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排,放!”
“砰砰砰……”
燧发枪的第二轮齐射再次响起!
这一次距离更近,威力更显!
铅弹轻易地穿透了某些工艺较差的甲胄……
但武士们还是悍不畏死地撞上了枪林!
“杀!!!” 立花宗茂一马当先,他伏低身子,巧妙地用太刀格开一支迎面刺来的长枪,战马猛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踏下,一名躲闪不及的明军刀盾手顿时胸骨碎裂,口喷鲜血委顿在地!
立花宗茂借着马势,太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又将一名长枪手的枪杆斩断,刀刃在其肩甲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火星!
“挡住他!”
数杆长枪同时从不同角度刺向立花宗茂。
他挥刀格挡,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座下战马也被枪尖划伤,吃痛嘶鸣。
他身后的武士们也疯狂地撞上了枪阵……
“噗嗤!” 长枪轻易地刺穿了一名武士的腹部,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仍死死抓住枪杆,为身后的同伴创造机会。
另一名武士用刀劈断了刺来的枪头,却被侧面另一杆长枪刺中了肋下,他反手一刀砍断了枪杆,但半截枪头留在了体内,鲜血汩汩涌出,他踉跄几步,又被一支狼筅扫中面门,顿时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还有武士试图从盾牌缝隙钻入,却被里面的短刀手和镗耙手合力击杀。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明军严整的阵型虽然如同磐石,但在承受着武士们第一波疯狂的冲击时,还是有些乱的。
不过,这些骑兵的武士人数太少,这次冲锋并没有一鼓作气,将明军的阵型冲垮。
长枪不断突刺、收回,带出一蓬蓬血雨。狼筅左右挥舞,扰乱着武士的视线。
刀盾手则填补着阵型的空隙,与突入的武士进行着凶险的贴身搏杀。
燧发枪手在完成射击后,也迅速拔出了腰刀,警惕地护卫着阵型侧后。
战场上金属撞击声、火枪射击声、呐喊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血腥气浓烈得令人窒息。
一名明军长枪手刚刚将一名武士刺穿,还未来得及抽回长枪,旁边一名凶悍的武士就猛地突进,太刀横扫,将他一刀砍翻……
立花宗茂虽然勇不可挡,连续砍翻了七八名明军士兵,但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一名明军老兵佯装不敌后退,在他追击时,突然从侧面掷出一支短柄标枪,精准地命中了他战马的脖颈!
战马哀鸣着轰然倒地,将立花宗茂也甩落马下。
他在地上狼狈地翻滚几圈,刚站起身,几杆长枪就同时刺到!
他挥刀格开两杆,第三杆却趁机刺中了他的大腿,虽然被甲叶阻挡未能深入,但也让他行动一滞。
“保护主公!”
他的亲随武士们拼死冲上来,用身体挡住刺来的长枪,瞬间又有数人倒下。
立花宗茂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部下,看着如同铜墙铁壁般依旧稳固的明军阵线,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
他知道,个人的武勇,在这种战争上,终究是螳臂当车。
“撤退!向本阵撤退!”
他们想要撤,不过明军已经对他们完成了合围。
来时数千气势汹汹的武士,到了最后,跟他撤回的,已不足五分之一,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几乎在立花宗茂溃败的同时,明军中军响起了代表总攻的震天战鼓声!
“全军!进攻!”
陈璘抓住了倭军因立花宗茂反击失败而士气动摇、侧翼暴露的战机,下令全线压上!
车营加速推进,如同移动的城墙,用密集的火力清扫着前方一切残余抵抗。
主力步兵方阵齐声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浪,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倭军主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冲锋!
“大明!万胜!”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
明军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跃过残破的工事,冲入倭军的阵地。
倭军此刻早已军心涣散,面对明军全面的、气势如虹的总攻,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了。
“败了!快跑啊!”
“京都完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席卷了整个倭军防线。
士兵们丢盔弃甲,完全不顾武士的呵斥和斩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疯狂地向京都方向逃窜。
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明军骑兵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从两翼包抄追杀,马刀挥舞间,溃兵成片倒下。
步兵则稳步推进,清理着零星还在负隅顽抗的倭军小队。
山崎隘口,这座被石田三成寄予厚望的京都最后屏障,在经历了十天断断续续的攻防和这最后半日的血腥鏖战后,终于被明军以绝对的实力和精妙的战术配合,彻底攻克……
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在风中呜咽,无数伤兵的呻吟此起彼伏,汇聚成一曲战争残酷的悲歌。
鲜血浸透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陈璘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山崎地区的制高点。
他望着眼前这片惨烈的战场,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京都轮廓,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冷峻。
他沉声下令,声音在血腥的空气中回荡:“传令!各部抓紧清理战场,救治双方伤员,统计战果!”
“前锋各部,即刻出发,兵锋直指京都!不得有误!”
“将此间战况,快马飞报戚大帅!”
山崎之战,以明军的完胜告终。
通往京都的大门,被彻底砸开。
倭国朝廷和西国联军最后的野战力量,在此役中损失惨重,京都,已然成为了一座暴露在明军兵锋之下的孤城……
第1107章 倭国的京都保卫战 7
大明万历二十三年,四月初,倭国,京都城外。
连绵的军帐如同白色的浪潮,将京都这座千年古都紧紧包围。
营寨壁垒森严,旌旗蔽日,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刀枪在春日下闪着寒光。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非只有胜利在望的喜悦,更掺杂着战略层面的审慎与政治上的微妙权衡……
征倭大将军戚继光已从后方移驻至此,他端坐主位,陈璘为首等一众将领分列左右。
沙盘上,代表明军的小旗已密密麻麻插满了京都外围,那座象征皇居的模型则被孤立在中心。
“大帅,”陈璘率先汇报,脸上带着一丝不甘:“京都城墙虽不及我大明坚城,但石田三成搜刮全城,驱民负土,加固甚多。且其囤积了部分粮草,据俘虏称,即便紧缩配给,亦能支撑月余。若强行攻城,我军虽必克,然伤亡恐不在小数。”
“水师已彻底封锁所有水路,倭寇片帆不得出入。然据夜不收探报,城内仍有死硬之徒,鼓吹‘玉碎’,恐会驱使百姓负隅顽抗,增加我军攻坚难度。”
戚继光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
他深知,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军事打击已非唯一手段,甚至不是最佳手段。
政治的瓦解、人心的向背,往往能起到刀兵不及的效果。
“围而不攻,迫其自乱。”
戚继光缓缓开口,定下了基调:“传令各部,深沟高垒,锁死京都。每日派小队骑兵游弋,射劝降书入城。重点言明:只诛首恶石田三成等数人,胁从不问。开城投降,可保皇室体面,全城军民性命。”
他目光扫过众将:“同时,将我军善待九州倭民、分发口粮的消息,也一并散入城中。要让他们知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大明王师,只诛首恶,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个月后,京都必破……”
“若是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不投降,城破之后,屠城……”
“末将明白!”陈璘、李舜臣齐声应道。
这是攻心为上之策。
京都皇居,紫宸殿内。
气氛与城外的肃杀截然不同,却更显压抑绝望。
后阳成天皇脸色苍白,坐在御帘之后,身形微微发抖,往日里象征神性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
帘外,石田三成、宇喜多秀家以及几位公卿重臣跪坐一地,人人面带菜色,眼神惶恐。
这个菜色,可是真的菜色,现在公卿贵族们的口粮都被集合起来,实行严格的配给制度。
贵族们尚且如此。
那些底层的倭民百姓,情况是更加恶劣。
“又……又一日过去了。”后阳成天皇的声音带着哭腔:“明寇的劝降书,连内宫都捡到了……诸卿,难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各地的大名呢?他们的援军何在……”
一位老公卿匍匐在地,泣不成声:“陛下……各地……各地消息断绝。明寇势大,听闻……听闻九州、四国乃至中国地区,诸多大名已……已望风归降,或是拥兵自保,无人敢来驰援啊……”
“德川家呢……”石田三成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东海道的德川秀忠!他手握重兵,还有万人,他的援军呢?!”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才有一位负责联络的低级武士颤抖着禀报:“治部大人……德川……德川内府那边……最新消息……”
“他……他非但没有派兵,反而……反而以‘清君侧’、‘响应王师’为名,扣押了所有途经东海道、试图前往京都的各地粮队和零星援军!”
“他还发布檄文,指责……指责丰臣殿下狂妄自大,治部大人您蒙蔽圣听,祸乱朝纲,才招致天兵讨伐……他声称要……要为父报仇,匡扶正义……”
“什么……”石田三成如遭五雷轰顶,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背叛感而剧烈颤抖。
“德川秀忠!竖子安敢!!我早该……我早该在滨松城就……”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变得铁青。
德川秀忠的背叛,不仅断绝了外援的最后希望,更是在他背后狠狠插了一刀,彻底瓦解了京都抵抗阵营内部本就脆弱的团结和信心。
宇喜多秀家瘫坐在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德川家又……京都已是孤城死地……”
后阳成天皇闻言,再也支撑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他这位天皇,平日里虽无实权,却也受万民朝拜,何曾想过会落到如此境地?
如今连他名义下的臣子都纷纷背弃,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所谓“万世一系”的神性,在冰冷的刀兵和现实的利益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明军大营,戚继光也很快接到了关于德川秀忠动向的详细报告。
“大帅,德川秀忠此举,是向我等递上的又一份投名状啊。”一位幕僚分析道:“他扣押粮草援军,既削弱了京都抵抗力量,也向大帅表明了其与石田三成彻底决裂的姿态,更是展示了他对东海道的控制力,增加其在我等面前的筹码。”
戚继光看着地图上德川家控制区域,沉吟不语。
德川秀忠的投机和精明,比他父亲德川家康毫不逊色,甚至更加露骨。
他在利用明军铲除西国势力的同时,极力壮大自己,并且巧妙地打着“响应王师”的旗号,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为战后格局谋取最大利益。
“回复德川秀忠的使者,”戚继光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告诉他,其心可嘉,其行可勉。然,当务之急,是京都。若其真有心‘匡扶正义’,当设法促使京都早日归降,避免更多生灵涂炭。”
“至于战后……我大明朝的天子自有圣裁,有功之臣,朝廷从不吝封赏。”
这番话,既肯定了德川秀忠的“功劳”,又给他划下了界限。
你的小动作我知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京都,别想趁机坐大,战后如何,还得看大明的安排。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接下来的日子,对京都城内而言,是缓慢而痛苦的凌迟。
明军的围困日益严密,劝降书的内容也越来越具体,甚至开始列出“必诛”的名单。
石田三成赫然排在首位。城内粮草日渐匮乏,配给一减再减,饿殍开始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也不再是传闻。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部分底层足轻和浪人开始串联,对石田三成等高层的不满日益加剧。
他们觉得是这些大名的野心和愚蠢,才招来了灭顶之灾,如今却要全城人陪着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