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举起俺答汗的头颅，朝着李成梁等人缓缓走去……
他叫周平。
生在蒙古草原，可却不属于蒙古草原。
“孛儿只斤·俺答……头颅在此，进献天朝大军……”
“孛儿只斤·俺答……头颅在此，进献天朝大军……”
周平边走边喊。
而李成梁身后的一个亲兵已经拉起了弓，箭矢嗖得一声飞出，就射在周平的脚下，刚刚他若是再快上一步，只怕这箭已经射在了他的身上。
这本是警告。
可周平还是举着头颅，朝着前面走着。
亲兵刚想射出第二箭，便被李成梁阻止住。
不一会儿，周平到了李成梁十步开外，他跪下身去，将头颅的正脸面对李成梁。
“天朝的将军，孛儿只斤·俺答……头颅在此……”
李成梁看着跪倒在地的周平，眼神冰冷，而后，他又看了一眼周平身后不远处的板城……
“为何俺答汗的头颅在你手上？”
“进献将军，只为求得板城百姓可以饶恕一命。”
李成梁没有答他话，只是摆了摆手。
一个亲兵驾着马迅速到了周平跟前，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头颅。
“尸首呢？”
周平赶忙对着身后的板升城喊道：“把尸首扔下来，扔下城！”
而站在城墙上的周庆听到儿子的喊话后，立即让人将俺答汗的尸体扔下了城墙。
而李成梁的亲兵驾马上前，查看了一番尸体之后，这才返回到了李成梁的身边复命：“将军，确实是俺答汗。”
李成梁闻言，下令道：“把头带上，撤……”
那亲兵满脸不解，说道：“将军，板城也能剿灭呀，就这么放过这些叛徒，剿灭了板城，也是大功啊。”
李成梁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已与蒙古离心离德，以后弄不好会成为我的助力……先撤……”
于是，带着俺答汗的头颅，三百骑兵开始撤退，朝着王帐方向赶去，那里的战争还在继续……
而周平看着明军撤退，当下身体瘫软在地。
在王帐中，蒙古的营帐纷纷倒塌，燃烧的毡帐照亮了夜空。
蒙古人虽然悍不惧死的反抗，可他们的反抗，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无力。
骑兵们挥舞着长刀，在王帐之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鲜血飞溅，他们都杀红了眼，正如李成梁之前所说，他们真的将自己眼前的活物全部杀光了。
这场清剿战争一直持续到凌晨……
战场上硝烟弥漫，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黎明的微光渐渐穿透厚重的硝烟，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王帐内一片狼藉，曾经威风凛凛的蒙古大汗营帐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焦黑的灰烬……到处都是尸体。
而到了中午的时候，一支百人规模的蒙古骑兵才赶到王帐支援，他们的首领看到王帐的惨状后，从马上坠落下来……
而给这里造成重大伤害的辽东铁骑已经踏上了返程之路……
辽东铁骑损失三千余人，而一路斩杀，到土默特部王帐被明军屠戮的却超过了五万人，在此时蒙古总体人口还不过百万的时代，他们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失去了超过十万的人口。
辽东铁骑并没有返回大同，而是从蒙古境内，直接前往辽东，只因为这个时候，东蒙古已经没有军事力量能够给这支强大的骑兵军团，造成威胁了……
上命李成梁、戚继光二将，分率大军御敌。
李成梁统八千铁骑，疾趋土默特部王帐。
其行也密，其动也速，仿若神兵天降。
至彼，即与虏战。
成梁身先士卒，将士用命，骑射俱精，锋锐难当，虏仓促应战，阵脚大乱，斩获颇丰，阵斩俺答汗，俘斩近三万，土默特部遭此重创，一蹶不振……
戚继光率万余骑，直捣察哈尔部。
察哈尔部，黄金家族嫡传，历二百余载，势雄力厚。
然戚继光用兵如神，明军奋勇冲击，虏虽据险顽抗，终难抵挡。
阵斩其酋图们汗，延续二百余年之黄金家族遂告覆灭。
明军威震朔漠，虏患大靖……
万历八年五月二十六日，李成梁率领着五千铁骑返回到了广宁左卫，而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发银子。
这一次，李成梁是真高兴。
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赏赐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了。
至于，那些留在蒙古没有回来的士兵，李成梁也当着数万大军的面，许诺给他们的家人发放超额的抚恤……
回到辽东之后，李成梁才知道，戚继光早就获胜……
图门汗的头颅，已经送到了北京城，比他早了大半个月，这可不行，他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将自己大胜的消息，以及在他看来，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俺答汗的头颅，送到了北京城……
第598章 当记首功
万历八年，五月十二日。
蓟镇总兵戚继光遣奏疏入京，随之而来的还有图门汗的头颅，被存放在一个锦盒之中。
他带蓟门军队一万余人，用时二十四日，直捣察哈尔部王帐，斩杀三万六千余众……蒙古草原，再无孛儿只斤黄金家族传承，蓟门外围蒙古势力，全部西逃，辽东，蓟门一线，再无强敌……
而朱翊钧看到这个奏疏后，非常高兴，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年天子，当着冯保，陈矩两人的面，狂笑出声，甚至，在屏退两人后，又当着图门汗的头连着在乾清宫翻了十八个跟头……
翻了十八个跟头之后，朱翊钧还不尽兴，又差人去召在京四品之上大员到乾清宫来，一起翻跟头，不，一起高兴高兴。
张居正，海瑞，张四维，张学颜，申时行，方逢时等人陆续来到了乾清宫外。
而后，等到人到齐之后，冯保出言，召人入殿。
众人鱼贯而入，张居正领头，率着一众官员，整齐跪地，高声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此刻神采奕奕，身着明黄龙袍，绣纹熠熠生辉，整个人周身散发着昂扬的气息。
他笑着摆摆手，声音清朗：“众卿平身，平身……”
皇帝用了两个平身……下面聪明的官员都开始做阅读理解了。
待众人起身站定，朱翊钧也站起身来，走下了御台，负手来回踱步，神色悠然，开口道：“朕常思，为君者，当怀仁慈之心，以民为本，实不忍天下百姓受战乱之苦……“
“老子有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朕深以为然呐。然我大明疆土广袤，四方觊觎者众，诸多战事实难避免。昔有‘以战去战，虽战可也’，能以战止战，换来太平，亦是幸事……”
官员们面面相觑，心里满是疑惑，心想皇上突然召集，就为了说这些？
他们都挺忙的啊。
难不成皇帝陛下一个月给自己这些人，上的那几个早朝课，他不满足了，还专门叫过来补课。
正当众人暗自揣度时，朱翊钧转身，从御案上拿起戚继光的奏书，递给身旁的冯保，说道：“拿去，给张爱卿瞧瞧，再给诸位爱卿依次传阅，一同看看……”
冯保领命，快步走到张居正面前，双手递上。
张居正接过，展开细看，刹那间，原本沉稳的脸上泛起喜色，眼中光芒大盛，嘴角微微上扬，难掩激动。
看完后，他便将奏疏，递向海瑞……
海瑞接过，刚扫一眼，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他竟对这场大规模战争一无所知。
他眉头紧皱片刻，但也知道，这是大好事，不能扫兴。
奏书在官员间依次传递，每一位看过的大臣脸上都浮现出欣喜之色，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张学颜看完后，忍不住说道：“戚将军真乃国之栋梁，此役大胜，我大明边疆无忧矣……”
张四维也点头附和：“是啊，如此大捷，实乃陛下圣明，运筹帷幄之功。”
众臣闻言，纷纷侧目，仗是戚继光打的，怎么到了张四维的口中，就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呢……
“陛下深谋远虑，启用良将，才有今日之辉煌。”
“是啊，要给陛下记首功……”
虽然各个心中不耻，但他们一开口，也是跟张四维同出一辙，弄不好都是一个师傅教的。
朱翊钧看着众人的反应，笑意更浓，高声道：“诸爱卿说笑了，要记首功的是靖海侯，是远征的将士，朕是担不起的。“
“陛下，您这话臣是听不下去的，明君在朝，士卒才肯卖命，奋勇杀敌，首功都是陛下无疑。”张四维赶忙接道。
随着张四维的定性，众臣纷纷跪地，齐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朱翊钧看着跪倒在地的官员们，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他现在要等的就是李成梁的消息了。
这个时候，冯保将锦盒打开，里面装着的正是用石灰封好的头颅。
”这是图门汗的头颅，朕决定传首九边，以激励九边军心……“
“陛下圣明……”
察哈尔部被戚继光诛灭的消息，在一日的时间，传遍了北京城上下，在有心人的策划下，这个好消息用着极快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
而在十五日后的西苑之中，用石灰封好的头颅，正摆放在万寿宫的地板上……
而朱翊钧就坐在高高的法坛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枚头颅。
冯保，陈矩二人一左一右位于法坛之下候着。
“朕是真没想到，图门汗的头颅送出了北京城，传首九边，以激励军心，今日，李成梁便又将俺答汗的头送来了……”
“朕专门带着他来这万寿宫，让皇爷爷瞧瞧，当年给大明朝带来耻辱的人，现在连个全尸都不是了。”
在收到李成梁的奏疏，以及俺答汗的头颅后，朱翊钧谁也没有通知，便径直来到了西苑。
朱翊钧说完之后，在左边站着的冯保躬身道：“陛下，是不是也传首九边。”
“不，给皇爷爷送去，今日便派人送去……不过，朕还没有想好，给皇爷爷放在哪里？”
“陛下，扔到后山吧，世宗皇帝陛下，向来不喜在正宫居住，应该在后山的时间比较长一些。”冯保赶忙说道。
听完冯保的话后，朱翊钧轻笑一声。
自己这大伴，也是会玩活的。
“好，就扔在陵寝的后山吧。”
“是，陛下。”
而后，冯保召人入殿，将这件事情安排了下去。
自从朱翊钧准许李成梁进攻土默特部后，心里面多少是有些担忧的，可这个时候，两军都获得了大胜。
朱翊钧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俺答汗的头颅被带下去后。
朱翊钧也慢慢的起身，下了法坛：“走，回宫……”
“是，陛下。“
朱翊钧带着冯保，陈矩两人朝着宫门口走去，到了宫殿的门口后，一阵微风吹过，朱翊钧猛地回头，看向了法坛的方向……
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宗皇帝，仿佛，就坐在那里………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
有的时候，朱翊钧甚至怀疑他的皇爷爷确实修炼出来什么了，甚至，皇爷爷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路，跟脚……这个风，怎么总是来的那么巧……
而朱翊钧就这样看着那个位置，许久之后，一旁的冯保开口问道：“陛下，是不是还要在待一会儿……”
“回宫……”
“是，陛下……”
第599章 梦回洪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