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蒙将军莫急。”巴图抬手阻止,他环视大殿,喊话道,“巴图一月中旬来帝都,其后不久,即闻贵国有一少年郎,十八又五月入狩虎,比之哈鲁汗更胜一筹,血柱更高至一百二十丈,抬头即见,与月同辉!
不知今日大朝会可在殿上,又能否有幸,见一见大顺英才?”
丞相道:“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
“梁卿家!”
“臣在!”
众人回头。
“到殿前来。”
“是!”
梁渠朗声作应,众目睽睽之下横跨出列,趋步上前。
许多小国使臣包括北庭使团,朝集使早有耳闻,今日却是头一回见。
仔细打量。
年轻!
真年轻!
比之恐怖骇人的哈鲁汗,云雷衣、白玉带的梁渠无疑形象气质俱佳,高大英挺,笔直如枪,眸子亮比天星,直好似一匹强健热烈的骏马。
无愧为天朝上国,江山代有才人出。
再看北庭。
丈高怪胎,胖如圆球,深山熊罴。
蛮子尔。
“巴图使以为如何?”
“卓荦不凡,天降英才!”
“即见我大顺英才,巴图宗师可能说说要如何砥砺?”
巴图作揖:“入乡随俗,再过一月即大顺武举,某曾听过少许评比规则,就按此来,比斗之间,下限不设,上限不超三岁!如何?”
“何需三年,一年上下便可!”蒙强即答。
“好!”巴图求之不得,望向大殿内天羽卫,“不知是殿上哪九位勇士,应下我王庭儿郎才俊?”
“王超、柴申……梁渠,出列!”
殿内两侧,八名天羽卫小步快出,站至梁渠身旁,同北庭九人逐一对应。
杀气弥漫。
巴图狭目扫视,最后停留到梁渠身上,他万没想到大顺会让一个新晋大武师上场。
自信?
“九场比斗,巴图宗师要从哪场开始?”
“何须九场。”
“九人不杀九场?”
“四场足矣。”巴图竖起四根手指,“哈鲁汗独一场,余下一场二对二,两场三对三,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
不止蒙强,北庭人自己都犯蒙。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蒙强皱眉。
然此时无反悔余地,多思无益,故作大方。
“自无不可。”
“好!”巴图大赞,“皇帝陛下,比斗之法我王庭选了,比斗之地,不知位于何处?”
……
天辰殿外,阳光明媚。
候立的官员全部分向两侧,空出广场。
羽林军快步穿梭,往地面铺设一层薄纱,再提桶往上洒水,使之与大地牢牢黏合。
“巴图大人,为何要临时变阵?”
苏纳尔忙问。
来之前,大家准备的全是一对一,大顺势大,他们不奢望全赢。
北庭真要如此厉害,连战连捷,不至于被抢了流金海,但只要砍下四场,宣扬出去,就是对面丢人丢士气。
“情况于我不利。”巴图回望大殿,本就狭小的眼睛眯成窄隙,“你们没觉察到不对么?大顺早有准备,九个人全部对应,有人走漏了风声。”
走漏了风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
整件事知道的只有他们十人,莫非……
怀疑的种子悄悄生长,彼此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警惕。
“不要瞎猜!”巴图喝断,“不一定为我们等人,或许北庭之中便有大顺密探,哪怕真是我们中人,我亦相信绝非故意,定为无心之失!当务之急是替王庭赢下比斗!”
“是!”
“消息走漏,明暗反转,再单打独斗,我们极有可能被大顺针对,故我提议二对二,三对三,纵使有针对之举,交战之中,你们互换扶持,交换敌人即可。”
难怪。
众人暗叹。
临时变阵,无法完全挽回不利,但至少能稍扳回一局。
“巴图大师,哈鲁汗一人……”
“一岁上下的差距,谁人能针对哈鲁汗?”
众人望向广场对面拆卸腰牌的梁渠,眸光闪烁。
骏马如何?
焉能同熊罴相斗!
第674章 雪山秘传,大黑天神
阵列分开,肃穆威仪。
符宝郎卷开黄巾,铺设宝玺。
阳光正好,闪耀金边的白云飘过,笼下淡淡阴影,大顺的旗帜繁如密林,十步一杆,五步一列,剑指天穹,帜下偶有人经过,旗角轻轻翻转。
各国使臣议论纷纷,目光自东边的大顺梁渠跳到西边的北庭哈鲁汗,接着重跳回来,为谁输谁赢谁强谁弱争得个面红耳赤。
嘈杂间。
枯瘦如铁的老人自殿内走出,立到布匹一角,似有什么灰光自纱面上一闪而过。
莫先生?
梁渠认得老者,他坐坛从平阳往帝都,金叶船上就是莫老先生看顾。
伸手微点。
“蒙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蒙强顺手望去,“哦,莫先生,莫先生有一神通,名曰‘指地成钢’,即双脚所立之处,人不坏则地不坏,只是需地面为一整体,故砖石上要覆一层沾水纱布。”
“有点危险啊。”
武道修行至狩虎境界,寻常砖石土面老早成为缓冲地带,没有了形变吸收冲击,所有伤害可就实打实,全让人给吃下了。
“怎么,你怕了?”
“稍有感慨。”
蒙强拍拍肩膀:“北境大雪三年,敌我士气至关重要。北庭是狼,是凶猛的恶兽,但凡大顺露出半分颓势,它就敢扑上来撕咬你的喉咙!
梁衡尉,今日之战,你打头阵,不单单为两国颜面,你我肩膀之上,说不得就担着边关安宁,天下苍生啊!”
又来!
蒙强头一回寻来就是此番言论,颇爱给人上强度。
梁渠倒也没完全视作玩笑。
大师兄杨许确曾说过,北境连年大雪,厚到能淹没马胸,积一晚上就推不开城门,若非如此,他的探亲假能更久一些,过完年再走。
“梁大人!大枪来了!”
内侍们肩扛伏波,虾兵蟹将一样自小路中走出。
梁渠抬手抓握,他没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特权,伏波自然靠挂在赤山身上。
天羽卫们亦各自拿到自己的趁手兵器,临场热身。
“好凶的刀!”
哈鲁汗手臂挥舞,带动的刀风惹得附近旌旗猎猎,他的武器是一把锯肉大刀,刀柄奇特,自刀头蜿蜒往后,覆盖整个刀背,能双手持握,齿口狰狞,锋刃暗红如血浆干涸。
丈高之躯,五尺大刀。
梁渠总觉得眼熟,想半天,脑子里冒出拉塔恩三个字。
“看着憨厚老实,兵器怪凶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蒙强开口:“武器到手,差不多要上了。”
天羽卫们望向梁渠,出言鼓励。
“梁大人,咱们可全是刀枪里滚出来的,可别丢份啊!”
“对,精神点!”
“北庭一片苦寒荒地,丢了疆土的丧家犬,没有茶叶就拉不出屎,没有黄金就睡不着觉,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诸位放心!梁某定拿首胜!”
梁渠手腕翻转,挑个枪花,顿时引得阵阵好样的喝彩,稍作喧闹,欲阔步往前。
西面北庭使臣巴图忽有异动,跑到圣皇面前,朝向梁渠等人指指点点,紧接着便是内侍跑来传话。
见有情况,蒙强上前询问:“李公公,怎么个事,北庭又变卦了?要变换场次?”
李公公手捧红绒托盘:“非也,巴图使臣说我大顺地大物博,能工巧匠繁多,两相对擂,多有不公,故提议,让梁衡尉脱去云雷衣和护臂,大家轻装上阵。”
“行!”
梁渠没有二话,转身脱下云雷衣、龙灵绡,摘下护臂、腰带放到托盘之上,阿威亦顺着衣服蜿蜒而下,只探出一个蓝脑袋。
“蛊虫?”蒙强讶然,“梁衡尉涉猎广泛啊。”
“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梁渠回头,“这下总行了吧?”
“有劳大人,请更此衣。”
内侍放下托盘,身旁的宫女递上新衣,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猎服,坚韧体贴。
……
云朵徐飘,阴影变幻。
大旗在微风里偶尔招展,神兽摩云腾飞,太乐令命撞黄钟,协律郎俯伏举麾,鼓柷,以姑洗之均,行奏破阵大乐!
尘土低旋。
莫老先生灰衣素袍,双手笼袖,独占一角,静立如铁。
中央。
双方行礼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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