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710章

  “抬起头来。”

  朱翊钧的声音不高,却像腊月里的冰棱,一字字砸在殿中。

  朱常潢缓缓抬头。

  父子目光相触的瞬间,朱翊钧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烧成了怒火。

  “好,好得很。”他走下御阶,靴底敲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十年不见,朕的儿子,长本事了。”

  朱常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妖书案,是你策划的?”朱翊钧在他面前站定,戒尺尖端挑起他的下巴。

  “……是。”

  “为什么?”

  “因为儿臣想做皇帝。”

  听到朱常潢的这句话后,朱翊钧怒不可遏,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朱常潢胸口!

  “砰——!”

  朱常潢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背重重撞在金砖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瞬间涨红。

  “你做皇帝,那你六哥怎么办?”

  “逆子!”

  “无父无君的逆子……”

  他越说越怒,抡起戒尺,照着朱常潢身上就抽!

  “啪——!”

  “啪——!”

  “啪!啪!啪!”

  戒尺一下又一下落下,毫不留情。

  朱常潢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任凭戒尺抽在背上、腿上、手臂上。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喊痛,不求饶,只有压抑的闷哼从齿缝里漏出来。

  一道道血痕透出布料,渐渐洇开。

  “朕是怎么教你的?!”朱翊钧一边打一边吼,声音嘶哑,“朕教你要兄友弟恭,教你要忠君爱国,教你要堂堂正正做人!你倒好,全学到了狗肚子里去!”

  “啪——!”

  这一下特别重,抽在腰侧。

  朱常潢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弓成了虾米。

  “说话啊!”朱翊钧停下手,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你辩解啊!说你是一时糊涂,说你是受人蒙蔽,你说啊!”

  朱常潢趴在地上,颤抖着撑起身体,重新跪好。

  他抬起头,脸上沾了尘土,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儿臣……无话可说,儿臣就是想当皇帝,都是嫡子,为何我要去海岛,而六哥就等当太子。”

  听着这话,朱翊钧更加愤怒,他再次举起戒尺,但这一次,手臂却在空中微微发抖。

  不是不忍,是打累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一番暴怒痛打,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晃了晃,戒尺脱手落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陛下息怒!”冯安第一个冲上来,扶住朱翊钧的胳膊:“龙体要紧,龙体要紧啊!”

  沈卫也急忙上前:“陛下,福王……罪人朱常潢既已认罪,自有国法处置。您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朱翊钧被两人扶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朱常潢依旧跪得笔直,哪怕背上衣袍已破烂不堪,渗出的血迹在青色布料上晕开大片暗红。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紧握的拳头,指甲已掐进掌心。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朱翊钧粗重的喘息声,和宫灯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朱翊钧推开冯安和沈卫,自己站稳了。

  他指着朱常潢,声音疲惫而冰冷:“传旨:削朱常潢福王封号,废为庶人。即刻押送凤阳高墙,圈禁终身,非死不得出。”

  “拖出去!”

  “扔出宫门!”

  “今日就启程,押往凤阳!”

  “遵旨!”

  四名锦衣卫上前,两人一边,架起朱常潢的胳膊就往外拖。

  朱常潢没有挣扎。

  他像一具没了魂的木偶,任由锦衣卫拖着,双脚在金砖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经过御阶时,他抬眼,最后看了一眼父亲。

  那一眼很空,什么都没有。

  没有怨恨,没有委屈,没有乞求。

  只是一片死寂的空。

  朱翊钧对上那目光,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殿门,不愿再看。

  锦衣卫拖着朱常潢,眼看就要出殿门。

  就在这时——

  “父皇且慢!”

  一声急呼从殿外传来……

  太子来了……

第1287章 妖书案 26

  “父皇且慢!”

  太子朱常澍踉跄着冲了进来。

  他显然是狂奔而来,太子朝服的下摆都卷了边,发冠歪斜,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进殿后他甚至来不及行礼,目光就落在了地上那个血痕斑驳的身影上。

  “七弟……”

  朱常澍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他看见朱常潢背上破碎的衣料下,一道道紫红色的尺痕交错,有些地方已经皮开肉绽,渗出的血把青色直裰染成深褐。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脸上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左颊有一道被戒尺边缘刮出的血痕。

  朱常潢听到声音,艰难地抬起头。

  兄弟二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宫灯下相遇。

  “太子殿下。”押着朱常潢的锦衣卫松开手,躬身行礼。

  朱常澍这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身面向御阶,撩袍跪倒:

  “儿臣……叩见父皇。”

  朱翊钧依旧背身而立,没有回头。

  他的肩膀微微起伏,还在喘着粗气。

  “你来做什么?”

  声音冰冷。

  朱常澍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儿臣不敢为七弟求情。他犯下如此大罪,父皇如何处置都是应当。只是……只是……”

  他抬起头,眼中已泛起泪光:“只是母后那边,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交代。’”

  朱翊钧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僵。

  “今日七弟回京,母后从早上起就在宫门口张望。’”

  朱常澍的声音哽咽了:

  “父皇,七弟……罪人朱常潢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该杀,可他终究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母后这些年身体本就不好,太医说郁结于心,再这样下去……儿臣怕母后撑不住啊!”

  他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儿臣不求父皇赦免他,只求父皇开恩,让他去坤宁宫给母后磕个头,告个别。让母后……最后见他一面。之后,任凭父皇发落,是杀是剐,是圈是禁,儿臣绝无二话!”

  殿内一片死寂。

  冯安和沈卫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冯安的袖子在微微颤抖,他在宫里伺候三十多年了,太清楚皇帝对皇后的感情。

  这些年帝后虽不如年轻时亲密,但那份结发之情,从未淡过。

  许久,朱翊钧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怒色未消,但眼中已染上一层疲惫的痛楚。。

  “皇后……”他低声念了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然后,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准了。”

  两个字,轻得像叹息。

  朱常澍猛地抬头,眼中迸出泪光:“谢父皇恩典!”

  “但是——”朱翊钧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只见一面。一炷香时间。之后立刻押送出京,不得延误!”

  “儿臣遵旨!儿臣亲自押送他去坤宁宫,保证一炷香后立刻带他出宫!”

  朱翊钧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后殿,背影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冯安急忙跟上:“陛下,奴婢扶您。”

  锦衣卫重新架起朱常潢。

  不过这一次动作明显轻了些,毕竟人家亲哥在场。

  朱常澍站起身,快步走到弟弟身边。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想披在朱常潢身上,却被朱常潢侧身躲开。

  “不必。”

  他看着弟弟身上破烂的衣袍、斑驳的血迹,再看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太子朝服,忽然觉得那披风重如千钧。

  最终,他还是将披风披在了朱常潢肩上,不容拒绝地系好带子。

  “走。”朱常澍对锦衣卫道,声音低沉:“去坤宁宫。”

  一行人出了万寿宫。

  朱常潢被两个锦衣卫架着,双脚几乎离地,他的头低垂着,散乱的发丝遮住了脸,只能看见紧抿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

  朱常澍跟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单薄而狼狈的背影。

  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