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7章

  只有被宠爱者才会骄狂,但宠爱这个字眼,跟朱载坖的人生没有一点关系。

  他从出生就不被重视。

  他的母妃被朱厚熜厌恶,连带着牵连了朱载坖。

  朱载坖母妃杜氏嘉靖九年入宫,嘉靖十年三月,与其他八人同册为九嫔,为九嫔中的最后一位,封为康嫔。嘉靖十五年,因怀孕晋为康妃,嘉靖十六年生明世宗第三子朱载坖,但依然不得宠。

  嘉靖三十三年正月,杜氏逝世,这年也是裕王从宫里面搬出去的那年,谥为“荣淑康妃”,葬金山。

  朱载坖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服丧。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失去唯一一个依靠,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想要服丧三年,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朱厚熜不同意。

  少年无法,不敢反驳其父,便拜托老师高拱发动礼部官员奏请朱载坖在裕王府服三年丧期,再次被拒绝。

  并且给了一个谁也不敢再说话的理由。

  “应避至尊,不宜重服”其意思就是,朕乃至尊,大明的皇帝,自己的儿子不能服丧,即便是他的母亲去世,也不能影响自己。

  说白了,痴迷道教的朱厚熜,就是怕朱载坖服了丧,对自己的龙体产生影响。

  这件事情,也让裕景两王相争之时,裕王一直处于下风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本就木讷,软弱的帝国继承人,变得更加软弱,对其父更加恐惧。

  即便此时的朱载坖心里面清楚。

  他便是当了忤逆的逆子,他的父亲也拿他没有办法了,他心中也有冲动,可为人子最后的一点底线,以及长期以往对父亲的恐惧,让他还是不敢做出一丝一毫违背父亲的意愿。

  “启奏父皇,太孙身体康复,刚刚儿臣前来觐见之时,还曾哭闹,想跟儿臣一同前来。”

  “说起来,朕也颇为想念他,等再过些时间,这场秋雨停了,找个好天气,带着来见朕。”

  “是,父皇。”

  “起来吧,咱们父子也多时未见了,好好的聊聊。”

  “是,父皇。”朱载坖说着,才慢慢起身。

  站起身的朱载坖一直低着头,不敢再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甚至,时不时身体还不受控制的抖动。

  而朱厚熜看着这一幕,心里面也不是滋味。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儿子,可这个唯一的儿子 ,对自己并没有爱,只有恐惧,甚至是恨。

  “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胡宗宪该如何处置?”

  听到朱厚熜的话后,朱载坖稍稍有些愣神,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胡宗宪不是在老家养老闲置,怎么,又说处置呢?”

  小心翼翼的试探。

  “前几日,南京御史请奏,再查抄罗龙文府邸之时,在其家中御史意外发现了胡宗宪在嘉靖四十一年被弹劾时写给罗龙文贿求严世蕃作为内援的信件,信中附有自拟圣旨一道,朕已然让人押解进京,徐阶,高拱等人,正在等着朕的御批呢,朕呢,也想问一问你,胡宗宪这个有功之臣,他们是真的容不下去吗?”

  “父皇,他们都是臣,儿臣也是臣,胡宗宪平定东南倭寇有功,如何惩处,当是父皇决断,即便父皇念其功劳,再次法外开恩,儿臣相信,徐阁老,高尚书也绝无二话。”

  嘉靖四十一年五月,内阁首辅严嵩被罢官,其子严世蕃被逮。胡宗宪是由严嵩义子赵文华的举荐而屡屡升迁的,很多大臣的眼里,他属于严党。

  清查严党之时,胡宗宪就已经受到了牵扯,岌岌可危,在嘉靖四十一年年底,在那个首辅徐阶的授意下,南京都察院开始对胡宗宪发起了猛攻,其中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就以贪污军饷、滥征赋税、党庇严嵩等十大罪名上疏弹劾胡宗宪,胡宗宪自然无力与其抗衡,在嘉靖四十一年年尾,便被押送京师。

  不过这次,进京之后,朱厚熜立即将这件事情定性,并对大臣说道:宗宪不是严嵩一党,自任职御史后都是朕升用他,已经八九年了。而且当初因捕获王直而封赏他,现在如果加罪,今后谁为我做事呢?让他回籍闲住就好了。

  这是朱厚熜第一次保胡宗宪。

  但是,胡宗宪的仕途终于到此为止了。嘉靖四十二年春,胡宗宪带着不甘回到了绩溪县的龙川故里,现在还不到两年,胡宗宪的政敌便又朝他开刀了。

  而且这次找到了所谓铁证,并且再次被押解进京。

  难题再一次的放在了朱厚熜这里。

  朱厚熜不愿为胡宗宪治罪的,但此时的大明,即便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护持胡宗宪了。

  所以,他想让这个儿子帮忙求情。

  若是自己再次开口赦免,那些臣子们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可裕王上奏,便是不同的结果了。

  “若是朕让你来断此案,你如何断案。”

  朱载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胡宗宪虽有过错,但他曾经平倭有功,不应受到严厉惩处。”

  朱厚熜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随即又叹了口气:“唉,朕又何尝不知胡宗宪的功绩,只是如今证据确凿,若不治罪,难以服众啊。”

  朱载坖低头沉思片刻,鼓起勇气说道:“不如待三司会审后,再做定夺。”

  而听到朱载坖这句话后,朱厚熜险些笑出声来,当然,这个笑,可不是欣慰,而是怒极而笑。

  此时的三司主官,哪个不想让胡宗宪死在北京城,让他们会审,午门斩首都是轻的了。

  “若是此事暂且搁置,待三司会审后再议,那岂不是,把胡宗宪推到了鬼门关。”

  朱厚熜又继续发起了灵魂拷问。

  “胡宗宪平定东南,说是严嵩提拔,实际不然,这是朕选拔之人,此时,文官想要让他死,岂不是再说,朕之前做的都是错的,朕记得,胡宗宪今年才五十岁,是此时大明少数的帅才,为何这帮人如此执着与内斗,不愿给我大明留下贤才呢。”

第13章 起名,赐名5

  朱载坖听后,心中一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父皇的意思。

  胡宗宪的案件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官司,更涉及到朝廷各方势力的争斗,而这场各方势力的争斗中心又是自己的父皇。

  但略显木讷,朱载坖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朱厚熜话说完后,朱载坖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章程可说。

  看着自己儿子唯唯诺诺,不敢再言其他,朱厚熜又叹了口气,他只是想让朱载坖上个奏章,难道领会不到吗?

  上个为胡宗宪求情的奏章,让自己也能有的放矢,有理由赦免胡宗宪。

  至于事情的真相,对于皇帝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他想要,会有不同版本的真相出现,而且在某些时刻,越是证据确凿的真相,越是疑点重重,特别是涉及到了朝堂争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裕王是储君。

  自己是皇帝。

  自己保了一次胡宗宪,储君保了第二次,合乎常理,也能堵住原本拥裕派的那些文官的嘴。

  可自己的儿子到了这个时候,却还在装听不懂。

  当然,聪明的朱厚熜想错了。

  朱载坖根本就不是装听不懂,而是还没有领会到父皇的真正用意。

  说白了,就是朱厚熜跟聪明人打交道太多了,还没有转变过来自己的固定思维,一句话说个三分四分,那些官员就懂了七分八分了,但跟朱载坖说了三分,那便就是三分,他不敢去想其他的,更不会主动去揣摩君父之意。

  看着裕王实在领会不到,朱厚熜也放弃了,话锋继续一转,问到了太孙之事。

  一提起太孙,裕王朱载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侃侃而谈,正在夸着自己儿子如何如何聪明的时候,朱厚熜又插话说道:“李时珍评价太孙,至纯至善,大明之幸……”

  而朱载坖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上来 ,这句评价,可是有些冒犯天颜了,这才是一两个时辰之前,在裕王府门口处,李时珍的评价,现在都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可见裕王府到处漏风,从后宅,到前宅都有耳目。

  看着刚刚侃侃而谈的儿子,听完自己的话后,又是闭口不言,哆哆嗦嗦。

  朱厚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英武一世,怎么会有这么胆小懦弱,愚不可及的儿子啊。

  他难道觉得自己连容忍自己孙子的气量都没有吗?跟他交流,不仅累,还会很生气。

  儿子不说话了,那只能老子继续说。

  “两岁了,该有个名字了,你为人父,可取好名字,上玉碟啊。”

  朱载坖一听又有自己接话的机会了,当下赶忙说道:“父皇,孩子还小,并未,并未取好名字,若是父皇肯赐名的话,那是孩子的福气。”

  听着朱载坖的谎话,朱厚熜也不想在纠正他了。

  沉思片刻后,他对着外面唤了声黄锦。

  而黄锦在听到之后,快步进入。

  “司礼监拟旨赐名,裕王世子赐名翊钧……朱翊钧……着礼部登记,宗人府上玉碟,并赏赐世子黄金千两,丝绸万匹,从宫中抽调得力太监宫女各十二名……”

  当朱载坖听到朱翊钧这个名字的时候,当下内心立即掀起惊涛骇浪了。

  这也是自己一个时辰前,才跟儿子说的话,难不成,自己的父皇真的修成了天眼,每天都开着法术盯着自己。

  朱厚熜当然没有天眼。

  这是朱载坖在一年前曾对李彩凤说过,那个时候,身旁侍奉的太监中,就有东厂的人,所以,朱翊钧这个名字,朱厚熜早就知道了。

  他一直等着朱载坖前来禀告的,可软弱的朱载坖过了一年,都未曾给自己禀告过,若不是这次小太孙重病,他也不愿意提及此事。

  朱载坖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竟然也忘了谢恩。

  而一旁的黄锦赶忙提醒道:“裕王殿下,陛下恩赏,为何还不谢恩呢。”

  听到黄锦的话后,裕王才反应过来,重新跪下身:“谢父皇恩赐……”

  朱厚熜点了点头,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裕王殿下,陛下要休息了,裕王殿下先行回府吧,今日,旨意应该就会送到裕王府。”

  跪在地上的朱载坖听到黄锦的话后, 才慢慢起身。

  在黄锦的陪同下离开了道殿,而等到两个人离开之后,朱厚熜再次睁开了眼睛:“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朕啊。”

  此时朱厚熜眼神中有些凄凉,仿佛,想起了自己所立的太子朱载壑,但眼神之中,更多的还是无奈……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自己好好的调教一番,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聪明人,有着聪明人的优势,同样,也有着他的劣势,朱厚熜永远也不会去思考,这个软弱,木讷的儿子,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黄锦一路将朱载坖送到了西苑大门处,当朱载坖准备上马车的时候,黄锦再一次的开口说道:“裕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载坖听到之后 ,停止了上马车的动作,转头看向黄锦。

  “黄公公,父皇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黄锦停顿片刻后说道:“是奴婢想跟裕王殿下说两句话。”

  朱载坖没有拒绝,又再次转身走向了黄锦。

  黄锦将朱载坖引到了城楼门下,周围没有旁人。

  “殿下,现在您已是今非昔比,应为陛下分忧,当担当起来啊。”

  “黄公公此言何意,为何本王听不懂呢?”朱载坖一脸惊讶:“莫不是父皇此时有什么忧心之事?”

  “胡宗宪之事。”

  “此乃国事,错综复杂,内阁自有定义,若是三司会审之结果,父皇不满,也能推倒重来,为何忧心呢。”

  “殿下,陛下当局者迷,可老奴是清醒的,老奴不信,今日陛下的话说的那么明白,殿下一句都听不懂吗?还是殿下也认为,胡宗宪该死呢,又或者是,殿下恼怒严嵩一党扶持景王,继而迁怒与其门生故吏胡宗宪。”

  朱载坖听完之后,立马怒斥道:“黄锦,你放肆……”

  这句话说出口,朱载坖便脸色大变,现在不就有了恼羞成怒之嫌。

  “殿下不用生气,也不用惶恐,这些话老奴绝不敢禀告陛下,不仅老奴不敢,恐怕整个大明的天下都不敢有人在陛下面前,搬弄殿下的是非,老奴今日说这些不该说的话,是觉得陛下不易,胡宗宪活着,对大明朝是有用的……你若是不愿出手,依着陛下的性子,也绝不会在管了,切莫因私而费公啊……”

  听完黄锦的话后,朱载坖冷笑一声:“黄锦,你莫不是糊涂了,既然不该说的话,为何要说出来,更何况,十几年来,本王何时参与过朝政大事,朝廷有朝廷的制度,宗室也有宗室的规矩,岂能全都随性而为。”

  “最后四个字,殿下是在暗指陛下吗?”

第14章 好厉害的父王

  马车之中。

  裕王朱载坖的脸色有些不好。

  刚刚被黄锦好一顿说教,特别是到了最后,随性而为四个字,竟然被说成了影射自己的父皇,这让裕王很是生气,与黄锦也不是不欢而散。

  本来黄锦是皇帝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应该保持克制,但黄锦说的话,太过露骨,若是朱载坖不反驳的话,那便是佐证了他所说的话。

  当朱厚熜第一次提起胡宗宪的时候,说的很直白,当时紧张的朱载坖可能没有想那么多,但出来之后,便明白了一些,再加上,黄锦说的那么直接,他也彻底明白过来了。

  在马车中的朱载坖想了许多。

  他是木讷,反应慢一些,但他不是傻。

  黄锦在西苑门口对自己说的话,还是让朱载坖再次重视了胡宗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