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64章

  士兵们一拥而上,打掉他手中的宝剑,用最粗糙的绳索将他和他儿子杨朝栋牢牢捆住,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寝殿。

  曾经不可一世的播州土皇帝,此刻发髻散乱,袍服污损,脸上混杂着血污、灰尘和彻底的绝望,在曾经对他敬畏无比的部属的唾骂和推搡中,走向了他命运的终点。

  海龙屯,这座他赖以起家、经营多年、视为最终屏障的堡垒,最终却成了埋葬他和整个杨氏家族的巨大坟墓……

  这一夜,海龙屯火光冲天,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夜。

  所有的杨氏核心成员,以及被认定为死党的头人,都被哗变的士兵搜捕出来,集中关押。

  当黎明再次降临时,这座伤痕累累的屯堡,已经换了主人。

  一面白旗,在曾经飘扬“杨”字大旗的地方,有气无力地升起……

  而在海龙屯内乱之时,明军已经到了海龙屯之下……

第1210章 播州十七日 8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黔北群山的晨雾,照亮海龙屯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劫后的疮痍与死寂。

  昨夜的喊杀声和火光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唯有尚未燃尽的梁柱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烟尘混合的刺鼻气味……

  屯堡的街道上,瓦砾遍地,丢弃的兵器、凝固的暗红色血渍随处可见。

  一些苗民百姓,胆战心惊地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眼神麻木而恐惧,望着街道上开始出现的、队列严整的明军士兵。

  刘綎是在哗变基本平息后,才率领主力正式进入海龙屯的。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面容冷峻如铁,扫视着这座曾经让朝廷头疼多年的堡垒。

  那面悬在辕门上的白旗,在他眼中并无多少意义。

  “禀总兵,杨应龙及其子杨朝栋,并杨氏核心族人数百口,已全部擒获,押在宣慰司衙前……”一名总兵上前禀报。

  “所有参与哗变、擒拿杨氏的头目、士兵,也均放下武器,听候发落。”

  刘綎微微颔首,策马行至广场。

  那里,黑压压地跪着一片人。

  最前面的,正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杨应龙父子,其后是杨惟栋等一众杨氏族人,以及一些在最后关头试图抵抗或藏匿的杨氏死党。

  杨惟栋身上带着伤,脸色灰败,他抬头望向高踞马上的刘綎,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最后的期盼,或许还幻想著“首义之功”能换得宽恕。

  刘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没有在杨惟栋身上停留片刻。

  他缓缓抬手,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逆酋杨应龙,世受国恩,不思图报,虐害百姓,抗拒王师,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传本督令,杨应龙,凌迟处死,剁碎喂犬!杨朝栋,腰斩!其余杨氏直系男丁,尽数斩首……首级传示西南各土司,以儆效尤!”

  “杨氏女眷,没入官婢!”

  “附逆头目,参与哗变、擒拿杨氏有功者有赏。”

  “不,刘总兵!我有功啊!我还给您送过信……”杨惟栋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

  不过,话还没有说两句,就被暴打了一顿。

  行刑持续了整整一日。

  杨应龙在万众瞩目下被千刀万剐,其残骸被扔去喂了狗,其子杨朝栋被拦腰斩断,死状极惨。

  数百颗杨氏族人头颅,被悬挂在海龙屯的残垣断壁和各处路口,无头的尸体则被草草掩埋,血腥味笼罩屯堡多日不散……

  明军随后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清理和安抚。

  屯堡内的武器被全部收缴,所有青壮被登记造册,由明军看管。

  粮仓被明军接管,按口定量发放,防止再生乱。

  从杨应龙抓捕流官,到明军大举进入海龙屯,只过去了短短十七日……

  数日后,北京,紫禁城。

  秋日的阳光透过乾清宫的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却驱不散君臣眉宇间的那一抹凝重。

  朱翊钧端坐于御座之上,身着常服,面色沉静,但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的轻叩,泄露了他内心的思虑。

  下首申时行坐在赐下的椅子上。

  君臣两人此时正在讨论的正是千里之外已然平定、但京师尚未知晓的播州之乱,以及其背后盘根错节的西南土司制度。

  “杨应龙之事,虽乃疥癣之疾,然其暴露出的土司之弊,却不容小觑。朕近日翻阅典籍,对此制,更是深感其如双刃之剑,利弊交织啊。”

  申时行微微躬身:“陛下圣明。土司之制,始于元,盛于本朝,于国初乃至嘉靖年间,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利在于 ‘以夷制夷’ 。西南之地,群山阻隔,苗、瑶、壮、彝诸族杂处,言语不通,风俗各异。若尽遣流官,派驻大军,不仅耗费巨大,且易激起民变。”

  “任用当地豪酋为土官,使其世守其土,世袭其职,可借其威信与熟悉地理民情之便,代为征收赋税,维持地方秩序,戍守边疆。此乃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羁縻之策。”

  “这些土司虽自成一体,但在名义上皆臣服于朝廷,受封号,纳贡赋。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构成了西南边陲的一道屏障,抵御着更外围的侵扰。洪武、永乐年间,诸多土司曾听从调遣,出兵助剿叛乱,亦算有功。”

  “是啊,他们之前都对我们大明朝有功的。”朱翊钧接口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然则,此制流弊亦深,积重难返。其最大之弊,在于 ‘国中之国’ !土司于其辖地,形同君主,掌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律法难以直达……”

  “奴役百姓,阻碍王化。”

  “叛服无常,边患之源 。土司承平日久,易生骄矜之心。朝廷强盛时,则恭顺纳贡,一旦国力衰退,这些土司们就有了异心,其地险要,剿抚皆难,耗费钱粮无数,实为西南长治久安之心腹大患。”

  “改土归流,势在必行!只是,需讲究策略,刚柔并济。如杨应龙这般冥顽不灵者,当以雷霆击之,其余恭顺或可教化者,或可徐徐图之,以流官辅佐,兴办学堂,渐削其权……”

  “此次平定杨逆,便是一个绝佳的契机!朕要以杨应龙之头,警示所有土司!也要让西南百姓看到,朝廷有决心,也有能力,带给他们真正的秩序与安宁……”

  申时行听着天子的话,也不免陷入了沉思。

  就在君臣二人深入探讨,为西南未来勾勒蓝图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刻意压抑的脚步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手持一份插着三根红色翎羽的牛皮信筒,几乎是碎步跑着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潮红。

  “陛下!陛下!四川、贵州八百里加急捷报!”陈矩的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尖锐,他跪倒在地,高高举起信筒。

  朱翊钧与申时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算算时日,朝廷关于增兵的旨意恐怕刚发出不久,这捷报……从何而来?

  “呈上来!”朱翊钧沉声道。

  陈矩连忙起身,小心地拆开信筒,取出里面的军报,恭敬地双手奉上。

  朱翊钧展开军报,目光迅速扫过。

  起初是平静,随即是愕然,紧接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在他脸上迅速扩散开来!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直起了身体。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朱翊钧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声如洪钟,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好一个刘大刀!真乃朕之虎将,申阁老,你也看看……”

第1211章 靖南侯

  什么叫惊喜。

  这就叫惊喜。

  朱翊钧原本以为,要打很长时间,即便没有半年,但两三个月的时间还是要有的。

  可现在云贵的西南军队,只用了短短十七日,便镇压了在当地作威作福七百余年的杨氏。

  虽然这场战争的规模小,已经不能算作万历朝三大征了,但却是此时朝廷国力到达顶峰的一种表现。

  在朱翊钧这里,自己这一朝的万历三大征,也就只有征西,征倭,北伐……

  这三场战争,不仅规模大,并且时间跨度也是非常长的。

  特别是,征倭,征西,这可能要贯穿整个万历朝。

  而对于蒙古的北伐,这些年,虽然没有李成梁,戚继光在时,那么大的规模了,但战争一直在持续,李如松,戚金,麻锦每年还要去烧荒清边,只有真正服从大明朝的部落,才能有稳定的草场,要还是跟之前一般桀骜不驯爱自由,就只能不断地搬家……蒙古各部落北上的越来越多……

  军事上的成功,不仅仅只代表了大明朝军事力量的进入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最为重要的还是,国力的提升……最起码现在大明朝能够承担九边高昂的负担,并且游刃有余。

  陈矩将战报拿给了申时行看。

  申时行看完以后,老小子也震惊了。

  咱们大明朝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

  越是往下看,他持信的手便越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双阅尽世事的老眼瞪得老大,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震惊而舒展开来,又因巨大的喜悦而重新聚拢。

  “这……这……” 申时行抬起头,望向兴奋踱步的皇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自杨逆拘禁流官,到刘綎克复海龙屯、擒斩杨应龙……前后竟……竟只有十七日……”

  “五路并进,势如破竹,叛军内讧,杨氏一族尽数伏诛……老臣……老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此乃社稷之福,陛下天威所致啊!”

  这位素来以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老首辅,此刻也难掩心潮澎湃。

  他宦海沉浮几十年,经历过无数军国大事,但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一场大规模土司叛乱,实属罕见……

  朱翊钧脸上洋溢着畅快淋漓的笑容:“朕与阁老方才还在忧心此事恐迁延日久,耗费国力,没曾想,刘大刀竟给了朕与朝廷如此大的一份厚礼!犁庭扫穴,摧枯拉朽,莫过于此……”

  “此战,非仅平定一逆酋,其意义深远,其一,乃 立威 !以杨应龙之头,悬于西南,让所有尚存异心、首鼠两端之土司,都看清楚,抗拒王化、挑战天威之下场……”

  “朕要让他们明白,今日之大明,非往日可比,雷霆之怒,绝非其所能承受!”

  申时行深深点头:“陛下圣见!杨氏七百年基业,十七日而亡,此等震慑,足以令诸夷胆寒,未来数十年,西南可保无大患矣……”

  朱翊钧目光炯炯:“是啊,此战向天下昭示,朝廷推行改土归流之决心,坚如磐石!亦证明,只要准备充分,调度得宜,我大明王师有足够能力,迅速铲除任何边疆痼疾,这对日后继续推行此策,扫清了诸多障碍。”

  “陛下高瞻远瞩!”申时行由衷赞道:“有此大胜为基,日后对诸土司或抚或剿,朝廷皆可游刃有余。”

  朱翊钧越说越是兴奋神情决断:“如此大功,必须重赏,以励将士,亦彰朝廷信义!陈矩……”

  “奴婢在。”

  “拟旨……”说着,朱翊钧略一沉吟,便口述道:“总督云贵川军务刘綎,荡平播逆,功勋盖世,加封为靖南候,赏银万两,蟒衣玉带,赐诰券!”

  “四川巡抚谭希思、贵州巡抚郭子章,协理有功,各加太子太保衔!总兵官吴广、马孔英、李应祥等,奋勇争先,各晋爵一级,赏赉有差!”

  “所有参战将士,兵部从优议叙,务必使有功者得赏,阵亡者得恤,不得有误!”

  “是,陛下。”陈矩赶忙应下。

  口述完封赏,朱翊钧的目光再次落在申时行的身上。

  “至于博主此地……杨氏既灭,播州宣慰司之名,亦当随之消亡!朕要赋予它新的名字,新的开始……”

  “取《尚书·洪范》‘无偏无陂,遵王之义’之意,即日起,废除播州宣慰司,设遵义府,隶属贵州布政使司!”

  “遵义……遵王之义……”申时行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陛下圣明!此名寓意深远,既昭示此地重归王化,恪守朝廷法度,亦是对所有边疆臣民之期许,遵循王道,秉持大义!好!好名字!”

  这些年,申时行也老了。

  在朝廷上扮演的角色,慢慢的成为了一个捧哏的了,皇帝说什么,他捧什么,当然,朱翊钧也鲜少犯错,才能给申时行这个机会。

  “正是此意,朕要让这黔北群山,从此记住‘遵义’二字!即刻选派干练官员赴任,全面推行改土归流之策!”

  “丈量田亩,编户齐民,兴修驿道,广设学堂,传播圣贤之道,朕要让这里的百姓,从此沐浴皇恩,不再受土司苛虐!”

  他顿了顿,对陈矩吩咐道:“去,传太子,并召内阁、六部主要堂官至乾清宫候驾。如此捷报,当与群臣共贺……”

  “奴婢遵旨!”陈矩连忙领命而去。

  不久,乾清宫内,喜气洋洋。

  太子朱常澍与一众重臣闻此大捷,无不欢欣鼓舞。

  朱翊钧高坐于上,将捷报与设立遵义府之决策宣告群臣。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陛下圣明”、“天佑大明”的颂扬之声。

  朱翊钧看着殿下兴奋的臣子和一脸求知欲的太子,心中豪情激荡。

  播州之乱的迅速平定,如同一剂强心针,不仅扫除了西南阴霾,更极大地增强了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以更加强势、自信和高效的姿态,去经营这庞大帝国的决心,还有信心……

  对于朱翊钧这样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君主来说,更强大的信心,要比一场胜利,还要重要……

第1212章 赏赐

  播州的战火硝烟已然散去,但空气中仿佛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肃杀。

  原本杨应龙的海龙屯,此刻已飘扬着大明的旗帜,成为了明军临时的帅府行辕。

  营寨经过整饬,秩序井然,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眼神中带着胜利者的锐,当然,也有着些许疲惫。

  军队的中高层打了鸡血,下面普通士兵,可是要受很多的苦头。

  这日,秋高气爽,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层峦叠嶂的黔北群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