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393章

  他已经选择了申时行。

  虽然张四维颇有严嵩的风范,可以做一个帝王的白手套,替君主承担骂名……

  但,他可以做严嵩。

  朱翊钧却不愿做自己皇爷爷那般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君主。

  他不需要白手套。

  骂名也好,污水也罢,想要扛起九州万方,心心念念自己的名声,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申时行是不如张居正的,但却远远胜过张四维。

  终究是个能做事的,在张学颜的配合下,自己的支持,是能够有所成就的。

  给张四维透露出一点点信号,他能想明白最好……

  崔氏的出现让朱翊钧的南巡之路多了一些别样的趣味……

  御驾在两日之后,出发南下……

  这一次,朱翊钧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脱离御驾队伍,而是跟着大部队,老老实实的到了徐州。

  从顺天到应天,专门绕到徐州一趟,实际上是增加了些许的路程。

  不过,徐州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徐州通,则南北通,南北通,则天下稳……

  御驾到了徐州之后。

  魏国公,南京留守太监,以及南京六部主官,徐州的官员们,早早在城外迎接帝王御驾,徐州的行宫建的也是极其宏伟。

  御驾抵达徐州次日,朱翊钧带着文武百官登上城北观河台。

  当然,这也是为何魏国公,南京六部主官,留守太监专门到徐州来接驾的原因,要陪着皇帝陛下观河。

  三月底的运河水势正盛,浊浪拍打着堤岸,将两岸田畴映得泛着金粼。

  观河台新漆的朱红栏杆尚未干透,隐隐传来松木香,与河风里的土腥味混作一团。

  “陛下,这便是泗水与汴河交汇之处,南下可抵扬州,北去直通齐鲁。”徐州兵备道陆光祖弓着身子,手指向河道交汇处,那里有艘漕船正逆流而上,纤夫的号子声破风而来……

  朱翊钧扶着栏杆望向远方,见河面上白帆点点,如落满星河的碎银。

  他朗声道:“朕来赋首诗,就叫观运河南北!”

  百官立刻屏息静听,申时行悄悄向张四维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从袖中摸出宣纸,准备记录。朱翊钧望着翻滚的河水,张口吟道:

  “一河劈开南北天,千帆载得九州连……黄河水患今须治,御让沧海变桑田……”

  诗罢,观河台上一片寂静。

  张四维的笔尖悬在纸上,不知该如何评判——这诗直白如田间俚语,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倒像极了太祖皇帝当年“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的豪迈。

  倒是魏国公率先回过神,大声喝彩:“陛下此诗气势磅礴,直追太祖高皇帝!”

  实际上,就是打油诗……

  “好诗!好诗!”

  “陛下心系苍生,定能让这运河两岸永绝水患!”

  其余官员见状,纷纷附和,赞誉声此起彼伏,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

  ……………………

  溧水县城在应天府南六十里,官道两旁水田连缀如镜。

  暮春时节,秧苗才插得半齐,水田里漂着紫燕草,三三两两的农妇挎着竹篮,弯腰在田埂上采马兰头。

  一个少年骑着白马,带着一众随从,走在小道上,看着田间忙碌的场景,时不时的止步,远眺。

  而这个少年,正是再次脱离御驾的朱翊钧。

  不过,这个时候他离天子仪仗队的距离,并不远,两三日回去一趟……

  田边土墙上贴着去年的灶王像,被雨水洇得模糊,却还端端正正供着半碗冷饭,想来是百姓祈愿五谷丰登……

  溧水县城不大,横竖不过三条主街,县衙前的青石板路却修得齐整。

  朱翊钧在“悦来栈”落了脚,二楼临街的厢房推开窗便能望见县学宫的飞檐。

  掌柜的见他举止端方,错认作应天府来的账房先生,特意送了壶新炒的云尖茶:“客官来得巧,明日便是石臼湖的‘祭螺节’,湖里的银鱼正肥呢。客官明日可以去看看……好热闹……”

  朱翊钧点头应是。

  所谓“祭螺节”,原是沿湖百姓谢龙王的旧俗。

  石臼湖与长江支流青弋江、水阳江、姑溪河,秦淮河连通,属长江流域湖泊。

  天未亮,朱翊钧便带着张国之等人跟着人流往湖畔而去,晨雾里飘着艾草香,妇人孩子们头上都别着柳芽编的环。

  湖滩上摆着百十个竹匾,盛着新捞的螺蛳、河蚌,渔人赤着脚在浅滩上踩水,身后拖出长长的渔网,银鱼在晨光里蹦跳……

  “公子可是要买螺?拿回家养三日,吐净泥沙,然后炒一炒,比那山珍海味还鲜。”

  朱翊钧蹲下身,指尖划过粗陶碗沿,青壳螺在碗底轻轻蠕动,螺盖叩着陶壁发出细碎的响。

  老妪的手像晒干的荷叶,掌纹里嵌着淡淡的螺青色,指甲缝还沾着湖泥,此时她一边招呼着朱翊钧这个客人,一边用麻线补着渔网……

  “公子应该是从南京城来的吧。”

  “正是,老人家,这螺怎卖?”

  老妇人眯着眼打量他,见他衣着虽朴素,举手投足却自有威严,犹豫着说:“七十文一筐,官人若要得多,给你算六十八文。”

  “两筐我都要了……”

  听到朱翊钧的话后,张国之掏钱付账,出来的日子久了,张国之身上也弄了很多碎银子,铜钱。

  在外住宿,吃食,大多数都是用铜钱买的,人家要价多少,就给多少,很少再会多付了,当然,这不是因为锦衣卫经费紧张,都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身份……

  “这官府收的鱼税高不高啊……”

  老妇人闻言顿了顿,往河面上啐了一口,“前日邻村的老汉,挖了三筐螺,被官府的人抢走一筐半抵税,说是‘河工银’。老汉回家气得把筐都砸了,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朱翊钧神色一凛,却仍语气平静:“官府收税如此狠,五成了……”

  老妇人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吗,你瞧……”

  随着老妇人的眼神示意,朱翊钧看到了几个税差,这是专门过来盯着的呢……

  实际上,地方上很多税,朝廷连知道都不知道,这是留给当地官府自己用的,这种情况非常普遍,甚至是此时的常态……朝廷要是把所有的税都规范的明明白白,地方截留的粮食,税银数量就会提高,朝廷损失就大了……

  在皇极殿龙椅上坐着看,天下欣欣向荣,到了下面,转悠一圈,全是问题……而且都是难题……朝廷富了,是真富了,但百姓穷,也是真穷啊……

第712章 天子南巡 36

  朱翊钧一边思考,一边在民间转悠,好好的领略了一番江南水乡。

  他之所以只在南京周边晃悠,没有进入南京城,是因为,此时的南京城管的特别严,朱翊钧一行人想要不惊动官员,进入南京城,很有难度。

  实际上,朱翊钧在民间转悠的时间越长,看到的东西越多,内心深处,不由得产生一些无力感。

  朝廷虚弱,则百姓苦其私,朝廷强大,则百姓苦其公……

  好像没有办法解决了。

  在另外一个时空,神宗皇帝摆烂之后,连地方上的官员都不任命,导致朝廷对于民间的掌控力,急剧下滑……

  洪武年间制定的户籍路引制度就是在这个时期彻底失效,百姓无需文牒便可往来州县,看似自由,实则是朝廷连人口都管不住的尴尬……

  朱翊钧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他自己已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

  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去钻牛角尖,不然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会瞻前顾后。

  所以,他自己试着说服自己,用一种比较含糊的说法,或者路线,来实现自己心中的国富民强……

  当皇帝是需要给臣子画大饼的,但有些时候,也要给自己画一些大饼

  “大明之强,不在官印之威,在仓廪之实,民之自由,不在文牒之废,在苛政之止……”

  “仓廪之实,苛政之止……”才是他的奋斗目标。“

  皇帝陛下的御驾离南京城越来越近了。

  朱翊钧也只能带着张国之等随从返回了御驾。

  可能是习惯了些,这一番外出,回到天子仪仗队后,朱翊钧并未像第一次一样,那般劳累,回到天子仪仗队后,当夜便在帐篷中,召见了那两个李成梁献给他的罗斯女子……

  张丁征,涂泽民,张佳胤等浙江籍的官员,也早早的就到了南京城来等着了。

  大明朝的皇帝在永乐迁都之后,过了漫长的两百年,年轻的皇帝再次返回,实际上,不管是南京的官员,还是百姓,都是有些期待的,怕他不来,又他来的太猛……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龙江驿站的飞檐,张佳胤案头的油灯在风动中明灭不定。

  当值书吏刚捧来新到的漕运文书,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亲随进入,压低声音禀道:“大人,张公子求见。”

  “张丁征。”

  “是的大人……”

  “快请。”

  自从张佳胤知道张丁征这个皇商,不是拿着朝廷的补贴来混日子,而是拿着自己的本钱给朝廷赚银子后,对其的看法改变了不少。

  这段时日,在浙江的时候,就多有厮混。

  房门推开,张丁征身着常服跨步而入,广袖间还沾着江南特有的水汽。

  两人目光相撞,竟同时拱手大笑,倒像是相交多年的故友。

  待宾主坐定,客套一番后。

  张丁征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缎小盒,推到张佳胤面前:“昨日偶得一物,还望大人品鉴。”

  张佳胤看了一眼张丁征:“张公子,是想拉我上船,还是想踹本官下水啊……”

  “大人,您,您这话,就伤了小弟了,更何况,这也不是送给你的。”

  听到不是送给自己的之后,张佳胤才打开锦盒。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张佳胤瞳孔骤缩……

  里面是金丝楠木手珠,十八颗珠子浑圆温润,金丝缠绕的纹理在灯下流转,恍若星河落入掌中。

  最中间两颗,一为羊脂玉,一为赤足金,玉色凝脂,金纹若龙……

  极其名贵。

  “大人,按照快马来报,陛下的御驾,还有三日便要入京,想着给你寻一个珍稀东西,献给陛下。”

  张佳胤闻言轻笑一声:“张公子啊,这么名贵的东西,还是你献给陛下吧。”说着,张佳胤将盒子盖住,反手推到了张丁征的面前。

  “我准备的可是活物,你们这些读书人,当官的,送这些较为文雅,且没有明确价值的最为合适。”

  “不合适,本官是陛下的臣子,哪有臣子送给君主礼物的。”

  “哎呀,谁不送啊……这一路走来,陛下想必都收了很多稀奇东西了吧,有很多东西,陛下现在都不知情,陛下可以不要,但您不能不送啊……”

  听到张丁征的话后,张佳胤脸上的笑容隐去大半:“张公子,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把我大明朝的官场吏治,当作菜市场了……还什么可以不要,不能不送……荒唐……以后这种话,休要在本官面前提及,不然本官会翻脸的。”

  张丁征看着张佳胤真的要翻脸,当下,只能将锦盒重新盖着,随后,自己又重新放回怀中。

  张丁征说的给皇帝进献宝贝,这确实是御驾一路走来的常态。

  当然,不能直接交给皇帝了,而是交给他身旁的冯公公,若是过了冯公公的眼,他才会告诉皇帝有这件东西,可若是过不了关的,以后就只能丢在宫里面的府库中……

  就比如,济南知府张崇进献的女子,皇帝都是主动开口询问的。

  当然,作为文官,给皇帝偷偷摸摸塞女人,多少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朱翊钧让冯保将他记着,调回京师为官,也不全是崔姓女子在床上伺候的好,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张崇做的事情,不要脸……而且,德王的事情,也证明了,这家伙既不要脸,又对自己的职责所在很上心……

  将锦盒收起来的张丁征,开口说道:“大人,涂巡抚,昨夜可又吐血了……”

  “张公子,不用对本官说这些,本官啊,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布政使,在浙江没什么根基的,当不了巡抚,也帮不了你什么太大的忙,我这边还有公务,便不留你了,张公子,自便吧……”

  因为送礼的事情,让张佳胤多少有些生气。

  此时啊,说话的口气态度,也非常不好……不过张丁征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太多。

  张佳胤下了驱客令。

  张丁征起身,行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