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敌人，此刻都是虚弱的。
虽然俺答汗对于大明朝造成的创伤最大，可政治意义方面，拥有黄金家族正统传承的图们汗对于大明朝来说，更加重要……如果说，戚继光将察哈尔部给剿灭了，朱翊钧便能借题发挥，让他再上一个台阶。
说白了，朱翊钧对于戚继光是独爱的。
不过，这也不怪朱翊钧，戚继光，李成梁两个人放在一起，谁都知道该给戚继光更多的信任。
李成梁是恶狼……而戚继光是从山东来的，含金量完全不同……
戚继光的行军，谨慎，充满着成熟名将的谨慎。
一万名骑兵在后，一千名骑兵分作三十队在前，绞杀察哈尔部的斥候。
他知道王帐的位置，他有着详细的地图，对于王帐周围的各拱卫的部落，也有着自己清楚的认知……
……………………
万历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夜，哈喇温山南麓的草场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图们汗将金刀横在案头，正就着牛油蜡烛查看羊皮地图，而地图上画的最多的还是辽东建在草原上的堡垒。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
忽听得帐外传来牧犬此起彼伏的哀鸣声。
狗叫声刚刚传来，亲卫把秃猛可撞开毡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明狗子从南边过来了，大汗，王帐马上就要成战场了，您要快些离开这里。"
图门汗霍然起身，牛皮靴踢翻了盛着马奶酒的银碗："放屁，辽东的探马昨日还说李成梁没有动作……"
“哪里来的明军，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耳畔传来万马奔腾的轰鸣。
这个时候，图门汗才意识到明军是真的来了。
"快给本汗披甲！"图们汗一脚踹醒瘫软在地的侍从，腥膻的酒气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让卫队往东集结……各帐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上马……快快……"
当金甲锁子甲的最后一枚铜扣系紧时，王帐外已炸开铁器相撞的爆响。
图门汗刚冲出帐门，灼热的气浪便掀飞了他的貂皮帽——三十步外，三辆被马匹拉着的火油车正在炸裂，飞溅的黑油沾到哪里，哪里就窜起丈高的火蛇……
"长生天呐......"图们汗的瞳孔里映出地狱般的景象，在他的王帐最外围的帐篷区，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那里他的子民正在遭受屠杀。
披着湿毡的明军重骑正踏着火墙冲锋，他们的马槊上挑着燃烧的毡毯，所过之处毡包轰然坍塌……
更可怕的是那些鬼魅般的轻骑，这些戴着铁面罩的南兵不断抛出带着铁链的钩镰，将反抗不及的牧民拖进火海。
图门汗看着远方的大火，腿都有些抖了。
"大汗，您走吧，我带着亲卫将明军拦住……这些不是辽东兵，他们是戚继光麾下的……“
图们汗听闻亲卫的呼喊，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却也深知此刻不是慌乱的时候。
这个时候，一名随从已经牵来自己的汗血宝马，这匹马，他已经两年没有骑过了。
他跳上自己的汗血宝马，朝着四周高声呼喊：“不要慌，不要乱，传我命令，让各营那颜速速带兵前来护驾，阻挡明军……”
亲卫们匆忙四散传令，然而，当派出去的信使好不容易找到几位那颜的营帐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凉了半截。
一位信使跌跌撞撞地跑回图们汗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大汗，哲别那颜和呼尔查那颜他们的营帐都空了，人早就跑没影了，连自己的牧民都不管，只顾着逃命去了……”
图们汗闻言，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双眼通红，怒吼道：“这些懦夫，平日里受我赏赐，关键时刻却临阵脱逃，长生天不会宽恕他们的……”
可此刻，容不得他再多做咒骂，明军离王帐的中心区越来越近，喊杀声震耳欲聋……
第592章 查哈卫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明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所到之处，全是杀戮。
马上的明军不会在乎下面奔跑的是孩子，还是老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死面前的所有人。
戚继光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在他身后是数百名骑兵。
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带领骑兵冲锋入阵。
而李如松穿梭在战场上，指挥着战斗，他在砍杀一个想要反抗的蒙古男子后，大声喊道：“兄弟们，莫要放过一个敌人，今日定要将察哈尔部彻底剿灭……”
明军士兵们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那些身披重甲的骑兵，宛如钢铁洪流，冲破了蒙古人临时搭建起来的一道道防线。
而轻骑兵则灵活地穿插在战场各处，用手中的钩镰将试图逃跑的蒙古人一一拖回。
图们汗看着自己的军队被打得节节败退，心中满是绝望。
但他仍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他挥舞着金刀，带着最后的亲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跟我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嘶吼着，想要冲进去，却被亲卫拉着马：“大汗，北面，北面的营地还没有受到攻击，您先去那里，那里有五千多人，对大汗都非常忠诚。”
图门汗一鞭子抽在这阻拦的亲卫脸上。
“这里有八万人，这里要是输了，去哪里都赢不了，你们都上马，跟本汗将汉人们全部杀了。”
亲卫吃痛，只能放下马绳子，而后当他看着大汗冲向汉人的时候，也只能无奈的跳上战马。
然而，他们的反抗只是徒劳。
明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图们汗身边的亲卫也一个个倒下。
此时，明军的火油车不断地将火油泼向蒙古人的营帐，火势越来越大，热浪滚滚。
许多蒙古牧民在大火中哭喊着，四处逃窜，却无处可躲……
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图们汗在混乱中，看到了李如松，他不认识李如松，可却知道这家伙是明人的将领，弄不好自己杀了他就能挽救自己的王帐。
图门汗骑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冲向了李如松。
而李如松也看到了图门汗。
“这匹马驮着这么胖的人，还能跑的动，定是一匹良驹……”而后，李如松冷笑一声，赤道迎了上去。
只一个照面，图们汗瞪大了双眼，他手中的金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也从马上栽了下去……
随着图们汗的倒下，蒙古抵抗的军队彻底崩溃。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如松才知道自己好像杀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割下了他的头颅，挂在了马鞍上。
明军乘胜追击，对那些还在抵抗的蒙古人展开了最后的清剿。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
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整个草原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片平静之下，是无数的尸体和废墟……
在王帐附近，还有几个较大的蒙古聚集点，不过，整夜的厮杀，都未曾见到来支援的人……
日光洒落在这片历经战火的草原上，本应带来生机，此刻却更衬出无尽的死寂。
战场上空，老秃鹫在空中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这场战争留下的“盛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炭味，混合着尸体被烧的气息，令人作呕。
一具具被烧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已然面目全非，分辨不出生前的模样。
戚继光骑着那匹高大的黑马，缓缓在营地中踱步，身后跟着一众随从。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惨不忍睹的场景，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多年的征战生涯，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画面，只不过曾经受害的都是大明的子民，被蒙古铁骑践踏、屠戮。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心中有的只是复仇后的畅快与淡然。
这时，李如松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一颗头颅，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与自豪。
到了戚继光大马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将头颅高高举起，说道：“总兵大人，我找人问过了，这正是图门汗的头……”
戚继光低头看着那颗头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随即平静地开口：“用石灰腌了，等率军回征的时候，送回北京城。这可是大功一件。”
说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李如松的眼神里满是赞许。
李如松领命而去，戚继光则继续在营地中巡视。
不远处，一群被俘虏的蒙古孩子蜷缩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戚继光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一丝动摇。
战争本就是残酷的，这些孩子或许今日逃过一劫，但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他们不会拿起武器，成为大明的敌人……
营地的帐篷大多已被烧毁，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木架，在风中摇摇欲坠。地上散落着各种兵器、衣物以及生活用品，一片狼藉。
偶尔能看到几匹受伤的战马，在一旁哀鸣，声音凄惨。
戚继光停下马，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思绪飘远。
他深知，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蒙古各部势力错综复杂，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的战争……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俘虏……”戚继光转头对身旁的随从说道，声音坚定有力。
随后，他再次策马前行，马蹄扬起的尘土，仿佛是这场战争的余韵，久久不散。
在这片废墟之上，大明的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察哈尔部的贵族骑着马到了戚继光的身后。
“将军，多年不见，您依然年轻。”
戚继光回头看了这个蒙古贵族一眼，笑了笑说道：“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这次你有大功劳，我会奏明朝廷，册封你为查哈卫指挥使……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能为将军效劳，是我的荣幸，能为大明尽忠，更是我的荣耀，将军，我与父亲一样，对大明朝保持着忠诚……”
一个强大的组织，他们的对手自始至终都是自己，戚继光从正南方向而来，而负责拱卫王帐正南方向的部族首领，正是此时朝着大明宣誓忠诚的蒙古贵族……
第593章 铁骑荡虏 1
万历八年，四月十八日，李成梁率领着八千名辽东铁骑，与八百名野人女真组成的随从军到了大同城。
四月二十一日，从大同出城，进入到了蒙古……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向草原，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唯有天边那一丝微弱的星光，像是被遗忘的希望，挣扎着闪烁。
万籁俱寂里，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若大地的心跳，打破了蒙古深夜的平静。
李成梁骑着一匹浑身似火的赤炭马，稳稳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他身形高大，身姿笔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更添几分坚毅，身上的黑色铁甲，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身后，八千辽东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整齐而有序地前行。他们的黑色铠甲与夜色融为一体。
队伍的末尾，八百野人女真随从军显得有些杂乱。
他们身材魁梧壮硕，脸上刻着奇异而狰狞的图腾，眼神中透露出野性与不羁。
他们的穿着简陋粗糙，兽皮制成的衣物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拿着形状各异的武器，有的是锋利的长刀，有的是粗壮的狼牙棒，还有的是带着倒刺的长矛，散发着原始而凶悍的气息 ……
这次能来蒙古报仇，这些野人女真的斗志十分高昂……
在前往土默特部王帐，归化城的路途上，可不是一片平静的。
沿途十几个小部落，全部被辽东铁骑剿灭，为了防备有人逃跑，将消息传递到归化城，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而剿灭蒙古小部落的战事，几乎都是库勒坤，安巴两人率领着的野人女真们打的……
万历八年四月二十三日，戚继光剿灭了察哈尔部的王帐，已经开始班师回关，而察哈尔部被明军进攻消息，是在四月二十九日，传递到了归化城。
俺答汗下面的那些那颜老爷们得知之后，各个如同惊恐之鸟，来寻俺答汗。
察哈尔部的图们汗原先是想直接跑，是他麾下的那些贵族们不愿意放弃肥美的草场，将其劝阻了下来。
而到了土默特部这里，情况却截然相反，土默特部俺答汗麾下的贵族请求大汗，先行离开，为避东面明军的兵锋。
实际上，逃跑这原本就是蒙古人对付汉人们的手段，他们大军来了，部落西进，等他们走了，自己再回来，可蒙古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智慧，在俺答汗这里行不通了。
他认为自己是强者，而弱者用的求生手段，他是不屑于用的。