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壳蚁
“那是小辈没错,我今年九十有三,小时候长湖和黑水河已经不太相通,只是偶尔发大水能漫过去,充当泄洪口,围湖造田只是一部分原因吧。
本身黑水河单方面向长湖泄洪,大量泥沙淤积于湖底,导致湖面不断抬升,南湖区逐渐堆成陆地,自身蓄洪能力大幅衰退。
等大顺建国,人口年年涨,口一多要吃饭,吃饭要种田,湖田肥沃,长湖附近百姓就开始围湖造田。
一面冲,一面围,双管齐下致使长湖越来越小,今天和百年前比起来,或许不到三成大。”
“治水不治沙啊……”
梁渠若有所思。
他来时察觉到黑水河含沙量不小,冲刷造陆,长湖与河流的断绝是早晚的事。
加上河流改道,指不定一二百年后,黑水河自己也会离开华珠县。
“治水不治沙?”呼延世经琢磨两句,眼前大亮,“大人真是一针见血!今后若是大人能当那两江总督,说不得天下水患有救啊!”
治河之法别无奇谋妙计,全在束水归槽,束水之法亦无奇谋妙计,惟在坚筑堤防。
徐岳龙给梁渠的《修筑堤防总考略》与《护守堤防总考略》内皆提到过这句话,据说是前任两江总督所言,大致能看出面对水患,寻常人的治理方案。
然而束水之策,只能来软不来硬。
梁渠上过地理课,清楚要想缓解水患,唯一的办法只有顺应水文规律,去解决水土流失。
“只是要如何治沙呢?”呼延世经想不明白。
梁渠目露诧异:“斩伐林木,无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没学过吗?”
呼延世经汗颜。
“治沙的唯一办法只有种树,典籍上全有,朝廷亦不是不知道水患和种树的关系,只是不好去做。
想要种树种出效果,要耗费多少时日?多少钱财?今日种,明日家里缺柴的百姓已经盯上,后天结婚讨亲的人家缺个家具,要个凳脚。
唯有下天文计量的成本方能做到,但没人能去保证下这個成本必然有结果,同时你还要兼顾民生,不搞得天怒人怨。
总之,种树治水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知道且能做到的,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呼延世经一愣,“大人意思是有人做到过?”
梁渠没有回答呼延世经,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法有误。
前世经验不能照搬,没有怪力乱神,的确只能种树无疑,但放在大顺……
梁渠想到平阳县下的那条暗流通道。
此等违反水文规律的通道,完全不像是自然产生……
“大人?”
“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梁渠随口应付呼延世经,进到房内。
小屋内没有太多陈设。
一个小柜,一张床,一张翘头案,加上中间一个蒲团。
简朴的不像是沙河帮帮主的居所。
四处观摩,翘头案上尚燃烧着凝神香,袅袅白烟从香炉中升腾。
梁渠许久之前用过凝神香,胡师兄送他的,能让武者集中精神,更顺畅的引导气血。
许多家财富裕的武者修炼时皆会点上半根,但后来梁渠学了《万胜抱元》。
万胜抱元的核心在于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从功法属性上替他省下一笔钱。
把大致屋内构造记录下来,梁渠拉开柜子,发现里头有几本功法,小册,两张卷轴。
功法瞄上两眼,梁渠不太感兴趣,不如自己的好。
两份卷轴打开,一份是年轻男子,一份是貌美女子。
梁渠看向连敬业和呼延世经。
连敬业辨认一番:“那年轻人是程英剑,那女子,是大帮主的第十七房小妾,也是唯一产子的女子。”
梁渠惊讶出声:“第十七?总共有多少房?”
“总共,十八房……”
“你们大帮主挺厉害啊。”
连敬业与呼延世经尬笑两声。
卢新庆捧着砚台上前。
梁渠毛笔舔墨,记录下来。
十八人,生一子,还不是自己的,明显是大帮主不行。
屋内晃过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梁渠熄灭凝神香,与几人出门。
“把茅屋封上,不准任何人靠近,过两天会有三法司的人来勘验,程崇毁堤一事我会保住你们,但证物有缺,出现任何麻烦事,你们自求多福,听清楚没有?”
“清楚清楚。”
呼延世经大喝:“小老儿今日起在茅屋旁搭个草棚,夜夜守护,有谁来破坏,必然要从老夫的身体上跨过!”
“倒不必如此,带我去看船。”
连敬业带头:“大人这边请。”
几人回到府邸,派人带上昏迷的程崇翻过沙河山,一支浩荡船队赫然出现于山脚下。
梁渠心头一跳,没想到沙河帮会如此给力,光是五丈以上大船便有不少,渔船更是无数。
哪是船,分明是摇摇晃晃的功劳!
连敬业喊来一位满口烂牙的黝黑老头,介绍给梁渠:“老宋头,打小跟船,当了二十年水手,舵工、缭手、斗手、碇手,没一样不会。
后来又当二十年船老大,一口牙全是吹江风吹烂的。
整个沙河帮没有比他经验更丰富的舟师,大人有什么事全可以让他去办。”
老宋头忙作揖:“梁大人安好。”
老宋头不用猜就知道连敬业脖子上的刀是眼前年轻人架的。
而连敬业能在他脖子上架刀,等同于年轻人架刀在自己脖子上。
“那两艘大船,不方便在洪水中行进吧?”
梁渠望向船队,指着当中领头的两艘足长十二丈的大船,吃水极深,能停在这里已经下了大功夫。
老宋头抱拳:“大人明鉴,洪水救灾,大船实属不便,小巷进不去,水位又浅,十分容易触底。”
“倒是辛苦你们,前头几艘大船就算,剩下的全部跟我走!”
“是!”
老宋头匆匆离去整合船队。
梁渠念头一动,山脚下的赤山,江豚,带着舫船朝此地奔来。
他背上伏波,携玄铁大弓最后叮嘱道。
“等我走后,应当会有其他河泊所人过来。届时关于程崇的所有事情,全不要说,聚义楼为何会塌,你们为何而伤,自己想办法圆,否则我会很难办,明白吗?”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
“大人放心,小老儿不是多嘴的人,手下帮众也保管看得严严实实。”
“中间时间,伱们尽量去别的地方瞧瞧有没有多余船只,哪怕渔船亦可,能抽调过来尽量抽调,不要让他空手离开。”
连敬业等人有些糊涂。
听前一句话,梁渠好似与对方有仇。
后一句话,又好似没有?
二人不敢多问,答应会如实照做。
等舫船和赤山到来,梁渠差人把昏迷中的的程崇放入舫船。
再让一艘大船放下跳板,让赤山上去,自己端坐舫船,亲自看管沙河帮帮主,跟随浩荡连绵的船队离开。
程崇的事影响太大,绝不能让卫麟一方有作文章的机会。
否则只几句“故意”,“瞒报”,事情会相当大条。
让徐岳龙独自处理,率先带人“自首”,回转余地会大得多。
但梁渠没有让对方空手而归,故意整事的想法。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第325章 朝廷嘉奖
铁灰色的阴影占据天空。
早晨乌云缝隙中尚能透出阳光,半天不到,斑驳云层厚成一片,飘散下蒙蒙细雨。
方舟上,船夫站在雨里,头发全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他挺直腰身指向前方朦胧中的矮山。
“大人,前面就是沙河山,那地势高,船过不去,您得骑马。”
卫绍遥望黯淡天光下的沙河山:“找个地方停船。”
“是。”
两名船夫找好位置,搭上跳板。
卫绍牵住青马从船板上跳下,马不停蹄地赶至山脚,系上缰绳上山。
有人跑来通报,卫绍没有理会,径直进入“江运茶馆”。
雨水沿着折断梁木边角滴滴答答的流淌,渗入砖石缝隙中。
年轻力壮的武者搬抬横梁,用铁锹把碎裂的瓦片,砖石铲进箩筐,成筐成筐地挑下山,一片繁忙景象。
从前厅经过,几张方桌上茶碗散乱,中间堆叠着“天地君亲师”“正大光明”两块牌匾,红白交错,上头还压着几块楠木牌位。
卫绍眉头紧皱,心里的不祥预感像野草一样疯长。
什么情况?
沙河帮让梁渠给攻下了?
沙河帮再不济也有狼烟高手,缘何能让梁渠一个小小的奔马武师闹成此般模样?
“找到了,找到了!没压坏!”
一名武者面色兴奋,从废墟里举出一块黄底匾额,上面写着“义气千秋”四个大字!
周遭帮众一片欢呼。
整个聚义楼全塌,供奉的三块牌匾一块没坏,称得上是喜事。
“辛苦大家。”
一只布满褐斑的大手抓过匾额,随手放置在茶桌上,令找出牌匾的帮众颇为错愕。
呼延世经放下牌匾,道一句辛苦,拄着拐杖同连敬业来到前厅,向卫绍作揖问好。
“不知大人降临,有失远迎,请到里面用茶。”
“客套话不必多说,本官此行目的你们心里清楚,告诉我,沙河帮如今剩有多少船只?”
卫绍的开门见山让呼延世经与连敬业心里感慨河泊所真是一脉相承。
呼延世经神色惋惜道:“大人,您来晚一步。”
连敬业顺势递出账本。
卫绍面色一紧,接过账本翻阅。
账本上面有沙河帮绝大部分的船只信息记录,大小,规模。
其中超过一半的部分用朱砂笔圈出,表明已经让梁渠借走。
剩下的船只固然有,但全部都写明用途,实在没办法抽调,亦或者体积太大,不便航行,故而留下。
卫绍越翻眉头皱得越紧。
上一篇:修仙:从催熟宝药开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