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跟着申时行混的这帮学生们,各个都是人精,他们都挺害怕皇帝陛下的。
人都是有自己感觉的。
像他们这些人,科举出仕,这个第六感便更加强烈。
他们总觉得天子和蔼可亲是演出来的,实际上,多少有些暴虐,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甚至觉得,可能在不远后的将来,属于万历朝的洪武大案,会在哪个不起眼的小事上彻底爆发。
当然,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他们靠近了申时行,知道了此时天下一些弊患……
而现在听到阁老说的这些,他们也是多少能够接受一些。
甚至,此时很多官员都开始想着理由呢。
交趾本土化失败,是因为离得太远,朝鲜就在北京旁边,好经营……
………………
这几天老李为搬厂呢,五号,六号应该能搬完,到时候,休息两天,爆炸更新,上一个月完成二十四万子,这个月我定的任务是二十五万字……更晚些还有一更,欠的,老李记着呢。
第1038章 写信狂人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蓟门总兵府,檐角的铜铃还在夜风里打着盹,西跨院书房的烛火却亮得刺眼。
李如松支着肘坐在案前,左手拿着书,右手捏着枚青竹镇纸……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青砖上“噔噔”响,带着几分慌乱的踉跄。
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亲兵赵二柱满头是汗地冲进来,甲胄上的铜扣撞得叮当响,进门就“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发颤:“总镇大人!不、不好了!”
李如松眼皮都没抬,指尖依旧按着书页,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慌什么,记住,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慌,慢慢说……”
他素来看不上这等沉不住气的兵卒,往日里见了下属这般慌乱,少不得要训上几句。
“是、是朝鲜那边的消息!”赵二柱咽了口唾沫,头埋得更低,声音几乎要埋进胸口:“刚从辽东递来的急报——朝鲜国王李昖,没了!”
“没了就没了。”
李如松终于抬了眼,目光扫过赵二柱煞白的脸,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这世上哪天不死人?一个藩属国的国王,值得你这般惊惶?”
说罢便要低头继续看书,可指尖刚碰到书页,却见赵二柱嘴唇哆嗦着,又补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炸雷似的在书房里响开:“可、可朝中已经议论开了……都、都说是老帅他……”
“老帅”两个字一出口,李如松捏着镇纸的手猛地一紧,竹片边缘硌得指节发白。
他霍然抬头,烛火的光映在他眼里,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凝住,瞳孔微微收缩:“你说什么?朝中议论什么?”
赵二柱不敢抬头,肩膀微微发抖:“京里来的人捎了话,说朝野非议、说朝鲜国王死得蹊跷,弄不好就是帅爷指使的。”
李如松“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青竹镇纸“啪”地砸在案上。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的书简,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前两个月才给爹写了信!信里还好好的说了一番,他在朝鲜的战事打的漂亮,好好续了一番父子情谊,怎么才过了两个月,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这是把我往火上烤啊!”
“一把年纪了,不知道给儿女省点事?”
“去!把书办周先生给我喊来!”他对着赵二柱喝了一声,语气不容置疑。
赵二柱连忙应了声“是”,爬起来就往外跑,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李如松重新坐回案前,却没再碰那本书。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书办周明就来了。
他穿着件青布长衫,手里捧着个蓝布封皮的本子,进门就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将军,不知深夜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磨墨,写信。”
周明连忙上前,将本子放在案边,拿起墨锭在砚台里细细研磨,墨汁的清香渐渐在书房里散开。
李如松盯着宣纸上的留白,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写的直接些,就问父亲身为大明朝镇守朝鲜的将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还要儿子教你?”
“在问他,可知藩属国君主的性命干系重大?”
“可知一旦落人口实,不仅你自身难保,还会连累麾下将士?”
“你若不知如何做一个守土的将军,尽可以写信问我,我虽年轻,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我在蓟门领兵,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里,你莫要再给我惹事,坏了我的前程,也坏了李家的名声。”
周明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他又抬头,声音放得更轻:“将军,这话……会不会太伤老帅的心了?”
“按我说的写。这点分量,伤不了他的心。”
书伴无奈,只能应是。
这封书信送到了朝鲜,想必,李成梁看完之后,定会暴跳如雷。
大明朝堂之上,官员们对于朝鲜国王李昖的死亡议论纷纷,但,朝鲜却显得非常平静。
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员们,都对李昖的离奇病亡没有丝毫怀疑。
他们的国王就是病死的。
好像他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一样。
朝中官员们没有人讨论,就连民间对于这个话题也是避之不及。
在李昖去世一个多月后。
大明朝的使臣终于到了朝鲜……而这个时候,李昖的尸首已然下葬……
………………
一封从南方来的奏疏到了北京城。
战败国日本,愿意在八月尾结束对东南群岛,以及琉球岛屿的实际控制,并开始大举撤离百姓。
朝中百官听闻此消息后,并未多少内心波动,因为像那样的群岛,小岛,大明没有上千个,也有八百个。
诸多岛上并无人烟。
官员们不高兴,天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心,连番下旨给戚继光等人,要求大明派遣过去的陆军,进驻琉球,以及周边诸多倭国岛屿,要在那里修建水寨,炮台,使其成为宁波水师的一个海外分驻地。
戚继光得到旨意后,也没有丝毫耽搁。
所有的事情,都是要循序渐进,倭国真的割让了这些岛屿,朱翊钧,与戚继光实际上都很意外。
这样就表明他们将九州本土彻底暴露在了明军的铁蹄之下。
他们没有战胜大明朝,还真的存了心思,要服从王道。
不过,王道不会轻饶了他们,因为这个东洋小国,确实对大明朝沿海百姓造成了诸多的苦难,更不用说,现在的虚弱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个恶邻的现实。
朱翊钧还是决定,要背弃对大明朝有利的北京和约。
对倭国用兵,肢解。
至于理由吗。
太好寻找了……
戚继光也知道了天子的想法,虽然,他的身体不如二十年前,那般强壮,但进攻倭国本土这种丰功伟业,足够让他的内心,迫使自己多撑几年。
很多人都觉得戚继光比李成梁年龄大。
实际上这是一个误区。
李成梁可是比戚继光要大好几岁呢。
此时戚继光的年龄,身体状况,放在将领指挥体系中,不算太老。
大明朝东南沿海,开始动用一定的资源,经略琉球,以及已经划分给大明朝的九州群岛……
第1039章 震怒的李成梁
朝鲜李成梁时代迎来了第二个国君。
光海君李珲得到了大明朝的册封,成为了朝鲜国王,他也提前十六年,成为了朝鲜国王。
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个光海君也不老实,在辽东努尔哈赤崛起后,大明朝严令朝鲜出兵入辽,协同围剿努尔哈赤,李珲被迫同意,派姜弘立领兵助剿,结果全军覆没。
此后李珲周旋明金之间,奉行不背明、不怒金的“中立外交”,但遭到绝大多数大臣的反对。
天启三年,他的侄子绫阳君李倧发动宫廷政变,史称“仁祖反正”,李珲被捕,然后以仁穆大妃的名义废黜其王位,流放江华岛,贬回光海君……
而这个时空,虽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他的命运,好像变化的并不大。
新王继位,对朝鲜的官员,响实际上并不大,再怎么说,最终的权力还是掌握在明党官员的手中,这些人不可能良心发现,在新王继位后,选择将权力归还。
格局还是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只是王位上换了一个人。
这些年,大明朝与朝鲜的联系非常密切,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
朝鲜的百姓也实打实的得到了一些,与天朝上国联系的好处,日子比以前也好过了些。
现在新王继位,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一件小事……
汉阳城的清晨,被一股浓重刺鼻的焦糊气味所笼罩。
那气味不同于寻常柴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焚烧皮肉与锦缎木材混合的怪异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汉阳上空,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街市上的人们早早醒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惊疑与惶恐。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北边王宫的方向,指指点点。
“昨夜你听到了吗?好像有雷声,又不太像……”
“何止听到!我起夜时看到王宫那边红光一片,吓死人了!”
“是天火!绝对是天火降世了!就落在宫里!”
“大王刚刚继位,怎么会有天火,难不成是……”
流言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一种不安的情绪在都城中弥漫。
新王登基不过十日,王宫便遭天火,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当“新任国王李珲寝殿被焚,大王已成焦尸”的急报被亲兵颤声呈上时,李成梁正在用早膳。
听到亲兵的话后,李成梁明显有些不相信。
他在确认了一番后,“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景德镇瓷碗摔得粉碎,米粥溅了一地。
李成梁霍然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怒。
李昖死了才两个月,大明册封了李珲,大明皇帝的册封诏书墨迹未干,使者队伍甚至还没走出朝鲜国境……
在这个节骨眼上,新王居然被烧死了……还是被天火烧死的,只要是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是正常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
“废物!一群废物!王宫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成梁咆哮着,但旋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猛地转向左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而变得嘶哑:“去!立刻让金正三来见我!马上!”
不多时,一直在王宫处理善后事的金正三,慌慌张张的来到了宁国公府。
他刚踏入厅堂,还没来得及行礼,李成梁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压低的声音却如同咆哮的猛虎:“金正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自作主张干的好事……”
金正三好像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砸懵了,愣神了片刻,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急声辩白: “帅爷!天地良心!绝非小人所为,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此悖逆之事啊!”
“昨夜真是天降雷火,诡异非常,直接就劈中了寝殿,火势起得极快,根本救不及啊!帅爷,这真的只是意外,是天火!”
李成梁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得像要剜出金正三的真心来看一看。
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天火?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他刚受册封的时候烧?李玉死了不到两个月,他继位不到十天就死了!这传回北京,让陛下怎么想?让朝廷诸公怎么想?”
“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都会以为是我李成梁,是我在这里操纵一切,是我狼子野心,容不得李氏君王,迫不及待地要当朝鲜的王,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你知不知道……”
这是李成梁第一次在朝鲜动怒。
他是有些害怕。
实际上,很多人造反走向不归路,有一部分是自己原因,而另外一部分就是身边下属的野心……现在这种情况,在李成梁看来,就是第二种。
金正三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惶恐,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帅爷!这……这真的跟您没关系啊!谁能控制天火?那是老天爷的意思啊!帅爷,依小人愚见,这或许……或许正是天意示警呢……或许,真是天意呢……上天的安排,谁能更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