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装饰奢华而内敛,深色的橡木镶板覆盖墙壁,悬挂着历代君王的肖像,厚重的织锦窗帘半掩着高大的窗户。
一张巨大的、雕刻着都铎玫瑰与皇家纹章的橡木长桌置于厅堂中央,桌面光洁如镜,反射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和烛台上摇曳的光芒。
此刻,王室厅内人头攒动,却又异常安静。
英格兰王国最显赫的贵族——诺福克公爵、莱斯特伯爵、海军大臣霍华德勋爵等、身着最隆重的礼服,按照严格的等级肃立在长桌两侧。
法国、西班牙、尼德兰、威尼斯、丹麦、瑞典等国的公使们,也获准列席见证,他们的表情各异,但都难掩对这份即将诞生的、可能重塑世界格局的条约的极度关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名贵熏香、皮革、羊皮纸和陈年木料的独特气息,更增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
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已端坐于长桌主位。
她今日的装扮比昨日更显庄重,王冠上最大的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深色的天鹅绒礼服上,金线与宝石的刺绣仿佛星辰密布。
她手中紧握权杖,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昔,但深处却涌动着开创一个新时代的决心与自豪。
厚重的厅门缓缓打开。
大明礼部尚书张四维,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张丁征以及一众礼部的官员紧随其后。
他们一行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张四维行至长桌前,向女王陛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大明揖礼。
伊丽莎白一世微微颔首回礼。
宫廷总管高声宣布:“大明帝国与英格兰王国友好通商条约签署仪式,正式开始!”
两名宫廷书记官分别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一个托盘上,是两份以最上等羊皮纸精心誊写、并以红色丝带系好的英文条约文本,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两份以洒金宣纸书写、以明黄色云锦为封套、以玉扣系好的汉文条约文本。
两份文本旁边,都放置着蘸满墨汁的羽毛笔。
沃尔辛厄姆爵士首先起身,他以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向在场所有人宣读了条约的核心条款摘要(英文版),确保每一位见证者都明了这份文件的分量:《大明帝国与英格兰王国友好通商伦敦条约》
(简称《伦敦条约》《明英百年条约》)
签约方:
大明帝国大皇帝陛下钦命大明礼部尚书张四维全权代表
英格兰王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陛下
签订地点,英格兰王国,伦敦,白金汉宫王室厅
签订时间,大明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
核心条款,涉及邦交,军事,政治,贸易,文化等各个方面。
邦交与外交(Diplomatic Relations & Mutual Respect)**
大明帝国与英格兰王国正式建立永久和平与友好邦交关系。
双方互派常驻使节,驻扎于对方首都(北京/伦敦),维护两国关系,保护本国商民利益。
双方君主及政府承诺,在处理涉及对方国家事务时,秉持相互尊重主权与领土完整之原则……
双方约定,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若遇海盗或第三方势力侵扰对方商船,需提供援助,建立海上军事情报互通机制,及时通报海上安全信息,互不干涉对方的内部军事事务,不在对方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为前提下
大明帝国指定:广州府、月港为对英格兰商船开放之通商口岸……
英格兰王国指定:伦敦港、普利茅斯港为对大明商船开放之通商口岸。
未来两国可依情势增开。
双方商民在对方指定口岸进行贸易,享有最惠国待遇,遵循公平、公正、自愿之原则。
双方商定基础关税税率,承诺不征收歧视性、禁止性关税。
具体税目税率由附属细则规定。
双方承诺保护对方合法商船在本国海域及指定口岸的航行安全与财产。遇海难等意外,有提供必要救助之义务。
设立联合仲裁机制,由双方口岸官员及商人代表共同参与,依据本约及当地公允原则处理。
为促进和平贸易,减少冲突,双方达成谅解:
涵盖大明沿海、琉球、日本、朝鲜及临近南洋诸国海域,视为大明贸易优先区。
英格兰商船可至指定口岸贸易,但大规模商业探索活动需事先知会。
非洲及以西亚海域,视为英格兰贸易优先区。大明商船若至,亦遵循当地规则,双方承诺在此区域内尊重对方主要商业利益,避免恶性竞争与武力冲突。
此分界仅为划分主要商业活动范围、便利管理、减少摩擦之谅解备忘录,不涉及主权归属之任何主张或变更。
本约明确不构成军事同盟。
双方无义务在对方卷入战争或冲突时提供军事支持。
在严格管控与互惠基础上,可进行非核心军事技术交流,需经双方最高当局逐案批准。
两国承诺在共同关心的主要航线上,共享海盗活动情报,并在各自能力范围内进行协调,打击危害双方商船的海盗行为。
鼓励两国学者、艺术家、医师等进行交流互访, 允许在对方国家设立非传教性质的学堂,教授本国语言文化。
对遭遇海难、疾病的对方国家商民提供基本人道救助。
本约自双方君主御批准换文之日起生效。
本约有效期定为一百年。
期满前一年,若双方无异议,则自动续约一百年……
本约以汉文、英文书写,一式四份,两国君主各执汉英文本一份,两种文本具有同等效力。
宣读完摘要,厅内一片寂静,这份条约的广度与深度,远超欧洲国家间常见的单一同盟或贸易协定。
它清晰地勾勒出两个相隔万里的强国,如何在尊重彼此核心利益的前提下,构建一个跨越世纪的和平、繁荣的互动框架。
特别是“南洋分界”和“百年有效期”的条款,更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当然,之所以会把时间加到百年这个期限上,是因为两个国家都清楚,在这一百年的时间中,两国除了互惠之外,根本就没有直接核心冲突。
“尚书阁下,女王陛下,”沃尔辛厄姆爵士转向张四维和女王:“如无异议,请签署条约。”
伊丽莎白一世首先拿起羽毛笔。
她目光坚定,在羊皮纸的英文文本下方,以她特有的、流畅而有力的笔迹,签下了她的名字:Elizabeth R。
接着,她在汉文文本的指定位置,同样郑重地签下了她的英文名。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张四维。
他沉稳地拿起另一支羽毛笔。在羊皮纸的英文文本上,他以工整的楷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四维,并加盖了随身携带的、代表大明皇帝授予全权的钦差关防大印。
然后,他在洒金宣纸的汉文正本上,同样签下姓名,加盖关防。
当两份文件都签署完毕,宫廷总管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分别装入两个特制的的鎏金木匣中。
伊丽莎白一世从御座上站起,张四维也同时起身。
“以上帝之名,以日月为鉴,两国之约于此缔结!愿此约如不列颠之磐石,如东方之泰山,永固长存,上帝保佑英格兰!上帝保佑大明……”
“外臣谨代吾皇陛下宣告:日月同辉,共鉴此盟!约定既定,愿大明与英格兰,共享百年太平,同沐万世繁华……吾皇万岁,女王万岁……”
“女王陛下万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
列国使节们纷纷躬身致意,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必须承认,一个以“英明”双雄为主导的、新的世界贸易与外交格局,已然诞生。
包罗万象的《伦敦合约》为正式开端,从此载入了东西方共同的历史长卷,熠熠生辉。
签约仪式结束后,双方交换了条约文本匣。
张四维将带回属于大明的汉英文本各一份,呈交大明皇帝御览批准。
而属于英格兰的那两份,则被女王陛下下令,以最隆重的仪式,存入伦敦塔的王室宝库,作为王国最珍贵的财富与承诺,永久珍藏。
阳光透过王室的玻璃窗,在鎏金的条约匣上投下斑斓的光影,仿佛预示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由贸易与和平交织而成的、辉煌的百年……
第864章 廉政新风的家训
伦敦合约签订后,大明使团又在伦敦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日里,大明使团并未闲居驿馆,而是受英方盛情邀请,遍访伦敦各处,既为增广见闻,亦为考察技艺与制度。
英格兰人似乎对这群东方来客抱有无限好奇,从女王到市井小民,无不热情相待。
张四维每日行程排得极满,或受邀赴宴,或参观工坊,或与学者对谈。
他见识了伦敦塔里珍藏的珠宝,走访了皇家学会初具雏形的学术圈子,甚至观摩了莎士比亚剧团排演的新剧——尽管他对那些夸张的表演方式颇感诧异,但仍礼貌地称赞其“词藻华丽,发人深省”……
他的儿子张丁征则更热衷于社交。
他本就生得俊朗,又精通西语,很快在伦敦贵族圈中混得风生水起。
某位伯爵夫人甚至公开称赞他是“东方来的阿多尼斯”,引得不少贵族小姐对他暗送秋天的菠菜……
当然,这些风流韵事大多止于调笑,但传闻中,他与某位已婚子爵夫人的私会,却成了伦敦沙龙里最隐秘的谈资……
使团中随行的数百名大明水师官兵,他们被安排参观**格林尼治海事学院**,与英格兰未来的海军将领们同吃同住,交流航海技艺。
英格兰学员带他们登上训练舰,演示如何操纵帆索、测算航速,大明水兵则展示了中式罗盘和郑和海图的复制品,引得英方啧啧称奇。
在这一个多月的交往中,也发生了很多故事。
某位年轻的大明通译官,因协助文书工作,与一位负责接待的英格兰贵族小姐渐生情愫。
两人常在泰晤士河畔漫步,一个用生硬的英语吟诵诗经,一个以走调的官话背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尽管彼此的语言都磕磕绊绊,但眼神中的炽热却无需翻译……
在大明使团准备离开伦敦的时候,贵族小姐偷偷塞给他一枚镶嵌珍珠的银戒指,低声道:“若你再来伦敦……”
通译官沉默良久,最终只留下一句:“海天辽阔,终有再会时。”
这个贵族小姐在东方情郎离开后,生下了一个带有明确东方特色的孩子。
而后,因为相思,成为了一个戏剧家,写下了可以媲美莎士比亚的戏剧……《潮汐堡的守望》,《镜中回廊》,以及《丝绸信使》这一系列影响英格兰数代人的戏剧……
威尼斯镜子、会说话的鹦鹉,破碎的信件以及来自东方的折扇,成为了东西方最早交流的产物……
当然,他的带有东方血脉的儿子,在三十年后,踏上了前往东方的船只……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成了一段佳话流传后世……
五月底,大明的使团终于要离开了。
英格兰人以最隆重的礼节送别大明使团。
女王虽未亲至,但派出了高规格使节团,并赠予张四维一枚镶嵌红宝石的金质徽章,象征永恒的友谊。
码头边,军乐队奏响雄壮的进行曲,英格兰海军战船鸣炮致敬,隆隆炮声回荡在河面上,宛如雷神击鼓。
“起锚——!”随着号令,沉重的铁链哗啦啦收起,巨帆缓缓升腾,如云蔽日。
岸上的欢呼声渐渐远去,唯有海鸥盘旋,似在护送这支跨越重洋的使团归乡。
张四维独坐舱中,展开一幅英格兰人赠予的泰晤士河至好望角航海详图,指尖轻轻抚过那些陌生的海岸线。
“此番西行,所见所闻,远超预期……”他低声自语。
说话之后,张四维开始咳嗽。
张四维的咳嗽声在舱室内回荡,沉闷而压抑,像是胸腔里塞了一把湿透的棉絮。
他抬手掩唇,却见指缝间渗出一抹刺目的猩红。
“父亲!”张丁征刚踏入舱门,便撞见这一幕,脸色骤变。
他几步上前,扶住张四维的肩,声音发颤:“您这是?”
“无妨。海上湿气重,旧疾复发罢了。”
张丁征闻言大惊失色。
“父亲,我们该在伦敦在休整一段时间,这样,您……”
“糊涂。使团代表天朝体统,若因主帅病弱滞留外邦,或是,死在外邦,成何体统呢。”
张丁征闻言稍愣片刻……
船队经好望角,横渡印度洋,终在九月初抵达大明南洋府重镇,南洋府总督叶梦熊亲自到港口迎接。
按计划,使团将在此休整旬日,补充淡水食粮,再北上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