱离感。
意识到什么,大长老低扫地上人影,顿有叹息。
“衡门犹未掩,伫立望夫君……”
“爷爷。”
“得,老骨头给年轻人腾位置。”
大长老晓得再待下去是自讨没趣,挥挥手,四周龙女撤走大半,让出空间。
两尾小鱼游梭追逐,碧梗上附着的气泡飘飘升腾。
莲林间一片静谧。
龙娥英没有上前迎接,反而后退两步,坐在青屋门口石阶上,拍了拍腿面。
“嘿~”
梁渠没忍住地咧开嘴,不小心笑出了声,立马住嘴,抿住一口白牙,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第755章 两袖清风
莲叶田田。
蔚蓝的水波闪动交叠,漾出一条条白亮的光带。
长发垂肩而下,散落在张开的五指之间,卷出一个个小圈。
食指绕住拉直。
波光透照发丝,朦朦胧胧。
娥英的头发像是种温润而柔顺的植物,如水的目光,如水的心念,悄悄地浇上去,慢慢地生长,生得很黑很细很软。
抓住发丝贴上耳畔。
他听见枝条抽芽的声音,闻见青嫩油绿的气息。
绕拨一会细软的发梢,梁渠又去扣住素白的手,一寸一顿,一节一捏,仿佛盲人用指腹去按压摸索那用针扎出凸凹的诗文。
手指是软的,指甲是硬的,淡淡的血粉顺着月牙儿蔓延出去。
龙娥英也生疏地作出回应。
指腹摩挲指腹,掌心贴合掌心,纤长的手指白蛇一样环颈交缠。
奇怪。
两个月积累出的焦躁,分明烈火一样灼烧着躯壳,可仅仅一个见面,一个眼神,所有的郁闷不安,所有的精神消耗,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锅炉内烧得炽热的红炭,泡入一汪清澈的春水,刺啦一声烫出一缕青烟,飘飘晃晃地沉入湖底,同卵石作伴。
梁渠想说什么,口唇黏合,道了一句无声的默语。
龙娥英歪了歪头。
梁渠凝滞的喉咙里终于冒出了声。
“怎么用了那么久?”
“我没有天分?”
“长气问题!”
“嗯,长气问题。”
梁渠咧开嘴,他抓住头发,抓住素手,似乎可以永远乐此不疲地赏玩下去,忽然,他翻个身,趴到龙娥英膝盖上,手沿小腿摸上足背。
食指侧滑进鞋身,向里勾住脚后鞋帮,要脱去银丝绣鞋。
龙娥英下意识蜷住脚趾,可顿了顿,又任由梁渠施为,抓握入手。
足背光洁白皙,青青的静脉血管蔓隐。
小趾珠圆,像是高山上冲刷下来的和氏璧,经由河水千百年来不急不慢的冲刷,磨去了原本的石皮,露出了水润细腻的软玉。
轻轻捏动,淡淡的粉红褪去,变得更白。
“建了什么神通?”
龙娥英轻轻弯腰,伸手往脚边一抹,水流寸寸冻结,凝作一双晶莹剔透的蓝冰鞋。
寒意扩散。
冰系?
梁渠颇为意外,回望娥英。
“你埋的神通种子是冰属?”
“嗯,族里大半修的冰属,我修的《寒霜经》,曾经老龙君传下来的。”
“为何?”梁渠好奇。
“对付蛇族好用,蛇惧冷,甲子年前,龙人同蛇族交战,族人或多或少皆掌握一门,此后亦勤加修行,我学的不错,埋了神通种子……长老后悔了?不是什么特别能帮到别人的神通。”
“后悔什么?高兴!”
梁渠头埋下去,继续握住脚掌,摸摸捏捏。
“冰系能控能打,有什么不好。”
“能控能打?”
“反正很好,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良久。
小鱼追逐游蹿到面前。
“长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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